北上列车 作者:尼可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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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对我笑,不要对我好,对我残忍一点吧,否则我会爱火重燃,我会烧伤了你,我会毁了一切的。你也不想看见那一切不是吗?
也许和你在一起,一切都会成为极端的美好,可惜我觉得我承受不起,无从招架。人们不是都要去做最有可能的事情吗?让一切尽量向着那边发展。被你抛弃被你活埋在爱情的荒芜沙漠里不是最可能发生的事吗?让我受这重伤吧,让我在你手中火化,让我把刀子递到你手上,再拉着你的手刺进我胸口,让我安详死去,让我承受你的残忍和我受虐的快乐吧。
以后我可以不轻易对任何人说起我们的故事,以后我可以在每一次大醉之后流着眼泪想起你,以后我可以遨游异国周游世界,以后我可以无比绚烂的成就事业或者无比颓废的放弃人生,
反正都没有你了不是吗?和你完全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和你没有关系。擦肩而过然后属于两个世界的人根本不需要有什么关系,使尽全力也不会有关系。就算我做了大官作了CEO发了几百亿的财,你看到的时候,也只是笑一笑对不对,
越轨的爱情成为残渣,搅起来也会再落下去。
等待这一切平和的发生,不如亲手毁灭来的美丽吧。
那就让我来吧,让我做到这一切,让我背负这些罪名,让你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怨恨我。人生就这么平静的继续了,多好啊。悔恨的滋味,内疚的滋味,留给我。
易铭其实应该觉得自己运气好招人爱。处分的事情,在学院被顶回去了。E学院的院长觉得,这种事怎么可以怪罪学生,随随便便戳一下就会倒的脚手架,要是赶上大风天是不是还要吹的到处跑?到底讲不讲道理?这种事情传到美国人耳朵里,还要不要继续合作了?名声还要不要?平时都敢欠包工头钱、一欠还能欠一年的人,现在怎么就弱气了?想当初拉个横幅在门口还没人管呢,现在怎么就这么听从号召了?
学院表示宁死不屈,校长最后偏袒了眼珠子一样的E学院。唯一的代价可能就是医药费易铭要自己掏,别的,没了。脚手架重新搭。至于闹事的人,不满的人,吵吵嘴打发无聊日子也就罢了,只有易铭身上青啊紫啊的伤痕可以作为曾经有事的证据。
这天是周四,易铭下午有王媞的课。但是时间尚早而天气太好,吊着手臂又不能骑车,于是她就走路在学校里闲逛,闲逛,好像花开了,那些海棠花。过了今年,也许要很久很久很久之后才能在看到她们、见证她们盛开了。去看看吧。
站在漫天飞花之下,易铭的病怏怏的样子有时候也会引来别人侧目,但是她却什么也看不见。花瓣飞舞就像背景,她好像看见自己还是大一时初来乍到的小孩子,会哭鼻子;大二的时忙乱又迷惘的愣头青,浑身力气想打架;大三时候终于开始明白事了,但是好忙,很多东西都疏忽了;直到现在,
现在。
一眨眼,事情太多过得太充实,于是时间就太快。四年来好像真的成熟很多,从把道德把荣辱看的至高无上到尝试着置于脚底,从腼腆沉默到牙尖嘴利,从不饶人到承认无奈,真的成熟很多。
承认无奈的最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许萱吧。其实要说哪里没变,大概就是这一份几乎盲目的对爱情的追求没有改变。还是一样不管不顾,认准了这个人,就忽略所有其他致命的原因开始了追逐。就算后来发现了难关,却没有知难而退。
因为我认准了,这样的爱情会是我人生的最高奖励,为了这个别的我可以都不要,也唯有这样的东西我绝不妥协。就算每次感觉都是越热切,越失败。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意送落花。
爱情若不能壮烈盛开,那就颓废而妩媚的腐败吧。
花瓣轻轻落在她身上,是你在可怜我吗?
☆、如受伤的小鹿—钟颖
有时候我觉得她喜好的音乐的范围太广了,而且有点不受时地影响。比如前段时间,她照顾生病的我的日子里,她在认真的听潘迪华和白光。为此我有点想打她,你说我想打喷嚏,还听着潘迪华的《梭罗河畔》,那前奏里上海老太太“啊呜啊呜”的,好难受。
你成心的吗讨厌鬼?
很奇怪啊,我居然因为倒了两班飞机就抵抗力低下然后热伤风了。
“那怎么会不感冒!你从纽约回来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你肯定就是在波士顿的时候就着凉了,一回来又脱得太快了,加上姨妈又来找你,怎么不严重?来,吃药。”她坐下来,一手端着温水一手拿着一把药,满嘴宠溺的说着,看着我的眼神还是一样温柔。
我挣扎着坐起来,浑身无力。低烧刚刚退,浑身都是汗水黏腻。喝了好几口水,还是咽不下去,胶囊黏在喉管上,好难受。我委屈的看着她,“咽不下去,你喂我。”
嗯,我一定是烧糊涂了,哪怕是低烧也会烧糊涂的:她的确喂我一口水,当然趁机占得便宜一样也不少。等我嘴唇都有些红肿了,她也不松口。“唔。。。停。。。”她笑着松开,两眼带笑的看着我,“吞下去了么?没有的话,再来一次。”我捏她一把,“讨厌。”我们俩对视一笑。我喜欢看她笑得样子,她对我笑得样子,眼睛里是宠溺的温柔的无限的爱,好比我就是她终生唯一想要的宝物。那是一种检视的眼光啊,那种检视的含义就是,
“你真是美,这样的美。”她低声的说,“是么?”我的声音有点沙,病得真是够了。她听了这句话,狡黠一笑,然后深深亲吻我的额头。这是她每天早上的例行动作,每天,她都祝福我,每天都要好好看一看亲一亲她的宝贝,她的我。
我让她去忙,我独自再睡会儿就好。“没事儿。我反正也就看case,我会在你身边的,你靠着我睡吧。”于是我靠着她的一只手,睡着了。有安酚伪麻成分的药,对我来说是绝好的安眠药,遇到她之后更是如此,实在太放心,似乎人生已经没有什么别的忧虑,此刻安睡就足以。
醒来卧室一片黑暗,只有她和iPad的灯光。而她的右手还是放在我的脸颊边,小臂让我靠着,近在咫尺的手指散发着淡淡的万宝路香烟味,还有她常年温暖无比的体温。
我看着她的脸,感觉鼻尖唇角都挂着一种倦怠,美国法律的各种案例向来都是讨人厌的东西,也难得她看得下去。只有她那双大眼睛,即使因为长时间盯着电子屏幕有一点外凸,也闪着精光: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她可以做一个成功的JD和律师,她是真心喜欢这些东西,真的可以把这些东西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发现了我欣赏她的眼睛,眼神转为温柔,“醒了?”这家伙,放下她的任务,放下她的宝贝案例和条文,以及一大帮在FB上崇拜她的白人同学们,整个身子倾下来,搂着我,东蹭一下西蹭一下的吻我,“嗯。。。几点了?”“刚刚七点。饿不饿?”
一个大脑袋顶着栗色的毛,离我只有十几厘米,然后两盏大眼睛晶亮晶亮的看着我,比满天繁星都亮。“有什么吃的呀?”“唔。。。冰箱里还有昨天给你做的鱼片粥。或者还有小馄饨,你要不要吃?”“好啊。。。我要小馄饨。”“好,你再过个五分钟就起来吧,我现在就去煮。”
我还想“嗯”一声,结果就剩下一句“唔”。讨厌,我不是要吃你好伐。
她喜欢做菜。为了我把本帮菜学得有模有样。曾有一次我回到家,她正在和一个看上去颇有大家闺秀做派、打扮的又是东北部风情的姑娘用shype聊天。还不让我看。后来才知道那姑娘是她的同学,大二的时候就去波士顿了。正经八百上海人。就是从那个姑娘那里,她终于偷到了做小馄饨的秘方。
亲手包,亲手煮,亲手喂我吃。
是啊,这么一所靠近南海滩的好房子里,就我们两个人,只住着我们两个人。曾经有朋友问我和她,觉不觉得寂寞,愿意的话可以给你们俩送只金毛崽。我说,我不觉得寂寞,和她在一起,我从来没觉得寂寞。整个房子的空气,都因为彼此的存在而变得合宜舒适。
是那个人在这里,你就觉得一切都是好的。亦或者全世界都崩坏了,还有对方,就不是最可怕。这样的日子刚刚好。
我吃完,药劲儿还没过,有点呆滞的坐在餐桌边,看着她如常收拾洗涮。我忘了问她,就像以往都会问的一样,你的case看完了吗?最近给你们讲公司法的老头回来了吗?好像互相汇报一整天的事情,然后报备明天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聊天。坚持分享尝试分担,否则是不可能一起生活下去的。正所谓有什么事,你必须告诉我,我也一定告诉你,其他约好不说的,就永远都不说。你想告诉我可以,我想告诉你自然会说,但是不问。
她转过身,笑着走过我身边,用手摸摸我的头,打乱发丝,“干嘛。。。”她笑而不语,从冰箱里拿出酸奶,“现在觉得怎么样?舒服一点吗?大概,”她伸出手看着自己的Fossil,“再过半个小时你就得吃下一道的药。不过要是你不愿意就别吃了。反正感冒药只能缓解症状而已。”
其实应该是我们日常的互相交流时间,但是我呆滞了,我好不容易想了想,“不吃了,我缓缓就好了。吃那么多西药不好。。。。。。我们出去散步吧?”她愣了一下,“哪儿?south beach???”我摇摇头,这么一摇更觉得脑子糊涂了,“嗯。”
South beach附近好多餐厅酒吧,正是开始营业的时候,我们手牵手闲逛。这家伙嘴皮子的尖刻刁钻大概永远也不会改,隔三差五的,走过范思哲被人家一枪打死的那家店就要挖苦人家一番。我觉得乏,于是大半个人都吊在她手臂上。她大概觉得费劲儿,于是停下来,
“我背你吧?”
不知道为什么,那次让我觉得非常满足,记忆变得无与伦比的美丽,她背着我沿着漫长的南海滩绕了一圈,把头搁在她肩膀上,和她说话,从月亮说到潮汐,从游客说到朋友。沿路遇见她的中国同学,我紧紧贴在她的后颈上,让人家觉得分外小媳妇一样。告别人家,我们慢慢走回停车的地方,我问她,
“她们笑什么啊。。。”“怎么了?”“就想问问。”“我还以为笑得你发毛呢。没什么,她们觉得特别好而已。”“特别好?”“啊,大概是觉得,我遇见了你,然后现在这样子,非常好。”“那我呢?”“这个,你就不能问我了啊,你得去问问章晏他们。”
我笑了笑,轻轻咬了咬她的耳朵,
“我觉得好,就够了。”
也许有的人让你钦佩一辈子,也许有人让你仰视一辈子,也许有人让你思念一辈子。这样的人可以有很多,但是,陪伴你的那个吧,就一个,一个就够。不见得是不是一击即中就一辈子,只能说各自尽力向更久远去进发。然后珍惜能够共处的所有时间,各自给予对方美好,享受对方给予的美好。这样若是半路散了,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
至少现在对于我来说,有个人愿意在迈阿密的南海滩背着我散步,再好不过了。受伤的美丽的小鹿啊,请栖息在我这片森林,让我眼看着你成为头顶最美丽鹿角的王者,成为我人生最骄傲的所在。
☆、氐人之国—许萱
啪嗒。啪嗒。这鼠标不太灵,每次都要双击。改天让技术那伙人来换一个吧。许萱这么想着,刚刚把确认信发出去。从四月中开始她就在积极申请一个赴马德里进修然后到哥伦比亚实习的项目。可能在期末考试之后就走,也可能推到毕业典礼之后,总之大半个夏天,她都会在西班牙和哥伦比亚度过。理论上,经过这样的项目之后,她可以顺利的升为助理教授。那么再有个七八年,发表论文,顺利成为教授,一切就搞定了。
不用担心收入,职称上的变化不会带来多少的加薪,只不过对于许萱来说,她需要那个头衔。就像她有LLM的头衔一样,有其他七七八八的头衔一样,那会带来更多的机会。这简直和贪官受贿一个道理,权力本身不会带来金银,但权力会诱使金银来找权力的所有者。
这才是许萱的作风,还有联系的一群同学们这么说,在需要的时候,永远是最上进和积极的那一个。没有机会时,她安心等待,享受生活。有机会时,她绝不放过把自己的生活享受进一步提升档次的机会。
其实她早就看的很清楚,不管她的收入是否翻番,车子是否换了,头衔多了几行字,证书多了多少本,认识的客户不会超过年收入7尾数的主,个别时候会同事们一起服务8位数的主,上9位数的根本不会找她们;朋友圈子还是那样,不会多不会少不会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些人和不痛不痒的话题;如果她和航宇继续维持丁克,房子也毫无换掉的必要,既无居住需要,也无投资理财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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