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桔 作者:纸月堇
Tags: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怅然若失
青空盯着中央的那点黑色搭扣,有种忍不住要伸出食指勾住、错开、使之滑落让内里之物破茧而出的冲动。往下,是纱织紧致的腹部,中间隐隐一条凹陷线条,延伸到深而小巧的肚脐眼,然后是粗矿的牛皮皮带束住低腰紧身牛仔裤。总觉得这样的她,比赤.裸的她来得媚艳。
「记得第一次上你家,你说要情趣内衣当见面礼来着。」纱织还是一脸沉静,用一种提醒的语气说。「不知这一款,君满意否?」
青空喉咙滑了下,抓住她的皮带将她拉近些,低头吻在她锁骨上,然后伸出舌尖缓缓慢慢往下划到胸罩边缘,略微用力留下一点斑驳紫红色。「凉。我们要不要稍微早点回去?」青空问,望着她的眼神却是火热,一手像有自己的意识般从后探入纱织的牛仔裤,贴着她的臀。
「好。」纱织双手搭在青空肩上,安静地答应。「那就这款吧。为了你的『没办法一心二用』。」
「那……这个呢?」青空想起来似地看向挂钩上另一个胸罩。
「自然也是要的。还是你嫌它布料太多?」纱织勾著一抹若隐若现的笑,眼睛亮晶晶的。
「不。一点都不多。不是!太多。不。少了……」青空被自己绕晕了,最后只好眨巴着眼看纱织,「不穿这个,行么?」
「不行呢。」纱织有点可惜似地说著,边抬起青空下巴,轻咬在刚留有唇膏印的位置。「这个是为了你跟那小女生的巧遇。」
苛刻又任性的家伙。青空挠挠眉心,低声咕哝了句。
结果两套内衣都被买了下来,此外纱织还买了三件平时穿惯了款式的胸罩及一打纯棉内裤,顺带在同一层商店内买了两套家居服,两条浴袍,一整套餐具杯垫。原本还想看看新上市的春装,后来见时间有点晚了,才作罢打道回府。
「放心。我没有情绪低落或奇怪的购物癖。」大包小包回到车上,纱织发动引擎,打着方向盘熟练地将座驾开出地下车库,一边宽慰青空。「只是许多东西我懒得去取,只好重新添置。」
「嗯。」青空盯着纱织搁在方向盘上的手一会。修长、形状良好的手,让人有握住轻轻揉捏的冲动。沉默一阵,她开口问:「你离婚的事,父母知道吗?」
「嫂嫂知道。父母么,慢慢跟他们说吧。」纱织亮了转向指示灯,车子很快右拐进入老区的窄道。她是家里最小最乖巧的小妹,是当年姆妈逃计划生育整整一年不敢回家后来又交了高额罚款,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女儿,向来得宠。事实上只要过了夫家那关,自家人怎么都好说话。
「那你跟我在一起的事呢?」
「你希望他们知道吗?」纱织抽空看了青空一眼。
天色黯淡下来,街灯已经亮了,灯光透过车窗在青空脸上流转,那张深邃的脸上无悲无喜,看不出来情绪。
或者说这些都太早,算来她跟青空认识不过半年,见面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彼此都留着太多空白。何况。纱织想起昨天夜里青空咬紧牙关浑身出冷汗的模样,想起那个空荡荡只有一副餐具的住所,还有她经历过的自己无法想像类似战争的事情,令人折损掉一部份的事。这些,像一个沉甸甸的秤砣坠在那空白处。
「我们,慢慢来好么?」车子停下,纱织手握著方向盘,转过头来看住青空。发生的已经发生,属于过往的两条线从迷雾中延伸而来,交汇、纠缠再往未来而去。所幸岁月悠长,她们还有时间。纱织想着。不知道命运的齿轮一枚咬著一枚,咔咔咔往前转动,前头还有更大更深的未知等待着。
青空只是直直看着前方,好半天幽绿色的眼瞳动弹了下,转过来对上纱织的眼,然后像是被当中的温润沾染到似的,带上点湿意。
「好。」她应了一声,觉得从此负担上沉重的什么,茫茫前路,因着多了一个人的重量,生命变得厚实。
沉重。厚实。心安。
终于忍不住,青空握住纱织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牵过来,双掌合拢,低下头去亲吻那细长的手指。
结果那两套蕾丝内衣裤没派上什么用场。买来的第一晚先手洗了,晾起。紫色性感内衣,孤零零悬在晾衣铁杆上,被之后的好日光安静晒著,也无人来动。
☆、第二十一章
结果那两套蕾丝内衣裤没派上什么用场。买来的第一晚先手洗了,晾起。紫色性感内衣,孤零零悬在晾衣铁杆上,被之后的好日光安静晒著,也无人来动。
青空和纱织静静呆了三天。大部份时间两人都在客房床上,聊天、做.爱、睡。超市里买的食物和日用品当晚就送到了,饿时纱织便用现有的材料做些简单料理:义大利麺、蔬菜沙拉、日式炸豆腐、海带汤、醋渍小柴鱼之类——简直像这几天的生活——简单,但美味。
青空对烹饪一窍不通,却喜欢喝饮料,咖啡也做得极好:由国外网站购来当季的生咖啡豆,视乎豆的品种用小烤箱烘焙成不同的成熟度,然后祛衣、置入密封袋花时间醒豆,之后用手动磨豆机磨研,再放入摩卡壶蒸馏出像恶魔一样浓烈的特浓咖啡。以此为基底,她可以调出六七款花式咖啡。想简单些时就用法式压滤壶,中度粗磨的咖啡粉倒入壶内,矿泉水煮沸了,略凉,再打着圈注入咖啡粉内,合上壶盖,静待一至两分钟,慢慢压下滤网便成了。这样冲出的咖啡略淡,有特殊口感,酸性未被破坏因此常更能体现出豆子本身的味道,有时简直以为自己在喝蓝莓果茶。
青空津津有味说著这些时,纱织便倚躺在她身边,与其说在认真聆听,不如说在看她脸上生动的表情。原来她提到自己喜爱之物时是这般模样。纱织想着,一手撑著脑袋,一手探去触摸青空的长眉。青空闭上眼,像阳光下被安抚的猫那样舒服地叹气。
她们聊天。
谈各种各样的话题,过去的、书本的、电影的、一些小而确实的坏习惯小偏执,用话语的触角展现、摸索彼此未知的区域,那样小心翼翼却执著不懈地探入、伸展、包裹,无望地期盼以此来拥有对方更多。
纱织说起小时候的事。她从小长得乖巧,人又静,但生起气来不可收拾,试过跟阿爸赌气,憋了三天到他书房划破他最珍爱的一副字画,之后还推给哥哥,她哥比她大了足足七岁又是个闷葫芦,竟也硬生替她挨了一顿打。挨打了还宽慰妹妹:不打紧,不疼。纱织为此一度发誓要嫁给哥哥。后来知道兄妹不能结婚时失望了好一阵。
青空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这种情感。她是独女,自小跟着母亲,仿佛活在另一个小行星上,母亲在澳门既无亲戚也没什么亲近的朋友,一切喧譁热闹都和她们隔了一层。青空倒也不特别羡慕,她打球、运动,功课也一直很好,并不缺乏注目和赞赏。一有时间便用打工的钱四处旅行。
「第一次长途旅行是去拉萨。大学刚放榜,得了一点奖学金便收拾行李走了。当时火车还没开通,飞机从澳门转珠海再到成都中转,单来回机票就几乎用光了旅费。中间这二十五天过得像乞丐。」
当时她削了一头短发就敢冒充男孩拦顺风车,从拉萨搭车到甘南,随上山供奉的牧民去拜访修行洞内的老尼姑。老尼姑请她喝酥油茶,她浑身掏不出供奉的钱来羞得只想找地洞钻。住十五块钱的通铺床位,吃三块钱一碗藏面,藏民怜她小又伶仃还一路给她糌粑吃。这么苦,也还不敢让母亲知道,通电话时总说不思家。那样蓝得锐利透明的天空,冷冽的,像足以洗清一切罪的蓝,以后再没见过。
「据说藏人一生中至少有一次要到布达拉宫和大昭寺朝圣,心诚的便磕等身长头前往,三步一跪拜,以身子丈量朝圣的路。我曾遇见一家磕头的人,问他们朝圣时许愿吗?他们说:许的呀!许什么愿望呢?会说普通话的长兄答我:一许众生平安;二许家人们健康;第三个愿望,留给自己。」青空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像思考什么难解的数学题那样偏著脑袋,过一会探出肩膀从床边地板上捧起杯子,喝一口还温热的耶加雪啡。
「我读了七年的基督教女校,每周两堂圣经课,一次传道会,还有专门的课余查经小组。」青空一边小口地喝着咖啡一边思索著说。「从来没有一次听到牧师或者传道人说:嘿,这世界是众生平等,大家要好好相处许愿众人都安好平顺哦。没有。创世纪里明明白白说的是神将地上万物交由人管理,使他们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也就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平等这一说,人类在先天上便比一切生物更尊贵,因为他由神选出,按著神的形象所造。很奇怪不是吗?同样以真善美为基底的宗教,有着全然不同的世界观。」
青空说著从梳妆台上勾来外套,找出菸跟打火机,叼嘴里了,低头看看这刚换过的床单,再看看躺在身边的纱织,终于又将菸塞回菸盒。
「你是基督徒吗?」纱织问。
「不是。只是那学校离家近,名声也不错而已。话说那校服很好看呢,蓝绿色领带,白色收腰上装,过膝百褶裙。」青空回忆起什么好事情那样眯起眼睛。
「呵……那时候想必是大饱眼福了吧。每天被一群豆蔻年华、穿过膝百褶裙的少女们围绕着。」纱织笑眯眯的。
「是啊。说的真好呢,豆蔻年华。」青空不客气地附和著直点头。「那直又长,穿着及膝黑色长袜的少女腿部呵……」
终于纱织安静地伸出双手,按到青空裸著的腰腹上狠狠掐了下去,掐得紧了又怕真弄疼她于是又改为搔挠,惹得青空一阵惊笑,缩起身子怕痒地直躲,一边躲一边讨饶:「哈。错了我错了!真的。」
「错哪了?」
「我不该说……」青空说著总算抓住纱织的一双手,翻身压住她,慢慢地靠得近了,「不该说错,少女们,穿的其实是白色长袜。」
说完不等纱织反应,先发制人吻上她的唇。
☆、第二十二章
青空做了个梦。梦里朦朦胧胧飘着薄雾,举目四望,似乎是个废弃的兵工厂之类的地方,到处有锈红色的钢材参差突起。抬头看,天空中有两轮明晃晃的月,一大一小,小的那个像挨了揍的委屈孩子那样,干巴巴靠着大又圆的那轮。
有月亮。这么想的时候像被提醒似地整个场景亮了起来,柔和的亮黄色拢在前路尽头的一抹身影上——暗紫色短袖T恤、款式简单的牛仔裤、蓝色球鞋——那么远,她却那么清楚那人的着装,唯有那张脸模模糊糊。
但她知道那是谁。她知道。
她向身影走去,像铁块不由自主被磁铁吸引那样,走着走着渐渐变成小跑、奔跑。只是路那样长,不论她如何心急如焚,始终遥远。但她不甘心,咬住牙加快脚步,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喘息却听不见,似乎有风迎面呼呼地刮着,刮得尽头那人摇摇欲坠。她不觉得疲累,却能深深感觉到那股心焦,焦虑像泼在骨头上的硫酸嘶嘶嘶地腐蚀体内深处。来不及了,她知道。明知道来不及却不得不去,去她身边。
「雪——」
她倾尽所有地喊出来。声音埋没在风里。近了。近了。等我等我。她受着煎熬,那人却在尽头冲她微笑,一如初相识时,眉眼弯弯,眼神清澈。
等我——青空飞奔上去,伸出手,眼看便能抓住小雪探来的手,这时身子一轻,悬崖崩裂两人混在石块中往下坠落。求你。她拼着力气不惜一切探出身子。眼眶发热。求你。
那人像听到了她的呼唤,双手迎着她,靠近她,雪白纤细的手,血从掌心涌了出来,染红手掌手臂,然后缠到她颈上,抹了她一脖子滑腻冰凉的血,收紧……
青空在这时候醒过来。能够听见自己极用力倒抽一口气,之后喘息。醒来了犹自混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一边喘气,一边还下意识抬手去摸自己眼眶。没有。刚刚那样心焦惊惶悲伤,现实里竟然连泪花都没有。刚刚。
她稍微支起身子,捧著脑袋回想,然而上个瞬间真真切切的梦境已经沉入深深的沼泽之地,像通往潜意识的房间门一扇扇被关上,自己回归现实薄膜的这一边,几个呼吸间,能想起来的只有梦里的焦虑悲切而已。还有,梦见了她这件事本身。
青空握住有点僵硬的肩脖,稍微转动了下,看向一侧才发现纱织不在。抓过手机来看,七点四十五分,还早。身上微微出了一层薄汗,她起身披上浴袍,决定先去冲个澡。
出了客厅便看见餐桌上放著切片全麦面包和果酱花生酱无盐牛油,在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盘子下压一张纸条,仍是纱织那手娟秀的字:有事先去市内。喝咖啡前先吃点面包垫底。今夜晚归。右下方落着署名:你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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