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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桔 作者:纸月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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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怅然若失

  青空望着纱织苍白憔悴的脸,觉得嘴巴里像含了一口沙,又干又涩。好半天问出来一句:「报警了吗?」
  「嗯。第二天就去了。但派出所说成年人未满四十八小时不能当失踪人口算。等到第三天再去,档案是立了,但两人既没有受到侵害威胁的迹象,失踪时也没有携带大量财物,因此也只是立案而已,分不出警力来搜索。倒是当做诈骗案处理的话,会专门调两个人来录取口供。」纱织说著嘲笑什么那样勾起嘴角。
  「没有哥哥的消息,追债人那边倒是准时上了门。提供的借款协议上确实是哥哥的签名,至于地契,虽然只是复印件,但资料都没错。对方说,最后两次借钱还是看中了我前夫家的关系才勉强答应的。如果期限内不能还上款项,虽然很怕麻烦,但也只好请法庭冻结资产清盘来追讨欠款了。」
  「据我所知,国内赌博属于违法行为,因此赌债应该不在法律保障内才对?」
  纱织摇摇头。「我问过法律顾问,哥哥签下的借款协议并没有写明借贷原因,也无法证明债权人参与在赌博活动内。就算是,因为签署行为发生在澳门,按例便会依照澳门的法律来处理,法庭上我们没有胜算。」
  澳门。青空闭了闭眼睛。「即使是澳门的法律,利息过高的高利贷至少利息部分可以不用偿还才是。」
  「我看过协议。利息在合理范围内。而且,」纱织又摇了摇头,「问题不只在这些赌债上。我查了近五年的财务报表,进货的预备金、正常营运的流动资金甚至应该投入慈善的金额这两年都以各种名义被挪借调用,一直靠要求批发商预付款来勉强支撑,如今资金链一断,连下个月的工人工资都付不出来。到时不能按时完成的订单还要按协议赔款。」
  青空听完只觉得头皮发麻,一时间只能抿紧嘴巴陷入深思。
  而说完这些,纱织像感到口渴那样大口吞入威士忌酒,然后仿佛要调整情绪似地深深吸一口气,背挺得笔直。「总之,我已经完全无暇顾及哥哥的去向或安危了。爸妈那边也不得不让他们知道大致的情况。一直忙乱到今天下午,我接到前夫电话,他说听到一些风声想先跟我证实一下,我便实话实说告诉了他,当时确实抱着或者这个人可以帮我一把的想法。」
  纱织在这里停顿了下,漂亮的十指搁在再次空掉的阔口杯旁边,交握、再松开。
  「而他确实提出了一个建议。」                        
作者有话要说:  寫得慢又费力的一章...於是不知不覺地,又熬夜了。 =_=
晚上到電影院看《荒野獵人》,一開始還以為是海明威式,人與大自然之間的抗爭搏鬥求存,到後來才發現是復仇記,當中又夾雜著善惡,信仰,生與死。倒是覺得英文名更妥貼些。P.S.坐隔壁的姑娘您能再畫面解說員些嗎?隔壁的隔壁姑娘的男友,你確定能忍受一個一直說「我艸」並在電影院指著麋鹿說「麋鹿吖」,指著熊說「熊吖」的女友嗎?
 
  ☆、第二十七章
 
  「而他确实提出了一个建议。」纱织说著,像要试探水的温度那样看进青空的眼睛里。「他愿意以个人做担保,向熟悉的银行借出一笔款项,先让公司解决资金不足的问题;至于抵押掉的地契和机器,他可以作为新股东注资。有他帮忙,加上爸妈、我和嫂子的资产,应该可以渡过这次危机。」
  「条件是?」青空眯起眼睛,静静地喝一口已经冷掉的咖啡。
  「条件是。」纱织看着青空,神色也无变化,只是迟疑着,过一会眼睛里有什么动摇起来,十指重新交握。「条件是他希望我为他生一个孩子。」
  「生一个孩子。」青空眨一下眼睛,像要确定字句的意义那样喃喃唸了一遍。
  纱织缓缓点头,手试探性地伸过来覆蓋在青空手上,温润又柔软的手。青空想像著这双手抱住一个孩子的情景,心头像是冻僵了似地无法感知任何情绪。
  「我不需要跟他有身体上的接触。」纱织握住青空的手像要撼动什么那样轻缓地摇晃了下。「如今试管婴儿技术已经相当成熟,北京、香港,或者到美国去,他要的只是血脉。」
  「所以就可以接受这种条件?」青空将手抽了回来。
  「只是,可以忍受而已。」纱织看着空了手一会,静静地说。
  「忍受?那我呢?你要我忍受你腹中孕育著另一个人的血肉,从此情感上身体上分割出一部份,永远地与前夫有不可割舍的牵连?怀胎十月,出生、哺育、教养,从哭出第一道喊声到能坐会爬到牙牙学语,你要我呆在身边忍受着看你为他付出这些?这就是你说的不跟我道别?」青空的声音冷冽无波,像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锋,到后来渐渐粗暴,割得纱织一阵阵疼痛,最后那句话仿佛无休止地回旋在客厅。
  「我跟他说,孩子给他。」纱织安静地说。
  「是。你割舍下这块骨肉,然后从此心里头空出一个洞不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填补,因为这成了我迫你做出的牺牲……」
  「那你要我怎么办!」纱织压低声音喊了出来,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牙在下唇上留下一排印子。「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割舍掉。」青空对上纱织的眼,没有犹豫地说。「负债的是你大哥,你和家人既不知情也不是担保人,他的债务也不是家庭债务,没有为他偿还的义务。至于抵押出去的不动产,本不是你哥的私产,而属于公司法人,由各个股东拥有,算起来,只是你哥哥擅自挪用,属于经济犯罪。再退一万步说,公司是有限公司,清盘破产也不会动到你们家的个人财产。割舍掉,伺机东山再起。」
  纱织摇摇头,像重新认识一个陌生人那样看着青空。「且不说那是阿爸姆妈一辈子的心血,我侄子才刚满三岁,嫂子还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哥哥呢?公司底下四百八十多名员工呢?你要我将这些统统割舍么?」她又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为什么?」青空费解地皱起眉头。「这是你哥哥做的决定,他的错为什么要你、你家人、要我们承担?公司也好,员工也罢,只是营生的手腕而已,有败有成,为什么放不开手?」
  「从前,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寡情的人呢?」纱织低下头去,轻轻笑了下。「不,我其实是知道的。」
  一时间两人陷入深沉的静默之中。失去声音的客厅像逐渐沉入深海的铜盒子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无望感。青空感觉心脏在胸腔内砰砰砰带着刺痛地跃动,挂钟发出令人讨厌的声音,一切都不对劲,像是衬衣扣子错扣了一格似的,有什么地方倾斜了的感觉。
  「我在那片庇廕底下长大。吃、穿、用、度,礼仪修养包括如今你见到的我形态的一部份都来自这个家族这个企业。」纱织淡淡地说。「若是出尽全力无可奈何要放弃是一回事,你让我在有转机的情况下割舍掉,那是另一回事。」
  「纱织。你后悔吗?」青空突然问。
  「后悔?」
  「后悔跟我在一起。如果不曾接近,或者说,仅仅维持着床伴的关系,如今便不会那么为难。毕竟在正常情况下你前夫提出的要求合理之至。」
  「恐怕还是一样吧。」纱织思索了一阵,手指在餐桌上画著圆,好一会脸上露出类似满足的淡淡的笑。「再来一次,恐怕还是贪婪。所以,就无所谓后不后悔。」
  青空点点头,像面对不得不走过的悬崖上摇摇欲坠的木桥那样深吸一口气。「他恐怕是知道了。」
  「他?」纱织愣了愣神,眼底闪过迷茫、疑惑、惊惧、若有所思。「是。他怕是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覺這樣熬夜下去實在不行,想調整下作息,因此將寫文更文時間改到早上...或者中午...如果起不來的話......
諸位見諒哈~
 
  ☆、第二十八章
 
  正如青空所说,前夫提出的条件再合理不过——为他生一个孩子,不需身体接触,也不需要她来照顾养育,仿佛从一开始他就清楚自己不可能再跟他生活下去——然而这种断定从何而来?正常女性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迫不得已,但既然有了孩子,一般也就凑合著把日子过下去了……就是性情再刚烈些,至少也会犹豫。但是,当她提出若协议达成,孩子出生便全归他家看顾时,前夫竟然没有一点异议,甚至不感到惊讶——那么他是知道了。她和她的方青空。
  怪她。一离婚就松懈下来,错以为人生从此是拿捏在自己手上。
  纱织想起咖啡馆里前夫那点似笑非笑的表情。算得上清秀的脸像撤掉一直紧绷着的强度似的变得线条柔和,连喝咖啡的动作都显得女性化。
  我太累了。他说。重新来一遍相亲、结婚、上.床。真是想一想都觉得讨厌到起鸡皮疙瘩。而且年纪摆在那边,尽可能我也希望快点有个继承人,没时间再慢慢挑选琢磨了。所以,算是我们相互成全吧。作为我孩子的母亲,其实我对你是相当满意的。
  当时的「成全」,如今看来像是多了一层别的意思。
  「知道或不知道。都不影响局面。」纱织抬起眼来看着青空。「哥哥的赌债、公司的财务状况,还有他的提议都没有改变。」
  青空点点头,像看着远方的风景那样看着纱织一会。
  「我想我可能是太任性了。」青空再开口时,连声音都有点遥远。其实我没有要求你谈论长远的资格。她想着,却没有说出口。只是站起身去厨房,另外煮了一壶咖啡。出来时,纱织还以相同的姿势坐着,只阔口杯中又多出一指高的酒来。
  青空叹口气,收了桌上的威士忌和酒杯,转身去为纱织倒一杯热水。
  「还有另一个选择。」青空看着纱织慢慢小口小口地喝热水,原本因为疲累而有些呆滞的眼睛颤动了下,有什么缓缓浮了上来。
  「下午小羽来书店找我了。」青空说。
  「小羽?」跟她有什么关系?
  「嗯。说起来巧,她也提了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纱织放下杯子,像感知到危险的鹿那样挺直背脊,警惕地微昂起脸来。
  「据她说,她母亲过世时给她留下了一笔信托基金,只要年满十八岁便归入她名下,由她自己打理。也就是说,如今她手上有一笔可以自由调动的资金。」
  怎么忽然之间,身边的人个个善良多金,迫不及待要伸手拯救她于水火?纱织觉得荒谬得简直想笑,眉头拧紧了,却笑不出来。她想起书店中见到的娇小女生,那样甜美地说「人的意愿是会随时间改变的」。
  「她从别的途径知道了你家的情况。」青空接着说。「咨询过理财顾问,她说短时间内可以提供大约三百多万的现款作为应急,之后视乎情况再陆续提供五百到七百万左右的资金。这笔钱只作为借贷,分五年偿还,复息计算利息是银行同业拆息的2.5倍。我虽然不是这方面专家,也不确切知道你家财政状况,单只看那份提议书似乎可行。」
  纱织脸上的神情丝毫没放松,只闭上眼睛像飞快地思索或计算什么。过一会张开眼。「她的条件呢?」
  「条件。」青空突然笑出声来。一方面为了这似曾相识的口吻和情景,另一方面为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她的条件是我跟她过一夜。」
  纱织的表情与其说惊讶,不如说不可置信对方真的提出这样的要求。
  「比起怀胎十月,这条件倒是轻省多了不是吗?」青空挑高眉,露出久违了的玩世不恭的表情,一边笑,一边抓起前头有点遮眼的头发,到浴室找了纱织的发圈草草绑好,露出饱满的额头。
  由于发丝全往后拢,青空的脸便完全显露出来——像之前一些有点含糊的地方被一一剔除,额、深邃的眉眼和鼻子的线条得到强调,露出漂亮的耳廓,表情也变得生动——只因为发型的一点改变,青空的脸便出乎意料地俊秀起来,仿佛之前被刻意隐藏着的那四分之一异国风景,在大雨之后薄雾消散,清晰地显现出全貌。
  纱织轻声地倒抽一口气,一时间只将视线停留在青空脸上,看着她越走越近,目光像触摸著珍贵瓷器的底部那样一一摩挲过她的额头、眉、鼻子、耳朵、薄薄的唇。纱织一直对自己的外貌有相当的信心,如今却有了微妙的动摇。
  「过来。」纱织对青空说。语气轻柔。
  青空便依言过去了,在她身旁蹲下,略仰起头来,让她的手替代目光抚摸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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