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女驸马之为欢几何+番外 作者:煤气味的榴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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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叫冯绍民!我不是没什么人要的小孩!”
这显然是小安乐的声音,只是其中内容却不禁让天香瞠目结舌,猛一个吸气,差点被自己的唾液给呛死在了这妙州。
几步前丛树后,那几个嘴碎的孩子听闻了声响,怆慌将那厌烦的脸色收敛了去,端正身姿,到冯素贞身前颔首念一声“冯夫子”,便逃去了。
她拂去背脊上旁人轻加抚拍的手,向那人投以惊诧的眼神,“你教的?”
她只苦涩笑笑,不答。
这么一个坚强又倔强的孩子,连落下一滴眼泪都是尤其稀奇的,竟然在一天突然问自己可否做她的爹爹,且还是头一遭将那脆弱模样全然暴露在自己面前,这要她如何拒绝?
天香睇睨一眼已经远去三三两两孩童的背影,几步上前,将小安乐抱进怀里,轻拂她脑后的绒发,给予一些单薄的安慰。
“小丫头,你若实在不想来这书院,便跟你冯姨说说,留在家中念书也未尝不可。”
孩子摇摇头,直直看着她,眼中的笃定得不可置否。
在这个懵懵懂懂的年纪,尚且稚气未脱,眼底的戾气却已丰盈。天香不禁哑然,只得颓然深叹,再说不出半句劝慰话语。
熏风过耳,冯素贞阔步上前,拂袖掸尘,于青石一旁落了座,揽过小安乐肩处,缓缓道:
“既然如此,那下次便不可再翘课了。”
冯素贞还是那个古板的冯素贞没错,说得倒是温柔,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还说却着实显得人情味淡薄,且好巧不巧戳中了她的软肋,起了劲头,同她唱着反调,“不,小丫头,你可以尽情得翘课没关系,天塌下来有你天香姑姑顶着。”
那人眉眼含笑,投来错愕的眼神。
“不翘课调皮捣蛋的童年是不完整的!”
“公主,这又是哪来的歪理?”
“这自然是你闻臭大侠我定下的道理。”
冯素贞苦笑不得,抱起小安乐,踏过花坞,朝后门走去。
“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怎么?听你话中意思是颇有怨言啊!”
“敝人不敢,一切全依公主。”
(二)
晓日,蒙蒙醒,尚意识混沌,被窝里伸手探去身旁已空去的枕席上,稍作摸索,薄薄一层余温便浸透了她的指尖。
天香稀奇得早起了,虽近夏时,落进屋里的骄阳已炽盛得很,这个时辰伸出足踝去被衾外头却仍是有些湛凉的。
些微的寒意入侵,她掖掖一旁小丫头颔下的被角,下床,简单将自己拾掇一番,便下楼去。
昨夜,小安乐那孩子抱着软枕跑来她们房间,忸忸怩怩说什么也不愿离去,冯素贞几番询问其中缘由,却不作答,没了法子,只能三人挤着将就一晚。
“对于一个尚且懵懂孩子来说,父不详,这三个字说出来,总归是难听了些……”
灯烬垂红时分,许是见她几番欲言又止,待小安乐睡下了,那人从唇间悄然吐露这么一句话来,“她甚至没有半点概念,却恳求我做她几天爹爹……”
落了话音,她眼底已雾气浓重,念得着实低沉,一言一语间全然是些苦涩的玩意儿。
虽那孩子明里没任何表示,从冯素贞零零散散的吐露中,天香多多少少也猜出了个所以然。
想来,冯素贞那极致的男人装扮大概是成了她印象中一个“父亲”的缩影,便未多言,顺着那孩子的意,也算是圆了自己小小一个短梦
安稳睡一宿,再漫漫想来,心里仍是雀跃的。
踏着木阶陈旧的声响,柜台里头那人停下了手里的搦管研朱,迎声望来。
“不再多睡一会儿?”她着一袭素衣裙装,笑得清浅。
“不了,再睡下去怕是又得到三竿才起。”
天香踱步到方桌边,落座灌一口清茶,以拂去多余的迷蒙睡意。
几天的折腾下来,冯素贞终于是换下了那一身儒服。她沉沉吐出几缕浊气,暗里感谓道。
天晓得每日起来见着那人作男装打扮立那里,她心里滋味何等奇怪,恍恍惚惚,总有那么一刻,似回到了往昔一般,清醒了,便又是一次的落空。
方桌中央,长颈玉净瓶之中又多了其它颜色。
是几枝较之及第花更为灼烈的海棠,亭亭玉立,粉末浓妆,一点不惜胭脂色。
先前那人摘来的红杏早早便枯了,什么也没剩下,昨日她不经意念起过,怎料想竟又是折了其它的花儿到她眼前。
天香深深将其盈望,不过须臾,隐悯便浮上了眼底,唇瓣微抿,连放下酒杯的动作也牵连出一些情绪异样的情绪,冯素贞视线收回,轻淡解释道:
“一早林公子和她的新朋友路过这儿,便送了几株来,说是,‘以陶冶情CAO’。”
天香释然笑道:“原来是林景年那个清闲的家伙。如此浪荡,怕是脑袋安稳得太久。”
几句揶揄下来却仍是没拂去她眼中的砂石,指尖来回摩挲着瓷杯口,再握在手中把玩,暼一眼那人,遂游离案桌四处,低声嗫喏道:“我记得高姑娘家的院子里也有一棵海棠树,你说这该不会是……”
“你若是不喜欢,我这就将它扔了。”
冯素贞踱方步上前,果决抓过瓶身,惹得天香急了眼,即刻伸手加以阻拦。
“别啊,采都采回来了。”她夺过净瓶,护在手里,“好好的花儿,扔了多可惜。”
天香指尖轻拂花瓣,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似要触及花的魂灵一般。虽眼中温柔弥漫,却仍是黯淡不减。
“以往……”
以往她书房案桌上总是不少颜色,是天香日日不落,为她折的枝。虽宫里花儿数不胜数,一年四季映入她眼帘的却只那么几种,海棠便是其中之一,说道如此热烈的颜色便如她一般。
“……不能时时陪伴,只能教这花儿将你看着,免得你又因公务忘了人在公主府的我。”这是天香的原话。
历历在目,是她神采飞扬的模样。
“以往是我自私了,一点顾不得这花儿。”由她追忆的间隙,天香抢去了话锋,“现在,我只希望它们能尽可能生得长久。”
冯素贞凝视良晌,遂知晓了,原来她眼中的惋惜是认真且深刻的。
是啊,她已经变了许多,再不是那个只为一枝灼灼的盎然便能欢喜一早上的少女了。
她不知从哪儿学会了多愁善感。
漫漫思绪纷扰,阶外的骚乱之声便愈盛,突兀得涌入了她的小小世界中。
却望,是衙门的带刀捕快,由一位农妇领着行街而过。
许是因着梁大娘夸张的肢体与惊怖的面目,及官兵肃寂非常的神色,不由引得不明所以的行人也三言两语起了争论。空空荡荡一条街一瞬便热闹了。
“是哪处又出了事端么?”天香亦望去,杵着下巴,问得淡然。
“或许是吧……”
这处虽是偏了些,却并不时时太平,年年月月待下来,这般阵仗仍是初见的。再者,梁大娘也并非夸大其词之人,这般表现,恐……
“叩叩”
“冯大夫?”
门外来了位病患。
“去吧,只顾着同我闲聊可不成,还是客人要紧。”天香推推她,待见着了背影,遂起身到后堂厨房,寻点吃食。
“什么?”一碗热粥还没喝上几口,偏又传来了冯素贞的惊呼,随之是落笔的声响,陷入了一段冗长的沉默,只听闻那客人陌生的声音细碎地念着些什么,街上骚乱未散,如何也听不清明。
天香应声寻去,柜台内的冯素贞似魔怔了一般,满目惊骇如波涛汹涌。
“怎么了?”她掌心抚上那人僵直的肩膀,轻声问。
“是书院的李夫子去世了。”客人恻然解释道。
“什么?李夫子去世了!”
“唉,多好的一位先生……”说着便将药提在手里,跬步走入了阶外的混乱之中。
李兆廷死了?
肩上天香指尖的力道蓦地收紧了,甚有些颤抖,随之坠落。
她同样陷入了骇然,无法自拔。冯素贞知晓天香定是误会了什么,以掌心包裹住她的手背,紧紧抓在手里,抚平些微战栗。
“天香……”
未待她说道什么,那人便猛地挣脱,扶着柜台推开几步,“你,他,他已经……”
“去世的是另一位姓李的老先生。”
另一位?
啊,没错,书院另一位夫子似乎也是姓李没错,前日还来了这儿买药。
“先生为人宽厚,这两三年帮了我不少,于我而言亦师亦友。”说罢,她靠近些天香,足尖微抵,将她发髻上稍有摇晃的簪子扶正,戚嗟叹道:“待小安乐醒了,我们再一起去吧。”
外头街上的动静平静了些,天香正迥然着方才自己的表现,又一人冲入,断了她的思绪。
“冯大夫不好了!李夫子他,李夫子他出事了!”
一位对面酒馆的小二,跑进堂来还带入了一阵清风,天香将飞扬的细发拨到到耳后,“是哪位李夫子?”
“自然是年轻的那位!刚才官府来人把他带走了!”
第24章 为欢几何
(一)
这两日,李兆廷总是有些精神不济,先生见其日日不见消退,不免担忧,便昨夜里寻来李兆廷小酌几杯热酒。
人生难免停辛伫苦,不过逆旅一遭。先生再如何豁达,苦闷多多少少还是有的,由他倾诉来往的不如意,酒劲上头,话也多了不少。似一见如故,认识这几年,如此侃侃而谈却是头次,便也没了分寸,天南地北,无所不及,直至深夜仍未散去。
翌日一早,待隔壁户的大娘为送来一些余足的蔬食上门,入户便是见着了躺在橱柜下的老者,脑后亦有鲜血渗漏,已经干得彻底。
公堂上,依着李兆廷的叙述,昨夜最后的记忆,是落在听闻先生院子里埋了一坛老酒那一茬,说是要将它挖出来,可直至他逐渐失去意识为止,也不见老酒的踪影。最后,还是那年轻的带刀捕快叫醒了趴在里屋桌前酣睡的他。
等冯素贞与天香携安乐赶到时,正碰上李兆廷被扣押着过街,去往衙门的方向。
耳边参杂喧闹得很,天香却恰对上了他的视线。
披头散发,显得颓靡又狼狈,而那眼神亦如是,已被现实拔除了任何光彩,那副麻木空洞的表情她并不陌生,时常从地牢里已受了死刑的囚犯们眼中见过。
可视线中心那人偏偏是冯素贞的归宿。
只因那是冯素贞的心上人,即便心中怨言颇多,如何替她不值,放在往日嘴边的挤兑话语半句也没说出口,怕她伤心,怕她难受。
正欲上前,靠近些去,一旁冯素贞却将她拉住,轻摇头。
人群之中那人已将视线移去了,一晃神,便落了个萧条的背影。
随那人的离去,药铺前街上的热闹也逐渐散去了。人来人往,偶有近邻上前抚慰,冯素贞皆笑颜一一应去,面色倒是无一点异常,只些微的担忧集眉梢,寒暄几句便又是见着了追赶着人流,走在末端的冯少卿,左右交代,遂一同赶去了衙门。
该验的验,该查的查,官府上上下下因这鲜见的一出命案折腾了大半天,事情的最后,终以那位年轻捕快的失职,李兆廷当堂释放落下帷幕。
看似荒唐的一场闹剧,却是确确实实出了人命,而那位常逐笑颜开的老先生也确实是不在了,且还是因酒后怕高处寻物而摔死的,院子里那一坛已数不清埋了多久老酒,到死,他也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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