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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朝中都忙得脚不沾地。礼部就不必说了,陛下对大典甚为重视,几乎是日日过问,他们唯有加倍用心,方不至于出错。刑部与大理寺奉诏追查逆案,这是大事,上达天听,偏偏陛下甚少过问,好似他们查出什么就是什么。
刑部与大理寺先前都未与濮阳走近,非但如此,现任的刑部尚书还曾倾向于晋王。濮阳不加过问,非但未使两处放心,反让他们如坐针毡,不知如何是好。
能做到九卿,做到尚书的位上,二人也算宦海沉浮了大半生,对于揣摩上意,不说精通此道,多少也能领会些许。
偏生对上了这位即位还不到一月的皇帝,二人战战兢兢,怎么也想不明白。陛下与晋王积怨已久,这是不必说的,秘闻前些年,晋王派出刺客,险些要了陛下的命。有此渊源,今晋王总算落到她手上,即便再仁厚,也免不了要报复一二。晋王已死,他之妻儿,往日党附与他的大臣,只好顶上前填了这怒火。
可陛下好似并无此意,连暗示都没有。
如此,倒让想好了要大肆株连的主审大臣不知如何是好。判轻了怕陛下口上不说实则怀恨,重了又恐陛下要借此案摆出仁德的模样,使天下万民归心。
刑部与大理寺商量许久,最终决定,他们只管审,审出了什么都只呈送陛下,让陛下决定如何判决。如此,虽有推诿之嫌,到底算不上大过。
赵王几个还在狱中,以便随时查问,待案子审结,才会解往流放之地。晋王妻儿亦暂圈府中。赵王三人之母因是先帝妃嫔,自不至于没为奴婢,只废为庶人,迁往掖庭看管而已。晋王之母淑太妃与晋王同罪,如今圈居旧殿,待案子审结,等她的便是一条白绫,一杯鸩酒,如此而已。
四位太妃也是尊贵之人,在宫中大半辈子,呼奴引婢,锦衣玉食,一朝沦为罪人,日子自不好过。
淑太妃坐于殿中。
不过短短十来日,这座殿宇便失了颜色,往日侍奉的宫人都已拘禁起来,殿中器物也皆抄没,她还留在此地,却已只是一介庶人而已,这宫中谁看不惯了,都可以来踩两脚。
殿外羽林看守,大门紧紧闭着,每日也只开三回,都是来送饭食的。装了饭食的食盒不会送到她身前,门一开,随意丢进来,等她自己去取,若不用,下一顿饭就会收走,送上新的,也是如此轻视,丢在门口而已。任她吃也好,不吃也罢,总之他们听命送到了就是。
淑太妃饿过一顿,便想开了。每回都去提了食盒进来。饭食自不会好的,在往日,连她宫中的宫婢都瞧不上。偶尔装了米饭的粗瓷碗还翻了,她只能勉强吞咽,让自己不至于饿死。
禁宫之中就是如此,得势时,人人都来攀附,失势后,人人都恨不得落井下石。
淑太妃倒没什么看不开的,她这一生过不了多久,便要走到尽头,之所以还珍惜一命,不过是还有未尽之事。
隐约有钟鼓之声自远处传来,淑太妃倾耳辨认,不需多大功夫便让她辨出这是册立中宫的礼乐,多年前,她就听过一回。
淑太妃如枯井一般死气沉沉的面容终于有了变化,她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若是让人见了,必会毫无愉悦之感,只叫人浑身都泛起说不出的森冷。
她走出大殿,敲开了门,从袖中取出一枚金簪,金簪成色喜人,上嵌宝石,又坠翠玉,极为贵重。她将金簪递出去,容色阴沉,眼中布满了好戏即将开场的阴险,缓缓启唇道:“我有要事,要禀陛下。”
皇帝又岂是一濒死罪人说见就可见的。
金簪固然夺目,前程更为要紧。淑太妃也不紧逼,送出金簪便罢,隔日,又有宝物相赠,如此再三,瓦解守卫警惕,之后再献良策,以示绝牵连不到他们身上。
也难为她在抄没之时隐下这许多贵重之物,又耗费心机地周旋,册封大典之后的第五日,她终于将她一纸手书递到了皇帝案头。
彼时濮阳正问秦坤:“皇夫出宫去了?”
秦坤回道:“是,午膳之后走的,留了话与陛下,说是天黑之前必回的。”
濮阳点了点头。
秦坤便有些不安,往日里,但凡说起皇夫,不论好事坏事,陛下总会缓下神色,偶尔也会展露笑意,然而这特例,陛下即位之后便没有了。
秦坤愈加小心侍奉,也渐渐改换了心思,认清他所侍奉之人,已不只是一权柄厚重的公主而已,她已是主宰万民生死的帝王。
“可有人跟着?”濮阳又问。逆案还未审结,京中指不定还有晋王留下的人,阿秀出宫,需有人护持才好。
秦坤恭敬道:“皇夫带了数名侍从。”
只有区区数名?濮阳皱眉:“究竟几人?”
秦坤哪里知晓得这样清晰,一下子答不上来,战战兢兢的,见濮阳神色渐渐暗了下来,他忙跪下了:“臣这就去查问。”
“快去。”濮阳说道。
秦坤片刻不敢耽搁,连忙就去了。
濮阳抬手揉了揉眉心,倍感疲惫。她好像变得格外胆小起来,不大敢见阿秀,也不敢让她太过远离。方才听闻她出宫,她就害怕起来,唯恐她一出去,就不回来了,唯恐她遇上什么祸事,无人救护。
阿秀似乎已察觉一些了,濮阳督促底下加紧步伐,又想幸好,册立大典已过,她是她再名正言顺不过的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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