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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果知道张强看了她一眼才走，她忍得浑身都哆嗦了，也忍不出个若无其事的样子。

　　然后她就看到奶奶在看她。冯果忽然就哭了：“他怎么是个打人的人呢？”

　　李青摸着冯果的脑袋叹气，李青十分想说冯果。因为做为大人的立场，一定会告诉孩子：“你以后少与这样的孩子来往。”可是做为一个旁观者，她十分想告诉冯果：“张强是一个可以交心的人，你怎么能嫌弃一个这样诚心待你的人？”

　　李青的心里有失望，冯果的心里也有失望。张强恐怕也失望吧？

作者有话要说：　　

 

　　☆、秘密

 

　　游戏厅是个很奇怪的，激发冯果另一面的场所。

　　这里面形形□□的孩子，爱玩爱闹，尤其不爱走“正路”，不是大人口中，那些框在框框里的乖孩子。

　　可是对于冯果，不只是对于冯果，对于任何人，一件事情，一个环境。它给你带来的冲击，正面有多强烈，反面就有多强烈。

　　李青苦笑，别没学会怎么和小朋友相处之前，冯果倒先学会玩物丧志了，那种情况可不乐观。

　　李青决定送冯果去幼儿园。冯果最讨厌什么？最讨厌人家说她与众不同，最讨厌别人发现她与别的小朋友不一样。

　　那别的小朋友去幼儿园，冯果自然应该去。别人有的，她也有。

　　一连三天，李青都是被幼儿园阿姨给叫家去的。

　　冯果把她的聪明都用在怎么悄无声息的顺着墙根蹭回家去。回到家千万个答应下次不偷跑了，完了下次接着跑回家。

　　李青无奈之余，第四天全程跟着，就守在窗根下面，她想看看这孩子到底为啥非得往家跑，整个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留不住她？

　　可是第四天冯果没跑。冯果左边座位坐着程瑶心。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这个小朋友捏自己手时候捏出她一点好感，冯果忽然觉得，身旁的程瑶心不那么招人恶心了。她偷偷看着坐在自己左边小凳子上的程瑶心，曾经撅着下巴，一脸的了不起，今天好像换了个人一样，高傲全没了。

　　不善言辞的孩子，有时候是善于察言观色的。

　　冯果一直在观察程瑶心，今天的程瑶心一句话没有说，两只手很规矩的放在腿上，有时候抠两下手指，有时候发呆的望望窗外，有时候看着正在讲故事的阿姨。

　　阿姨讲到有意思的情节时，小朋友们都笑了。

　　程瑶心没有笑，她整个人都没有听阿姨说些什么。

　　半晌，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一回头对上冯果的目光。程瑶心眼睛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冯果刚要张开嘴说话，看到程瑶心垂下眼皮，她的话又咽了回去。

　　程瑶心再次抬眼，已经露出一点腼腆的笑，她倒先说话了：“你嗓子不疼了？”

　　听听，这像一个5岁小朋友的寒暄么？可是，这句话真真就出自5岁的程瑶心之口。

　　难得的是，一向对别人的话没什么明显反应的冯果，对着程瑶心，却难能可贵的热情起来。她清清嗓子，示意自己嗓子很完好，然后摇摇头：“不疼了。”

　　程瑶心笑了。

　　冯果努力半晌，还是问：“你妈那天又打你没？”

　　一句话问得程瑶心，心口起伏。

　　冯果一见程瑶心这个架势，立马放弃了询问。她先低下头，仿佛在表示，你可以当我没问。

　　程瑶心最终仍选择告诉她。她深深呼了口气儿，放低了声音，然后，眼圈儿红了：“我妈妈没打我，我妈妈打我爸爸了。我爸爸也打我妈妈了。”说完眼泪就掉下来了。

　　冯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们之间第一个秘密，友情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折腰

 

　　王琳坐在家里。一手掳着被丈夫拽落的几丝头发，一手把它们搓在一起，扔掉。

　　结婚头一年，她怀了程瑶心。一晃六载，她从没想过自己有跟丈夫动手打架的一天。

　　并不是她生性软弱，也不是她不屑于武力解决问题。而是她这样的性格，生不起气的性格，把一切矛盾化成一句幽默的性格，和和气气，温温婉婉的性格。她想，自己是怎么动起手来的？

　　六年的婚姻时光，不是不爱，而是很爱。然而很爱也会变。她与丈夫自中学便认识，那时候自己是班里长得很漂亮的一个，丈夫程昱是班里打架最厉害的一个。

　　虽说如今这年代，打架已经被放在最末端的行列。可是当年，那个一班二班针锋相对，铁路南铁路北势不两立的年代，打架是一门很拉风的艺术。每个男生书包里都背着板砖，斧子，铁链子。若不想挨欺负，拳头才是硬道理。

　　程昱，那时候班里的风云人物。打架厉害倒在其次，王琳喜欢他帅气的身姿，幽默风趣的言谈，偷偷看过他很久。终于有一天，这个男生跑到她面前，往她书包里塞情书。

　　那个年代，这样的行为非常大胆。王琳虽然欣喜，仍旧把情书抛扔回去。程昱也不恼，笑着接过来，不急不躁：“你若不看，我可就念给你听了。”

　　王琳不信他真敢念，心里又有个小小声音期待他真的念出来。

　　程昱就那么走到她面前不足十公分远，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王琳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全班同学起哄，老师知道这事以后，上报学校。课间操时间，全校大喇叭里点名批评。

　　那种羞愤与荣耀并驾齐驱，似一场革命般的恋爱忽然就发了芽生了根。

　　。。。。。。。。。。。。

　　坐在床上，王琳叹着气。做为一个有知识的女青年，她认真的思考：是什么把爱情弄没了？

　　相识十几载，结婚，生子。丈夫的工作相当不错，家里的经济一直不成问题，自己在单位亦是风生水起。然而，那个坐在自己办公桌旁边的男人。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他的想法，为他而打扮？从什么时候开始，期待他若有似无的关心？欣喜于他写给自己的，很正常的留言，并从只字片语里找一丝丝暧昧的意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期待接到他的电话。不得不躲开丈夫，趁程昱在洗澡，或者不在家时再接听？

　　王琳迷惑了，问题出在哪？

　　她清楚的知到，她还很爱程昱，可是，她的心却渐渐被另一个男人所吸引。

　　那个男人如同魅影，每个姿态都透出罪恶。

　　有的人，当他对你说第一句话，你就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吸引你。

　　吴为在她叹一声气时，只问她一句：“要水么？”

　　王琳抬起头，见到这位新来的同事，一手斜斜拿起杯子。他自己的杯子。

　　这样一句很平常的话，就因为这个人的与众不同，使得王琳刹那失神。

　　她会记得很久，对面这个男人拿杯子的姿态，略长的头发，没有笑，眼睛里闪着淡淡的光。这个画面仿佛与她青葱时期所期待的某个画面刹那吻合。

　　那一瞬间，王琳竟然在想，他是因为我叹气，而要去倒水，还是因为他自己原本也是要倒水，只是顺便问我一句？我希望是前者。

　　如果人天生拥有罪恶，如果一个人在心有所属之后还会再喜欢另一个人，该怎么办？

　　王琳惨笑，明知道是错的，有时候，愿意错下去。不惜代价，不问结果。

　　她甚至知道，这样的自己很自私。因为知道，更加痛彻。

　　这算不算，抛夫弃女要一场恋爱？平淡之后再追求轰轰烈烈？如果有七年之痒，让它尽情的痒吧，她选择尽情的挠！

　　可她还是震惊了。

　　当丈夫那一记耳光落在自己脸上时，她仿佛忽然又意识到了这段婚姻的重量，意识到了，便更加愤怒，她怒起反抗，似乎在反抗这样的自己，这样的状态。她想到女儿，她把女儿推到另一个房间，然后狠狠的，凄厉的，与丈夫干了一仗。

　　女儿的哭声，丈夫的失望与愤怒，像一把钝刀在她的心里狠狠的划。那一瞬间，她是后悔的。可是，吴为那张脸，再一次在她脑海里回绕。自己像一个fa春的野猫一样，那样期待他，。

　　王琳终于明白，自己走上了一条根本没有出路，也没有回头路的大道。她埋下罪恶与愧疚，以及良心。

　　丈夫说：“我们离婚吧。”

　　王琳点头。夫妻俩一起问女儿：“爸爸妈妈离婚了，你跟谁？”

　　程瑶心已经哭了很久。5岁的生命中，爸爸妈妈从来没有打架过，吵嘴都鲜少。

　　父母的爱如同两道平行而有力的墙，把她圈在中间。前路是笔直的希望，后路是父母浑厚的宠爱呵护。

　　忽然间，爸爸把妈妈揍了一顿，忽然间，妈妈就疯了，也把爸爸揍一顿。

　　他们把她推到另一个房间锁上，她仍能听到那个房间传出来的不小的声音。倔强的程瑶心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她一边哭，一边摔坏自己所有的玩具，发泄自己的抗议。

　　抗议自己的堡垒，推金山，倒玉柱的塌了。

　　她哭：“不行离婚，不行离婚。”

　　她的抗议没有用。她被送到奶奶家住几天。

　　一个恃宠而骄的小孩，面对她根本就参与不了也改变不了的事情。头一回发现自己的哭闹和耍赖统统不管用。程瑶心沉默了，看人的眼神变得怯怯，人生中的第一次折腰。她还想不明白是因为什么，反正，无能为力，不可挽回。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离婚

 

　　一周后，程瑶心从奶奶那回到自己家，爸爸已经搬出去了。

　　打开爸妈大大的衣柜，她看见一多半地方都空了出来。王琳是个好妻子--------极少数，一家子，女人比男人衣服少。

　　其实王琳衣服也不少，只是她太爱给丈夫孩子买衣服打扮，越买越多。

　　可是，如果有人在这时候说王琳是个好妻子。很多人都会撇嘴，她外遇了，她为了外遇，离婚了。

　　衡量一个女人是不是好妻子，到最后好像都会和贞操挂钩，贞操一旦有问题，能盖住大多数的好。

　　王琳仔细的想，到底我是不是贞操有问题？我爱丈夫，与他结婚，我爱上了别人，我坦白告诉他，我与他离婚。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对？我是否应该维持着这个婚姻，然后，心里默默的出轨，或者，一朝把持不住，来一次实打实的出轨？

　　想了很久无果。王琳苦笑，亲友的电话越打越多了。有的直接问：“你是不是离婚了？”也有试探着问：“最近咋样啊？你家那谁呢？”爸妈最直接：“你要是离婚，就别认我们，我们和你丢不起这个人。程昱哪不好？啊？你不知足。。。。”

　　哪不好？王琳想，不是好不好。光是好不好，不够。

　　倒是公公婆婆，照常当她是儿媳。

　　几天熬下来，心里憋了一堆的解释。她发现这一堆的解释根本找不到人说。没有人会认同她，甚至没有人会让她有倾诉的欲望。连她为之离婚的吴为也不行。她不可能告诉吴为，我为了和你一起，受了多少多少压力。

　　吴为会告诉她：“你可以复婚。我们不一定非要怎样怎样。”

　　她清楚的知道，所以她不能说。如果亲耳听那个男人这样说，心就太凉了。

　　程瑶心没哭没闹。就那么歪着头，看着空了半拉的衣柜，半晌：“妈妈。”

　　然后就不说话了。

　　王琳那颗心，累得不想搭茬。

　　程瑶心又出声了：“妈妈。爸爸以后，都不回来住了吧？”

　　王琳关上柜门，抱女儿坐在床上：“你要是想他，随时都能去。”

　　程瑶心想了想：“妈妈，你不爱我爸了吧？”

　　王琳一三十多岁的女人，让女儿这一句话问得，硬生生把那声哽咽吞回去。小样的，你这两天都看的啥电视啊？还你不爱我爸了吧？你他么知道啥叫爱啊你就敢问。

　　程瑶心再接再厉：“你要是想哭，就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