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可欺,军师不可欺(gl) 作者:鱼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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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离央正要翻身上马,却忽然眉头一蹙。她大步走到队列的最后,对着几个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士兵斥道:“你们几个,干什么呢?我说过行军最重要的就是纪律,要是打仗的时候像这样,敌人都打过来了你们还不知道!”
那几人猛的吓了一跳,连忙四散开。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包袱,立即心虚的藏到了身后。
沈离央一看就明白了,这群人是在分着刚才火场里翻到的东西,也就是发死人的财。这种事情历来都不少见,甚至有人专门以这个作为营生,所以她平时也是不怎么管的。可是这次既然撞上了,似乎不管也说不过去。
沈离央冷着脸,伸手道:“拿来。”
那人知道瞒不住,只好将包袱交了出去,垂着头等待着她的发落。
沈离央打开包袱,草草的扫了一眼,里面都是些烧得发黑的配饰之类的东西,还有几个碎裂的青铜器具。
这些东西在她的眼里不值一提,可是对于眼前的普通士兵来说,却足够他们高高兴兴的喝几碗好酒,吃上一顿好肉了。
沈离央心里忽然某些不忍,抬手将包袱抛了回去。“这次就先算了,再被我看见,绝不轻饶。”
“多谢将军!”众人闻言喜出望外,原以为肯定免不了一顿军法处置,谁知竟连东西也没有被收缴。一激动加上反应不过来,包袱就没接稳,落到了地上。
沈离央扬了扬唇,抬脚正要走,只见几个什么东西从包袱口滑落,一直滚到了她的脚边才停下。她随意的低头一看,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凝固了。
沈离央蹲身下去,颤抖着把那两个东西捡了起来,用自己的衣摆擦去上面触目惊心的血渍和烟尘。随着本来形状的渐渐重现,她的神情也渐渐呈现出一种死一样的灰败。
“这……这是哪里来的?哪里来的?”
沈离央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就像是从嗓子底直接吼出来的一样,把所有人都震得定立在当场。
拿包袱的那个士兵也是一头雾水,看了半天才看出她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两个白玉项坠。擦拭干净后那玉的成色显得很好,虽然有些地方断裂了,但还是能看出原本雕刻得精美的样式。
顾流觞闻声也拨开人群向这边走来,远远的看到沈离央手里的东西,心中就暗道不好……那不正是锦绣平日里戴着的那个白玉貔貅项坠吗?旁边的另一个造型和这个相近,却不知又是哪里来的。
顾流觞走到近前,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那个士兵回道:“那个……好像是在两具焦尸旁边捡的。”
……
“我看这个倒是不错,意头好,看着也讨喜。
“这个虽好,却不适合她,我看……和你倒是挺配的。”
“我?这怎么行,这么贵重的东西……”
“我们之间还用的着说这个?我拿你当姐姐,没想到你却拿我当外人。”
“我记得萧大哥似乎也有一个这样的,不过一般都很少戴出来。”
“锦绣,你上次说的那个意中人,该不会是……萧大哥吧?”
“萧大哥是个好人,你和他一起我也放心了。”
回想起这一幕幕,沈离央脸色惨白,捂着心口跪倒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两眼发黑昏死过去。
营地大帐。
沈离央昏迷着躺在床上,面白如纸,哪还有半点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只那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两个坠子,丝毫未曾松动。
顾流觞静静坐在床边,替她掖着被角,轻轻的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沈离央慢慢睁开眼睛。她的手紧了紧,猛地坐起来,张了张口,声音比哭还难听:“军师……我……我……是不是……是不是他们?”
顾流觞知道她想问什么,反正迟早都会知道,也不想骗她,便点了点头。
沈离央把牙咬得咯吱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哀鸣。“是我……我亲手杀的……”她猛的跳下床,把头往桌角一下下的撞,整张脸都爬满了眼泪。
顾流觞知道她醒来肯定要发疯,早让人把屋里的刀剑剪子什么的都收了起来。眼下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也是有了气。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现在把自己折腾死,又能怎么样?”
沈离央停下来,额头上破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混合着眼泪流下来,脸上一片狼藉。
“我做了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
顾流觞走过去,拎着她的领子,终于是把忍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你以为,你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走那条路过去,别人就过不来吗?你以为,他们在那里造了那么多的炮弹,还劳动主帅亲自督造,是想往哪里炸?”
战场无父子,既然选择做对垒的双方,那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太多的心慈手软。
沈离央听了,只觉浑身发冷。原来萧凌云按兵不动不是顾念旧情,而是想直接要了她的命么?她颓然的抱头坐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着。
顾流觞用帕子沾了水,把她挡着脸的手拿开。擦完了脸,又拿来药箱,在额头上的伤口敷上药,最后包扎好。
沈离央整个过程一直一动不动的任她摆布着,最后怔怔的看着她,“有一天,你会不会,会不会也……”
会不会也选择站到我的对面,会不会也想要杀我?
顾流觞轻叹一声,伸手顺了顺她散乱的头发,语气轻柔:“你累了,去睡一觉吧,醒来就什么都过去了。”
沈离央听话的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只是有些事,已经成为永远的创伤,真的能说过去,就过去么?
☆、来使
萧凌云一死,原本气焰正盛的叛军顿时群龙无首。
这些人信仰天王崔广胜多时,只不过是听了萧凌云的鼓动才会跟着一起反叛,心志本来就不坚定,再加之沈柳二人亲至阵前,好言相劝,很快就纷纷倒戈。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这场叛乱就已经被平定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也只是时间问题。
令人不解的是,朝廷方面竟也没有趁着这次义军内乱的机会大举反攻,也许是他们还没有从之前的惨败中缓过劲,也许是事出突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拿回了被萧军舍弃的几座城就收了手,颇有几分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经了那件事,沈离央的精神越发的差了。将剩下的事情推给柳开阳后,她就带兵返回了留城。
回到留城后,沈离央也不再想从前一样经常回营里去,而是和顾流觞一起住在挂了叶王府名字的私宅里。表面上是轻松的说想过二人世界,而顾流觞却明白,军营里处处都是锦绣留下的痕迹,如今她不在了,看了难免让人伤心。
这天清早,顾流觞起来后没见着沈离央的影子,心里莫名的有些慌。她四处的找了很久,终于在院子里看见了正蹲在树下满手都是泥的沈离央。
“你这是在干什么?”
沈离央抬头见到是她,笑笑:“我在种花呢。”
顾流觞仔细观察了她的神色,发现没什么不妥才放下心来。一低头,瞧见她被晨露洇湿的袍角,眉头又不禁皱了皱。
衣服上沾着露水,说明在这待了很久了。一个从来不喜侍花弄草的人,半夜跑到院子里来种花?
顾流觞跟着她蹲下去,假装不经意的问:“怎么突然想到要种花了?”
沈离央想了想,说:“觉得这院里太空了。”
顾流觞看沈离央那副遮遮掩掩的样子,加上鼻端嗅到一股焚烧东西的气味,已经大概明白她在做什么了。
“我记得今天,似乎是锦参军的生日。”
“难为你还记得。”沈离央知道自己瞒不过她,也不再掩饰,耸了耸肩,表情苦涩。
“之前说好要给她大办的,没想到头来竟是这样的结果。”
她的牙齿咬着下唇,右手握成拳重重砸在地上。“她叫了我那么多年将军,我却连一个像样的墓都没办法给她修,我这个将军当得真是好生没用。”
“胡说什么呢?”顾流觞瞪了她一眼,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好在这府里人不多,后院平时更是没有人会涉足,否则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那还怎么了得?
如今叛乱初定,人心正是敏感之时。而萧凌云一党无论是对于朝廷还是义军而言,都是其罪难恕的乱党。所以别说修陵了,就是焚纸祭拜也只能像这样躲起来草草了事。
顾流觞帮着她把掩埋灰烬的坑用土填了,再细细的抹平。“为什么连我也不告诉?”
沈离央看着她青葱似的十指沾染泥泞,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这种事,我想着自己来就好了,毕竟……”
虽然沈离央自己不避忌,但她也知道有些大户人家里对这种事其实是很避讳的,嫌不吉利。
顾流觞明白她的考虑,只淡淡道:“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视她如姐妹,那她就是我的亲人,既然是亲人又有什么好避讳的呢?”
沈离央听得心里一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流觞,谢谢你。”
这还是沈离央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说这种话。顾流觞觉得有些别扭,正踟蹰间,又听她嘴欠道:“这是不是就是人们说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顾流觞的脸上染上一抹绯色,歪头想了想,又忿忿道:“为何是我嫁你,而不是你嫁我?”
“嗯?”沈离央一愣,“那也不是不可以啊。”想到顾流觞刚才的样子,她不禁笑了起来。“军师平日足智多谋的样子深得我心,没想到犯起蠢来也是这般可爱。”
“你……”顾流觞回过神来,狠狠的掐了她的脸一下,却忘了自己的手上还沾着泥土,把沈离央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弄得分外滑稽。连忙手忙脚乱的擦拭,谁知越擦越乱,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离央也没恼,笑笑说:“不必擦了,平时我们野外伏击敌人时,还特地要涂得越花越好的。”
“真的?那我帮你涂。”顾流觞也是起了玩心,抓了一把土就朝她的脸上抹去。
沈离央想着反正也是要洗的,索性就任她东涂西抹的。只是被那冰凉的指尖一直在脸上划着,难免有些痒。脸上一痒,心里便也发起痒来。
顾流觞正奇怪她怎么没反应,抬头一看,只见这人一动不动,两眼发直的盯着自己,不由脸色一变的收回了手。
沈离央也自觉失态,小声讪讪的说:“好像……很久没吃糖了……”
“你还说。”顾流觞脸红了一下,“这青天白日,没羞没躁的。”
“哦。”沈离央略显失望的低了头,又听她低声说:“赶紧去把这些洗了,脏死了。其他的……看表现。”
“得令!”
沈离央猛的站起来,脸上的阴霾尽扫,终于露出了一个明亮得晃眼的笑容。
回去洗了个澡,又一起用了午膳后,军营里就来人把沈离央叫走了,说是骧城那边派了人过来。具体什么事还没说,只是特地说了要让她过去接应一下。
沈离央虽然觉得突然,但也许是有什么特殊指令,也并不奇怪。于是和顾流觞说了一下,就自己过去了。
看着沈离央重新振作起来忙于公务的样子,顾流觞心里也是宽慰的。只是不知怎的,她的眼皮开始跳个不停,忽然感觉有些不安起来。
也许是这些天实在是太阴郁了吧。顾流觞这样安慰自己。
来到营地,沈离央见到了来人,却是崔广胜身边的一个心腹大臣,名作许冠通的。此人年纪不小,是个老学究,也算是位高权重,难怪刚才报信的人那么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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