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可欺,军师不可欺(gl) 作者:鱼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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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顾流觞担心余清的安危,可更担心沈离央一时冲动做什么傻事——在尊卑有序等级森严的韶国,贵族的尊严不容侵犯,如果真那样做了,必定会引发朝廷不顾一切的报复。
“怎么,伤心了?”沈离央捏着顾流觞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直视自己。“我说过,我最讨厌别人欺瞒于我。我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离央这样说,倒让顾流觞回过神来。她一贯是最顾全大局的,单单是为了大哥崔广胜,也不会为了一时意气而对余清怎样。
顾流觞勉强扯出一丝苦笑。
“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我是顾长青的女儿,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沈离央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上也加了几分力道,愤然道:“那你又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顾流觞还是不说话。
她知道现在的沈离央就像一只受伤的刺猬,只想把浑身的刺都竖起来,无论怎么解释也只会更加激怒她。
此时沈离央固然是气急交加,顾流觞心里又几曾好受?再多的温情脉脉,再多的掏心掏肺,原来只需别人的几句话,一个身份而已,就足够让这些都化为乌有。
沈离央的手发着抖,直等到顾流觞眉头紧皱脸色发白之时,才惊觉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险些将她的下颌骨捏碎。
她放开手,退后了几步,低头道:“我发觉,自己好像不认识你了。你到底是谁,我的军师?还是顾贼的女儿,别人的未婚妻?”
顾流觞忍着痛,心中也是一阵针扎般的刺疼。
“我与他的婚约,只是权宜之计。除了身份以外,再没有半点隐瞒于你的。”
当初顾长青只给了她两个选择,一个是入宫,侍奉那个荒淫无道,年纪足以当她父亲的男人。另一个就是和国公府结亲。若是选择前者,也许现在她已经死在深宫内院里。选择后者,至少还能够拖延到现在。
而现在,顾长青把余清派来,意思已经很明显——她出京后做的这些事,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管不了,而只是像看着小孩子闹腾一样由着她去。
他是在提醒她,让她要记住自己是谁,应该要做什么。提醒她无论去到多远,她都是顾家的女儿,他顾长青手中的……一只提线木偶。
沈离央哪里知道这些苦衷。她本是个骄傲的人,可是余清的出现,却恰好刺伤了她内心深处隐藏的自卑。
若论出身才学教养,也许只有余清那样的人才足够和顾流觞匹配吧。更何况他是个男子,能够风风光光的给她一个名分,保她一世安稳无忧。而这些,又哪里是自己一个前途未卜生死难测的乱军贼子可以相比的呢。
“权宜之计?你对他是权宜之计,那对我又是什么呢? ”沈离央的脸色灰败,表情嘲讽,“那时候你说我只把你当作闲暇时的消遣,我听了难过,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待你。可原来,我才真正是你的消遣。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原是不该和你们这些贪图新奇的公子小姐一处的。”
韶国上层阶级的生活奢靡腐化,许多贵族间流行断袖之风,在家里养着同性情人的不在少数。
“沈,离,央!”顾流觞自然听出了她的意思,咬着唇,指甲狠狠掐进掌心。“你把我当什么,又把你自己当什么了?”
“我不知道。”沈离央颓然的摇摇头,一连退后了几步,好像面前的不是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儿,而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我们,我们,”沈离央艰难的开口,“我们暂时还是不要见面了。”
顾流觞看着沈离央的样子,心中一片冰凉。
在她最需要一个依靠之时,她却选择了放开她的手,一再后退。
只要沈离央肯说一句“我信你”,就算面临再大的阻碍,她也会有与之抗争到底的勇气。可是现在呢?连最爱的人都放开自己了,所有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顾流觞闭了闭眼,把即将冲破眼眶的泪意逼了回去。
“怎么说也被你叫了一年的军师,就让我最后再为你出一计吧。”顾流觞强装镇定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说出来的每个字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把我送回去,那样对谁都好,不是吗?余清最是好面子,条件你尽管提,他一定会答应的。”
沈离央越听脸色越难看,咬牙切齿:“你休想!”顿了顿,又说:“要是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我沈某有眼无珠?”
话虽说得狠绝,可不愿那么做的真正原因,显然还是割舍不下。
本来顾流觞应该很容易就能发现这一点,可她此时也是心绪纷乱,听了便以为沈离央真的是那么想的,脸色更加苍白如纸。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却又都误会了对方的意思,俱是心痛万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有人在门口喊道:“将军!有急报!”
沈离央不由怒道:“现下正是停战时节,哪里来的急报?”
说是这么说,但军机大事不容耽误,她还是很快开门出去看了。
只见那确实是一封加急的密报。沈离央不耐烦的接过,却在看到上面内容的瞬间愣在当场。
她把上面的每个字都读了一遍,忽然发现自己看不懂字了。
沈离央忍着铺天盖地的晕眩感,招手对那个士兵道:“你过来,把这个念给我听。”
“是。”士兵疑惑的接过密报,一字一句念道:“十一月二十,威王北上,与敌将孟方战于溯野。威王不幸中箭……身亡。敌军趁机反攻,肃城失守……”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
沈离央双目圆睁,瞳孔放大,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觉喉头腥甜,血气翻涌。她捂着心口,像个破损的风箱一样发出嘶哑的哀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怀疑
血,无边无际的血色染红了天空。
低头,入眼是碎裂的战车,残断的旗帜,被河流般的鲜血浸透的土壤。一片旋转的花瓣落在地面,被经过的铁蹄踏碎。
无数只苍白得只剩骨头的手从地底伸出,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很快就要被像藤蔓一样缠绕住。
雪亮的光闪过,一把长刀挥来,斩断了那些嶙峋的鬼手。抬眼,是熟悉的那张容颜,威风凛凛,神采飞扬。
“怎么这么不小心?快随二哥来。”
颤抖着伸出手,头顶的太阳顷刻膨胀,刺眼的金光瞬间将那个高大的身影吞噬。
“不!”
沈离央挣扎着喊出,睁眼,眼前却是一室沉寂。
她正躺在自己的雕花楠木大床上,盖着绣蓝白祥云图案的锦被,屋内还焚着安神香,又哪里有什么战场。
沈离央怔怔的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她想起很久以前,刚起义的时候,有个副将因为替她挡刀而阵亡了。那时她见的风浪还少,在战场上抱着那个副将的尸体就痛哭了起来,还差点因此被敌军偷袭。危险之际,是葛天辉拍马赶来,挥舞着长刀将敌人一个个打得落荒而逃。
他性子直,不会安慰人,就只是摸了摸她的头,无奈的说:“当了将军的人,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哭鼻子?”
她一听哭得更凶,葛天辉便更加手足无措,讪讪的伸出手,道:“来,二哥带你回家。”
后来,她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将军——把守关口,手握重镇,坐拥千军万马,也真的没有再在战场上流过一滴眼泪。
只是,今日恐怕是要破例了。
沈离央默默的将头埋进被子里。
原来最深的悲痛不是哭天抢地,而是如死一般的寂静,连哭都没有了声音。
几个侍女守在门外,听见里面的动静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一会儿,门吱哑一声从里面开了。沈离央推门走出,却是衣着整洁,神色如常,又是平日那个意气飞扬的沈将军了。
“将军,您终于醒了,快先喝药吧。”
“我没事,不用喝这些。”沈离央不耐烦的摆摆手,“把刚才那个信使给我叫到书房来。”
她说完,整了整衣领,抬脚就要走,眼角余光却瞥见那个端药的侍女还愣在那里,似乎欲言又止。
沈离央便留心多看了那药碗一眼,只见药汤色泽清亮,不多不少正好七分,药渣滤得干干净净,连半点枝叶也无。
这般讲究,不必问也知道经的是何人的手。
沈离央脚步一滞,回头淡淡道:“把这药也端到书房去。”
等去到书房,方才送军报来的信使早已等候在那里。
这人沈离央也不陌生,正是葛天辉身边的一个姓李的参将。
李参将一见到沈离央进来,顿时冲上去拉住她的袖子,痛声道:“沈将军,你一定要替我们将军报仇啊!”
沈离央看见他满面风尘仆仆,衣服上还有几处血污,心知东面此时的形势可能比想象的还要糟。
“你放心,这仇,我一定十倍奉还。”沈离央的眼里闪现一丝狠厉,“你坐下,慢慢说,把事情的起因经过都一字不漏的说给我听。”
李参将听了这话,心才稍安下来,将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沈离央听完,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你确定,是我们的人先动的手?”
葛天辉虽性情暴烈,行事冲动,但最为信服崔广胜,虽然本身不支持和谈,可也不应该会在这当口做出悍然撕毁停战协定的事。
李参将想了想,也是明白其中的利害——如果是义军先动的手,于理就落在下风了。他有些无奈的说:“我们将军本来也不想打他们的,可是无意中一见着面,就……就像中邪了似的,说那个人跟他有仇,无论如何都要杀掉那个人,就是……就是天王怪罪下来他也不管。”
沈离央的神色越发难看,她倒没听说葛天辉竟和谁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葛天辉性情磊落,就算是说起上回给了他难堪的那个敌将黎恒,也只是骂几句后就付诸一笑,哪会这样乱了心神。
除非……
她闭着眼睛深想着,敌军大将的名字是叫孟方,孟方……
“这个孟方,手下是不是有个弓兵营?好像叫什么……铁……”
“铁弓营。”李参将的情绪激动起来,“就是这个铁弓营的人设下埋伏,才会暗算了我们将军!不然我们将军武功盖世,怎么可能折在那种小地方!”
沈离央已经明白了。当年射杀海珠的,岂不正是这个专放冷箭的铁弓营?只是没想到竟连葛天辉也遭了他们的毒手。
沈离央一拳狠狠的砸在桌子上,咬得牙齿咯咯作响。“不把这个铁弓营通通杀光,我沈离央誓不为人!”
她通红着眼,只不过已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刻骨的仇恨。
“我拨些兵马给你,你带回去,先解了炎城之围,其余的事等禀明了天王再作打算。”
虽然沈离央恨不得现在就亲自带兵打过去,可是职责在身,缺了一道天王谕令,她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属下明白。”
沈离央用手揉了揉额角,抬头看到李参将还杵在那里,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便问:“怎么,还有事?”
李参将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属下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你只管说就是。”
“这次肃城失守的速度太快了……敌军似乎对我们的城防部署有所了解。要不然,不会败得这样惨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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