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可欺,军师不可欺(gl) 作者:鱼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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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在天王府看到的那个顾府的家臣,这种种的疑点,其实已经指向了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拔刺
午后沈离央回了军营那边,顾流觞独自坐在窗边,看着微风吹动墙外的藤蔓,一时思绪万千。
天王与顾府暗中有所来往,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可是这两人,一个是当朝太尉把持朝纲,一个是义军首领大权在握,两人的立场不同,利益自然也是冲突的,勾结在一起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当初最开始投靠义军时,听说朝廷军的内部贪腐颓废,顾流觞还是不愿相信的。在她的眼里顾长青虽然擅玩弄权术,可也不至于把手脚动到军费上来。可到后来亲眼所见,也不得不承认了这一事实。
贪污军费,实与窃国无异。然而就算如此,韶国远未倾塌,顾家三代根基稳固,顾长青也不至于会将筹码押在胜算低得可怜的义军身上。顾长青是个精明至极的人,对于他来说,与其费尽力气扶持新朝建立,还不如维持现状,或者……辅佐一个皇子来当傀儡,更加易于掌控。
那么,这两人之间达成的某种利益关系,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顾流觞正冥思苦想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惊叫。她忙起身走到门外,看见两个丫鬟在院里,正捂着其中一个的手,似乎是伤到了。
“怎么了?”
“回小姐,她剪花枝时被扎了手,我在帮她拔刺呢。”
“你们仔细些,弄完去屋里上点药。这些也别剪了,由它去吧。”
“知道了,小姐您回去吧,不碍事的。”
顾流觞见她们嬉笑玩闹着,应该是真的没什么事,就放心的走了回去。
等等……是了,拔刺,不正是拔刺吗?借着敌人的手来拔除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远比自己动手来得干净漂亮。
虽然顾长青权势足以一手遮天,可仍有不少反对他的人。而崔广胜就更不必说了,自己手上的兵权不多,兵马和功勋基本都在几个结拜兄弟的身上,焉能高枕无忧?
是而朝廷方面尚有风骨的良官,义军这边功勋卓著的猛将,都成了这场阴谋的牺牲品。
顾长青和崔广胜二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算想要和谈,条件也不可能在一时半会间就谈妥。所以之前所谓的和谈不过是一种试探,通过这种试探先将不服从的人一一除掉。于是在短短数月内逼反萧凌云,暗杀葛天辉……下一个,又会是谁?
顾流觞回想起当日在骧城,沈离央在崔广胜面前的那一番慷慨陈词,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暮色西斜,冬日的天光总是暗得特别快,一不留神间,太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灰暗消沉的阴影。
沈离央从营里回到将军府,特地命人不必通传,打算给顾流觞一个惊喜,谁知走到门前,掀开晃动的水晶帘,却看见顾流觞一动不动的坐在窗前。
屋里一片昏暗,她纤细的背影显得分外单薄,像是就要被黑暗吞噬了一样。
“怎么也不让人点灯?”
沈离央走过去,俯身轻柔的揽住她。将那瘦弱的肩膀按在怀里,硌得人的心里一阵阵生疼。
顾流觞这才如梦初醒,勉强笑笑,“坐着坐着竟忘了时辰。”
她的体温几乎感受不到,像一尊石雕一样寒凉。
“窗也不关,着凉了怎好?”沈离央放开她,起身把窗关上,又点上灯,屋内霎时灯火通明,才让人的心稍安了些。
沈离央把外袍脱了挂在架子上,走回来拉着顾流觞坐到温暖的铺着虎皮的榻上。
“晚上想吃什么?”
“敢情我成天就只记挂着吃么?”
沈离央把她冰凉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里暖着,“我情愿你每天就只吃好睡好,别为着些什么事情费神。”
顾流觞仰头,看见沈离央满含深情的一双眼眸,不由也有些动情,单手勾住她的脖子,“吻我。”
她难得主动,沈离央自然也不是不解风情的人,从善如流的俯身贴上那双薄唇,深情款款。
一吻罢,顾流觞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低头替她整了整被自己揪乱的领子。
沈离央还有些依依不舍,蹭了蹭她微红的鼻尖,叹道:“若能每天都如此该有多好?我是哪儿也不愿去的。”
顾流觞的手猛地一顿,“你要去哪?”
“哦,忘了和你说了。”沈离央一脸认真,“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去打肃城,灭了那铁弓营替二哥报仇。”
“你疯了?”顾流觞只觉浑身冰冷,定定的看着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是认真的。”沈离央还没有意识到问题,自顾自的说,“你的病才好,不适合长途奔波,就留在这等我。”
“你……你难道不知道,无谕发兵,等同叛变吗?”顾流觞的声音发着抖。
“叛变?”沈离央不以为意,“我与大哥,天大的事不过是一句话,叛的又是哪门子的变?”
“可……可你们毕竟是君臣啊。”
沈离央的脸色变了变。“就算是君臣,我替二哥报仇,为义军收复失地,天经地义,难道他还会真治我什么罪不成?”
治罪?顾流觞摇摇头,表情苦涩。
到那时就不是治罪能解决的问题了,只怕他要的……是你的命。多少同胞手足为了权力刀刃相见,更何况是这异姓兄妹?
顾流觞张了张嘴,还要再说什么,就听沈离央一脸不悦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大哥,但这种话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说了。”
顾流觞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敢情你们兄妹情深,我倒成了挑拨离间的小人么?
是了,就像肃城城防泄露一事,她暴跳如雷的跑来质问自己,可却从来没有怀疑过崔广胜——布兵设防之事,有谁能比他这个总领全局的天王更清楚?
沈离央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太重了,便和缓了神色,道:“你和我大哥,是这个世界上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这种心情你能明白么?”
顾流觞的目光游离,似乎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半晌才淡淡说:“我知道了。”
沈离央没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又兴致勃勃的说起了这些天对战局的研究,以及出征前的准备。顾流觞默默听着,间或应她一两句,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晚间沈离央自然是宿在这了。
虽然心痒难耐,可顾忌着顾流觞的身子,也只是浅尝辄止,亲昵一番后就各自睡下了。
沈离央这些天都睡得迟,此时让她早睡也睡不着,正躺在床上出神间,忽然听见身旁传来一声细弱含糊的梦呓。
沈离央愣了愣,在黑暗中无声的睁眼,侧身看着睡在身畔的顾流觞。只见她呼吸均匀,双目紧闭,似乎是睡得很沉了。只那脸色发白,眼睛在眼皮底下不住转动,却是在做着恶梦。
沈离央撑起身子,默默看着她。为什么即使在睡梦中,也这样紧紧的皱着眉?是不是我待你哪里不好,我还要怎么待你呢?
沈离央伸出手,想抚平她蹙起的眉。手伸到半空中,却突然僵住了。
心脏几乎停止跳动间,终于听得一声真切。
“清哥哥……”
☆、决裂
随着一声令下,全军紧锣密鼓的备战起来,预备兵发肃城。
这天是出征前的最后一次演练,沈离央正全副戎装坐在高台上看着下面的情况,只见一个士兵匆忙的向这边跑来,在远处被拦住了。
沈离央本来不甚在意,仔细一想,那人似乎是将军府的守卫。顿时脸色一沉,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那守卫急急的过来,在沈离央耳边说了几句话。沈离央的手在衣侧紧紧的攥成拳头又松开,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她猛的站起身,脸色就像是暴雨前的天空一样阴沉得可怕。
留城城外。
沈离央撇下了所有事情,甩掉一干亲卫,纵马飞驰数里,终于是追上了出城的顾流觞。
顾流觞独自一人骑着马,身边只跟着一个冷彻,再无他人,就像初来时一样。
沈离央勒马停下,朝她遥遥的伸出手。“出来散心,怎么走得这么远?来,跟我回去。”
顾流觞闻声也停了下来,回头定定的望着她,不说话。一双似水的眸子里是令人陌生的情绪。
歉疚,还有怜悯。
被那种眼神注视着,沈离央只觉得心里有如天崩地裂。她忍着那种几乎要从马背上摔下的晕眩感,直直的看着顾流觞,连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正在发抖。
“怎么了?快过来,跟我回去……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你告诉我,我改就是了。”
顾流觞眼中的怜悯之色更甚,她的唇动了动,轻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了?”沈离央近乎哀求的看着她,假装没有看见她收拾好的行装,假装不知道这个方向,是朝廷驻军的方向。“跟我回去,所有的事情,我都当作没有发生。”
顾流觞回头看了冷彻一眼,冷彻会意的远远退开了。
“放我走吧,我……我发现,我真正爱的人是……”
“别说,我不想听!”沈离央想起她睡在自己的身旁,却还梦呓着那个男人的名字的场景。捂着耳朵,痛苦的低下头,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你爱的是他,那我呢?我又是什么?”
顾流觞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却令沈离央的心中更加刺痛。
“我和清哥哥一起长大,早有婚约在先,当初也是恼他总是拈花惹草,才会赌气出走。”顾流觞顿了顿,又说:“至于你,不过是我想找个人来气气他,让他能在乎我多一点。想着都是女子,也不至于太吃亏,没想到还是……”她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也罢,就算是对你的补偿吧。”
沈离央看着那曾经给予过无数芳香甜蜜的双唇,只觉从中吐露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一样,狠狠的凌迟着自己的心脏。不仅是心痛,就连尊严也被无情的踩在了脚下。
“我……我就那么不如他么?”
“他知道我最喜欢京城醉霄楼的点心,只穿云秀坊制的衣裳,喝明前采的龙井。知道送蟠云阁的奇书最合我心意,知道宴会时我爱听哪一折子曲。”
顾流觞看着沈离央的神色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所有的神采都消失殆尽。这每一句都伤她至深,可是自己的心里又几曾好受?
她深吸了口气,终于将最残忍的一句说了出来。“可是你呢,除了一个随口编造的名字,你又知道我几分?你知道太尉府的门前,有几只石狮子么?”
沈离央抱着头,像一只斗败的兽一样满面懊丧。她赤红着眼,一步步朝顾流觞走去。伸出手,扼住了她洁白细弱的颈项,然后一点一点的收紧。
真好,这样的话,就不会听见那些令人烦躁的话语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流觞的脸色因缺氧而变得潮红,眉头紧皱,双手也无力的挣扎着,心里竟生出几分残忍的快意。
沈离央的目光下移,无意间扫过她的锁骨,却突然愣住了。那上面有一个暗红色的痕迹,她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是当日两相缱绻时,自己亲口种下的痕迹。
那些柔情蜜意历历在目。犹记得那时自己满心爱怜,暗自发誓要一辈子珍惜她对她好,可如今呢?就因为她不爱自己了,就想杀了她么?
沈离央失魂落魄的松了手,踉跄的后退几步,摇头道:“也许从最开始,我就不该留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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