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可欺,军师不可欺(gl) 作者:鱼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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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流觞听了这话,终于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幸而此时仓惶狼狈,还可掩饰过去。
沈离央看着她惊惧的眼神,果然以为是被自己吓着了。她无声的叹了口气,负手走了回去,翻身上马。
“我可以放你走,只是前面没有我的手令,你过不去。”沈离央的目光漂浮,越过顾流觞的头顶看着前方,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我还是写封信,让你的,未婚夫婿,自己派人来接吧。”
顾流觞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强忍着心头的悲伤,努力作出欢喜的样子。
“既然将军愿意成全,那这信还须我来写的好。清哥哥熟悉我的笔迹,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怀疑。”
沈离央就算心里还有什么,至此也都凉了个透彻。她自嘲的笑,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横插一足的第三者,
“那你就,写吧。”
顾流觞从包袱里拿出纸笔,倚在马背上写了起来。该写什么,是早就想好的,也花费不了太多时间。其实余清又怎会熟知她的笔迹呢?更何况,这份信的内容正是必须让他认不出来才好。
为了不让沈离央起疑,顾流觞又拖延了些时间,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把信吹干,放进信封里,递给沈离央。
沈离央接过,正要拿出来看,就听见顾流觞语带嘲讽的说:“我与郎君倾诉衷肠之语,将军也有兴趣看么?”
沈离央触电一样的缩回手,把信装回去,直接封上了。她始终是骄傲的,不可能在这样的羞辱之下还能保持从容和冷静。
两人回城后,沈离央即刻命人把信送了出去。奇怪的是,一直等到出征那天,余清那边都还没有回应。
沈离央心神疲惫,也不知道要怎么再面对顾流觞,只对留下来守城的心腹草草交待了几句,让他们放人即可,不可声张,就匆匆带兵出征了。
才行了大约两日的路途,就有信使来传急报。
沈离央正在河边饮马,还以为是崔广胜这么快就得了消息,派人制止她来了。于是头也不抬的问:“什么事?”
“禀报将军,朝廷那边发了布告文书,承认肃城之战是他们的人先动的手,已将破坏和议的罪魁,铁弓营共一百二十人送到了留城,等候天王发落。”
“什么?”沈离央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朝廷怎么可能会做出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除非……
她想到了那封信,不由恨得咬牙切齿。
“你已经欺骗了我,竟还要这样来羞辱我吗?”
灭杀铁弓营替葛天辉报仇,对于她来说是费尽心力也不一定能办到的事,可是对于余清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在那些贵族的眼里,就算是再大的功臣,一旦有需要,也只不过是过河的卒子,随手就可以舍弃。
等到沈离央率军匆匆赶回留城,在城楼下,对着忙不迭出来迎接的心腹问道:“朝廷的人来过了么?”
那人看出她脸色不好,忙道:“都按将军您的吩咐办好了,已经走了有两日了。”
沈离央怔怔立了半晌,抬头不知看见了什么,忽然愤愤的从身后拔出一支箭,弯弓射在了那牌匾上。
“连个人都留不住,还叫什么留城!”
☆、暗流
是年十二月,天王崔广胜以重犯不容有失为由,命沈离央亲自将铁弓营押解入骧。
其时,有传沈离央于萧凌云故里为其私设陵寝。天王闻之大怒,下令将造谣者当场杖杀。
数日后,沈离央一行抵达骧城,天王率百官于城门外亲迎,以示荣宠。而后又设宴于流花江畔,为随行诸将接风洗尘。夫人刘氏与爱妾梅氏亦一同到场,与崔沈二人一齐设座于高台之上。
江边清风徐徐,虽是寒冬腊月,江面却未曾结冰。此时自然是没有落花的,只漂浮着轻纱一般的一层雾气,如梦似幻。
即使不至冰冻,这种阴冷的天气也足以冷得让人牙齿打战。天气是冷的,可将士们的心却是火热的。对他们来说,能够这么近距离的一睹天王圣颜,是无比幸福和荣耀的事情。
崔广胜还是那副和颜悦色的样子,在高台上面对底下诸将士,先是痛陈了一番失去义弟的悲愤,说到动情处,竟潸然落泪。接着又感念起众人为自己出生入死的情谊,承诺会论功行赏,绝不亏待任何一个人。
一席话说完,他又走下高台,接受众人的参拜和敬酒。
“今日也算是庆功酒,沈将军怎么却好像不大高兴呢?”见沈离央一直低头喝着闷酒,坐在身旁的梅夫人笑着问。
“庆功?”沈离央自嘲的勾起嘴角。难道要她庆贺兄弟五人只余三,庆贺自己竟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么?
她从刚才对着崔广胜就没多少好脸色,是而梅夫人也没计较,自顾自的说:“今日的天倒是冷,怎么也没多穿件衣裳?……我瞧前阵子那件白狐披风现在穿,就再合适不过了。”
梅夫人素来不是个絮叨的人,忽然间关心起她的衣着,难免让沈离央觉得有些异样。
她抬头看着梅夫人,发现她也正瞧着自己。那目光很是复杂,似乎有着不忍,同情,还有警示。
沈离央心里一紧,难道梅夫人是在提醒她什么?与那件披风有关的,就只能是……
正凝神思虑间,崔广胜回来了。
他放下酒杯,满面笑容的问:“在说什么呢?”问话时,眼神却是看向了刚才并没有说话的刘桂香。
梅夫人含笑低头不语,刘桂香倒有些莫名其妙,也只得答道:“我们在说这天冷,妹妹穿这么点太单薄了。”
“嗯,的确。”崔广胜看了沈离央一点,道:“这江边不比府里,风大的很。刚才若麒吵着要跟来,我忧心他的病,就没答应,还跟我闹呢。”
听到最疼爱的侄儿的名字,沈离央也不禁有些动容。
“若麒病了?”
“晚上睡觉踢被子,着凉了。现在的孩子太金贵,动不动就生病,哪像我们那时候。”
“我们那时候……他怎么能跟我们比。”
当初谋生艰难,一文钱要掰成两半花。世道又混乱,粮食和药材被黑商垄断在手里,一天一个价,普通人根本就病不起。
崔广胜想起当年,也有些唏嘘。“记得有次我发烧,几天不见退,以为快死了,都嘱咐让你把我埋山后了。后来你不知从哪采了一把草药,吃下去竟好了。”
沈离央神情淡淡,“大哥洪福齐天,是要成大事的人,那点小病小痛算得什么呢。”
“你总说大哥待你好,可你待大哥的好,大哥也是知道的。”崔广胜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那时你才约莫七八岁的年纪,哪识得什么是草药?不过自己在旁边一棵棵的试,感觉没毒的才塞进我嘴里。后来我没事了,你倒是病了好几天。”
“大概我也是命硬,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
崔广胜拍了拍沈离央的肩。“为着不让你出兵的事,还在生大哥的气么?”
沈离央低头不语。
“二弟什么都好,就是太冲动了。那件事,我们本来就不占理,要是再大举出兵,岂不是有损义军长久以来积攒的声誉?天下间的百姓又会怎么看我们?”
“可是那是我们的手足啊……难道还比不上那所谓的声誉?”沈离央情绪有些激动起来,“从前我们没有能力,只好忍气吞声,难道现在还是只能不了了之吗?”
崔广胜叹了口气,说:“你还年轻,有些事不明白。”
沈离央冷笑,“我什么都明白,就是有些不明白大哥你了。”
“你!”听了这话,一贯亲和的崔广胜也难免有些动气,刘桂香连忙给他抚背顺气。
沉默了一阵,崔广胜才重又开口,“上回跟着你来的那位顾姑娘,这次没一起来么?”
沈离央听他提起顾流觞,心中更是奇怪。当初担心他对顾流觞不利,所以她并没有将顾流觞的真实身份报上来。后面与朝廷所作的交易一事,也用其他理由搪塞过去。
“这天寒地冻的,她体弱多病,自然不好随我来回奔波。”
“上次见着,倒真是弱不经风的样子。”崔广胜摸了摸下巴上齐整的短须。“顾姑娘那见识谈吐,恐怕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吧?”
沈离央的脸色微变,“不过是个地方小官的女儿罢了。”
“原来如此。”崔广胜的手在腿上敲了几下,“只不知是哪个地方呢?”
沈离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大约是宛城一带的吧,别人家破人亡流落在外,我也不好细问。”
“嗯。”崔广胜点点头,也不再问。拿起筷子随意的吃了几筷子菜,又论了一会儿政事。许是觉得乏味了,侧身对刘桂香说:“你前些日子不是说酿了几坛葡萄酒么?正好今天妹妹也在,还不让人去拿来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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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太尉府。
顾流觞坐在案前,看着那些熟悉的摆设,心中感慨万千。
这雕梁画栋,香闺软枕,就是她的家么?不,这里不是。有那个人的地方,才是自己的家啊。
她伸手抚着桌上一个温润的砚台,只觉触手冰凉一片,心中亦是空荡荡的一片寒凉。
“小姐,老爷来了。”丫鬟在帘外恭敬道。
“知道了。”顾流觞收敛了神色,缓步向外走去。
顾长青身着朱红色的朝服,面容冷峻的坐在椅子上,捧着茶盏悠悠的喝了一口。
“你如今的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顾流觞知道顶撞他对于自己没有半分好处,却也丝毫不示弱,抬起头不偏不倚的和他对视着。
“你和余世侄的婚事,准备在下个月办了,你好好准备,到时别丢了我顾家的脸面。”
“父亲大人。”顾流觞低眉垂目,语气恭顺,“余家的退婚函,大概很快就会送来了。”
“什么?”顾长青脸色一变,狐疑的看着她。
“我已非清白之身,又怎可嫁入公侯之家?”
“你!”顾长青霍的站起来,挥袖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我顾长青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顾流觞捂着脸倒在地上,凄然一笑,“说到底,我不是您的女儿,而是一个工具罢了。从前我敬重您,以为您是贤臣良佐,可到了外面,才知道人们是怎么说您的。乱臣贼子,祸国殃民,若论不知廉耻,我又怎么及得上您半分?”
“好,好,好。”顾长青气得牙齿发抖,反手又给了她一巴掌。“看来你真是被那些贱民给迷了心窍了。”
顾流觞擦了擦唇角溢出的鲜血,默不作声。
当日她故意让余清看见身上的吻痕,又装模作样的哭诉了一番被流民欺辱的惊恐——当然是说在被义军搭救之前发生的。
流民这个词的意思太广,就算余清窝了一肚子火也不知道把账算在谁的头上。
按他的性格,绝对无法容忍自己的妻子遭遇这种事。所以退婚是必然的。而被国公府退婚的女子,别说京城了,就是整个韶国又有谁家敢娶?
就算不能和心爱之人相守,她也不会轻易屈从,让顾长青的算盘打得太称心如意。
然而她还是太低估了顾长青。
只见顾长青沉吟片刻,忽然冷笑道:“就算余清退婚,你以为我就没有别的办法么?”
他拂袖起身,不屑的哼了一下。“你现在这样,和那个妓女的儿子倒是般配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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