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息+番外 作者:夜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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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宫殿里,躺着一个小小的身躯,还是那么柔弱娇嫩,如此安静的躺在小小的摇篮里。在钟离然的眼中,这个小小的身影,一瞬之间,已然填满了令人心慌的空旷。阳儿睡了吗?怎么动也不动呢?他放轻了脚步,大睁着刚恢复不久的双眸,向那个小小的身影走去,唯恐将他从甜甜的睡梦中吵醒。灯焰微微跳动着,香炉里香料正静静燃烧,殿中飘散着丝丝缕缕幽香的气息,安详的,深沉的,一切都宁静着,不堪打扰。钟离然来到摇篮边,凝视阳儿半晌。橘黄色的光将父子二人面色的苍白拂去不少,阳儿瘦了啊…他慢慢在摇篮边坐下,俯下身来,极为温柔地,先润湿了干裂不已的双唇,随后在阳儿冰冷的额上落下一吻,似是无比宠溺。记忆里遥远缥缈的曲调旋起,他轻柔的,用嘶哑的嗓子哼唱出来,“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轻缓的晃着摇篮,不知何时,曲不成调。“阳儿,爹爹来了,宝宝很生爹爹的气吧?…对不起…阳儿,睁开眼睛,看看爹爹好不好?乖…看看爹爹好不好……”大珠小珠落地有声,转瞬之间,宁静安详已被无情撕破,脆薄表层之后电闪雷鸣,团团天火砸落人间,俨然天崩地裂,万劫不复。钟离然紧紧抱住了阳儿,害怕他被如此烈焰击中,像他的爹爹一样燃烧,化为灰烬,被狂风尽数吹散。夜的每一团黑暗都露出了它们的本来面目,它们是死神翅膀上泛着幽光的黑羽,早已笼罩住了天地、魂魄;它们的主人,终于对钟离然,施以微笑。来吧,投进我的怀抱,从此不必再痛苦的心跳。
钟离然笑了,笑得撕心裂肺,目眦尽裂。天地之间,如此一遭,真真是荒谬可笑。惨笑之声犹如密刺,扎入人心,泛起绵密的痛。久立一旁的公西琰挠是见惯了世间百态,也不免动摇。可是此事非同小可,小不忍,乱大谋。“成宇泽,事已至此,朕虽无奈,却也爱莫能助,但愿你下辈子,能安然一世吧…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无话可说。”面庞上惨白的颜色,交纵的泪痕,满含悲恸讽刺的双眼,讥讽的笑容,羸弱的身躯,也在瞬间重重叩击了帝王的灵魂。但是一切,已经无法回头。“…哎……”台阶上的帝王一声长叹,“…请吧……”
托盘在钟离然面前被高高举起,其上,玲珑剔透的玉杯里,满盛琼浆玉露,莹莹反射着悦人的光泽。他微怔,一生种种再一次浮现眼前。我是谁?我究竟算什么?沧海一粟,亡国之君,还是杀人凶手?哈哈,哈哈哈…罢了,太累了,太累了呀……不管是来到这个异世界之前还是之后,不变的,是孤独,是挣扎,是伤痛,是绝望。果然啊,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或者说,什么也无法改变。思绪千回百转,掀起风暴,最终只有归于平静后的死寂。他抬手,端起那杯美酒,丝毫不曾颤抖。猛然仰首,饮尽玉杯中琼浆玉露,但愿长醉不愿醒。
“……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钟离然小心翼翼地将阳儿从摇篮里抱起来,理了理包裹着他的小毯子,走到窗前,默默推开。单薄脏污甚至有些破烂的浅色长衫,在夜风中飘鼓起来,勾勒出衫下瘦得有些不可思议的身躯轮廓。“回家啦,阳儿别怕,跟爹爹一起回家吧…”夜很黑,但有银汉迢迢;黄泉路上,父子二人相伴也已足够,愿星辰指引回家的路。
鲜红的血液随着腹中爆裂开来的极其尖锐的疼痛从嘴角溢出,长衫上红梅怒放。颀长瘦削的身影护着怀里小小的一团,缓缓在墙边滑落。年轻的帝王不忍再看眼前一幕,轻轻闭上了双眼。殿中重归安静,人已逝,天地长存,唯留浮尘若梦。或许不会有人知道,亦不会有人记得,这个世界,有一个叫做钟离然的人,曾经来过。
☆、第四十五章 归葬
北越丰泰五年,南安故君,南安侯成宇泽因勾结逆党被北越皇帝公西琰毒酒赐死;帝念其悔悟,特许其归葬故土,由北越懿王公西珏送葬南安。北越百姓大都拍手称快,公西玹一党自是尽数铲除为妙。只是有些不太明白的是,一个乱臣贼子,为何还由他们尊崇的懿王爷来送葬呢?大概是这成宇泽曾是南方大国南安的君主吧。圣上仁心,居然让这成宇泽死得这么便宜……
鹅毛大雪纷纷而下,河流悄然冰封,隆冬的脚步不容抗拒,天地间举目素白,一片安宁。辽阔的白幕上隐隐约约一条断续的黑线,送葬的队伍行于茫茫雪原,缓缓朝着南安而去。公西琰招降启用了前南安大将吴云峰,让他来做南安属地的地方长官,只道这人是识时务之俊杰,却留了军政分离的一手。此番南行,便是要将成宇泽的灵柩送到吴云峰那里去,由他负责下葬事宜,毕竟成宇泽是他曾经的君王。旨意应该已经到达吴云峰那里了,却迟迟不见回音,大概是气候严寒,交通阻塞的原因。
公西珏骑在乌矢上,微微松了缰绳,看了一眼那辆搭载着一大一小两个灵柩的马车。那日,当他闻讯赶到宫里,看到倒在地上了无生息的这个人时,还有那怀中紧紧护着的小小人儿时,说没有感觉,那纯粹是骗人。那一瞬间,他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一击,以致有片刻的麻木。有震惊,也有心痛,还有愤恨。痛的,大概是连和风桐相关相似的人,都如烟飘散了吧?风桐的影子,风桐的气息,随着那人的离去,彻彻底底消失干净,再也抓不住了,别的替代,也远远不及此了罢;恨的,是他夺走了风桐的生命,同时自己彻底丧失了追求风桐的机会,使那么多年的爱慕,一夜成殇。说不清的怅然浮上公西珏的心头,罢了罢了,不再去想了,成宇泽不是付出了代价么?虽然这还不够,还不够……
一旁的随行看公西珏走神良久,便提醒了一下。“王爷,再走约摸一日的路程,便要抵达安城了…”多日严寒劳顿,大家都有些乏了。“哦,”公西珏回过神来,“传令下去,天气严寒,加快速度,尽早抵达安城。”寒风呼啸,任谁也不想在这样的环境里多呆下去。
一日风雪。远远地,便能看到吴云峰身着素服在安城门下跪迎公西珏一行。近了,发现这吴云峰竟是披散了头发,额扎白条,赤着脚跪在雪地里,憔悴哀伤。呵,真是衷心可表啊…
公西珏不知为何,心里稍有不快,冷冷道:“起来吧。”言罢便骑着马,带着队伍进了城,声音冷得比这严寒好不到哪去。
北越罪臣,不宜大肆发丧。身边的人都这么劝吴云峰,他一笑带过。此刻,他已将故君的灵柩迎入堂中,物是人非,故人在前,却已是阴阳两隔。他凝视棺椁良久,重重跪下,笑了,比哭还难听。“主上,您回来了啊…”周遭冷清无人,恰如寒冬,冷凉荒芜。吴云峰尽量轻地打开了棺盖,想要再看一眼已故之人。也许是严寒的缘故,钟离然的身体尚未腐坏,就像睡着了一般,只是面上那层挥之不去的灰败阴霾,昭示着斯人已逝。然而,他精致的五官周围,却有点点伤痕,唇角,衣衫上还残留着早已发黑的血迹。主上都遭遇了什么啊,那些罪名,怎么可能呢?主上不会,也不屑如此。终归是,莫须有啊…他颤抖着,轻轻拨开钟离然的领口,一片不大的肌肤上,已然是满目狰狞。“不…主上…主上啊!”吴云峰终于抵挡不住奔流成河的悲伤,哀极而泣。打来了清水,他小心翼翼的褪去钟离然脏污的衣衫,轻轻擦拭起来,奉若神明。当钟离然枯瘦的身躯和其上越来越多的伤痕引入眼帘时,吴云峰心痛得有些不能自已。大滴大滴的滚烫泪水从眼眶滚落,滴在钟离然裸露在寒冷中的肌肤上,温暖,留存不住,转瞬之间,便消逝了。吴云峰压抑的悲鸣,往日今夕重叠,这还是那个他奉若神明,甚至朝思暮想难以自拔的主上吗?有什么在他的心里,破碎成千万块,而每一块碎片,都深深扎入血肉。“宇泽…泽……”他俯下身来,紧紧的将枯瘦脆弱的人儿拥入宽阔的怀中,好像这样,他便能重汲温暖,苏醒过来,哪怕,自己从未走进他的眼中。为钟离然换上干净的衣衫,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却任由泪水肆虐,吴云峰无声恸哭,撕心裂肺,膜拜一般的,轻轻吻在怀中人有些枯黄的发间。天哪,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他供奉的神明,竟然被如此蹂躏践踏…怎么可以…谁来告诉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沉浸在痛苦之中的吴云峰忽略了外间的响动,公西珏正要进来交代一些事宜,便看见吴云峰轻吻钟离然的一幕。目睹钟离然衣衫下的身躯,公西珏内心再受震动。黑暗里,他不知道他居然伤得那么重,他已经那么瘦了呀…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不愿再将此情景收入眼中,却分辨不清,让他转身离开的,究竟是对看见那一身狰狞伤痕的不快,还是对吴云峰举动的恼怒,亦或是别的什么,让他在往后的岁月里生不如死,长留寒冬。
☆、第四十六章 漫漫
时光无言流转着,从北越丰泰五年到丰泰八年的三年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泰安五年冬,羽王公西玹不知道如何说动了西晏之君发兵北越,两国交战,烽烟连绵,公西珏作为北越战神,再度披挂上阵,以不到一年的时间将西晏军队逼回本国,西晏君主连忙请求停战议和,割让大片城池,并答应协助公西琰在西晏境内寻找名曰常朔的神秘人物,这才让战事平息下来;而幕后的公西玹则从海路仓皇逃脱,再一次从皇帝懿王两兄弟手里溜走。
丰泰七年春,南安吴云峰以极其周密的计划部署暗中买通北越官员、集结南安旧士及有复国之愿的民众四万,悍然于南安三镇起兵北上,在刚停战不久的北越眼皮子底下攻城略地,气势汤汤……当吴云峰硬撑数月,最终在北越诸将的围困下弹尽粮绝即将被俘之时,只登上城楼,朝着安城的方向叩拜,随后仰天长笑,拔剑自刎……谁也不知道原本臣服的吴云峰为何会有此举动,也对其在如此被动的情况下也能掀起如此声势浩大的叛乱唏嘘不已。街头津津乐道的民众对此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此事却随着吴云峰的死,永远不会有答案。
丰泰八年,公西琰大婚,封来历不甚明朗的神秘人物常朔为后,北越举国欢庆。西晏打退了,天子成了家,百姓安居乐业,百业俱兴,国力强盛,北越从此进入一个崭新的盛世。
金樽清酒,玉盘珍馐,祈丰节如期而临,全国上下,气氛欢闹。宫宴之上,公西琰身侧的人俊逸非凡,朗目如星,和公西琰说说笑笑,幸福洋溢。公西珏看着主位上般配和谐的帝后二人,和之前两人的剑拔弩张,分外眼红大相径庭;也不知,皇兄最终是如何俘获佳人芳心的,其中曲折纠结,唯有经历之人,自知冷暖。繁华的都城中四处张灯结彩,皇宫里更是歌舞升平,只是,这般热闹,终归不属于自己;时不时有大臣来敬酒,公西珏来者不拒,佳酿一杯又一杯,心里却越发的荒凉,如同有一道看不见的墙,让自己似乎慢慢远离了这个世界,别人有别人的热闹,公西珏有公西珏的孤独。他酒过七旬,不再理会那些聒噪的大臣们,只是自顾自把玩着酒杯,偶尔用修长的手指叩击杯身,冷冷看着其中倒影着喧闹的波动,思绪也在不知不觉散了开来。风桐,走了有四年多了…从前,自己时常还能忆起他的音容笑貌,只是如今,为什么渐渐模糊了呢?那是我寤寐思服,深深爱着的人呐……时光真的能冲淡一切吗?似乎,所言不假呢。公西珏自嘲般的笑了笑,缓缓托起酒杯,凑到唇边。美酒依旧,佳人不再。耳畔丝竹袅袅,却惹得公西珏有些心烦。他转过头朝着大殿之外看去,视线微微有些模糊朦胧,搞什么,怎地如此不胜酒力?殿外落叶飞花,秋风已悄然渐次而起。灯火阑珊之处,似乎,有一个身影,朝这边缓步而来,近了,近了……公西珏似乎看见了李风桐,出现在殿外不远处的回廊边,一袭素色长衫,缓步踱来。然而,他的脸却越来越模糊了,任凭自己怎么努力,都再不能看清;想要去拥住他,身体却无论如何也不听使唤,就是难以动弹。他努力的定下神来,看到那个身影模糊的面庞终于逐渐清明起来,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容颜。他艰难伸出去想要触摸那如玉面庞的手就这样顿在半空,怎么会是你啊……他看到那个身影面庞上难以化开如同墨一样浓稠的哀戚,渐渐如雾幻一般被夜风吹散,消失无踪。
“醒醒啊,王爷,需要奴才送您回府吗?”公西珏睁开惺忪的睡眼,觉得头脑有些发昏。大殿里空空如也,来宾尽归,皇兄皇嫂也回內宫去了,喧闹之后,灯火暗淡。原来自己是趴在案上睡了过去,公西珏轻轻一叹,方才梦里的身影,自然是不曾来过。然一场梦,也并非是什么也没有留下,至少,将困惑悄悄涂抹在了公西珏的心里。“回府罢…”“是。”片刻之后,软轿已经备好,“王爷,请。”……他再度朝着那个方向看去,不出所料,空无一人,有的只是初透的凉秋。是啊,斯人已逝,清影何处寻?只不过是自添烦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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