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垢 作者:阡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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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些事, 谁也帮不了司鹤,解铃的线还系在司鹤自己的手上。
他只能陪在司鹤的身旁,替他分担着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枷锁。
“季妄怀,谢谢。”司鹤已经喝得眼神涣散,但好在脑子还算清醒,他向季妄怀举了举杯,诚恳道:“能遇见你,实属我的一大幸事。”
季妄怀怔了怔,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他抿了抿唇,才轻声道:“与有荣焉。”
***
司鹤是被季妄怀扶着回司府的,一路上司鹤都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胡话,季妄怀一边顺着他的话哄着,一边拎着他的衣服递给了管家。
“我就不进去了,你们好生照顾着三少爷。”
管家连连称是,心里还古怪着:这可是咱们司府的小少爷,自然会好好照顾,还需一个外人来吩咐着?
“你去哪儿啊——”司鹤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见季妄怀已经松开了扶着他的手,有些不满地嘟囔道:“我到时候又找不到你了。”
“找得到。”季妄怀轻笑着说:“我不会走远的。”
管家看了看季妄怀,又看了看司鹤,没弄明白什么时候小少爷有这么一个好友了,举止亲密,好像关系挺好。
“对了,”季妄怀又摸出一件小物递于管家,“这是你们小少爷的东西,待他酒醒后交付与他,如果他醒来没瞧见这东西,定会要你有苦头吃。”
管家连忙接过布包,小心翼翼地揣在怀中,生怕被弄丢了,感激道:“多谢公子。”
待司鹤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
司夫人外出去绣娘坊看绣花去了,司大人进了宫上朝,司雁也不知去了哪儿,偌大的司家就只剩司鹤一人了。
他头还有些晕沉沉,感觉昨晚的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依稀只记得季妄怀扶着他回来,后面的一切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婢女伺候着他洗漱完毕,穿戴好了衣服,司鹤迈着晃悠悠的步子走出了屋门,正撞见管家从转角走来,“小少爷——”
他停住了脚步,侧身问道:“怎么了?对了!昨晚——”
司鹤本是想问昨晚季妄怀送他回来一事有没有被什么人看见,然而话还没说完,管家连忙道:“东西在老奴这儿呢,昨日见小少爷睡得香了,便没有打扰。”
……什么东西?
司鹤愣愣的,但他的神色看在管家眼里,就是一种不满,管家在兜里摸索半天,才摸出一个布包。
“昨日那位公子吩咐过了,小少爷放心,东西不会落下的。”
这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包,沉甸甸的还有些分量。司鹤接过后,便低着头一边拆着布包,一边往回走向了房间。
层层叠叠的布揭开之后,是一本书和一张画。书已经很旧了,边角已经磨损地发卷,就连封面上的字迹也不大清了。
“小鹤哥哥,这是什么书?”小露水眼巴巴地趴在桌上,他没有上过学,平日里司鹤便教他习书练字。
“是赵舜的《东游行》的手抄本,还有他的《秋兴松鹤图》。”司鹤仔细摩挲这,翻来覆去对着阳光细细凝看,喃喃道:“这幅画居然是真迹……居然是真迹……”
“真迹很值钱吗?”小露水歪着头,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噢!我知道了,因为季妄怀哥哥不会作画,所以收来这些也没用,便赠予你啦。”
虽然可能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
但是你这样一说我觉得不行……
“哎呀小孩子不懂。”司鹤拍拍他的头,把他推到门外,“去吧去吧!去外面玩玩。”
等把小露水赶出来房门,司鹤捧着这两本真迹,直直地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我居然有了天下文人都想看一眼的《东游行》,还有天下画师都想观摩一番的《秋兴松鹤图》。
司鹤眼含热泪,对季妄怀的好感又上升了四五个台阶。
这种被人一砸就砸个金山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他在心里喃喃自语:这个靠山,我大概是傍定了!
***
季妄怀没有等到九清的回话,而是等到了文王的诏令。
命他即日回城,不得耽误。
他心下疑惑,但皇命不可违抗,只是让曾经给司鹤送信的齐殊继续呆在司府,保护司鹤安危,便匆匆离开,连一句道别都来不及。
“二殿下,下个月就该举行封王的典礼了。”俞江头一回如此高兴,二殿下封王之后即为瑜王,可去边境带兵行军了。
“只是一个名号而已。”季妄怀倒是没放在心上,他此时只是在想为何父皇如此心急火燎地招他回去。
俞江没说什么,他知道季妄怀对权势不太看重,便随口问道:“对了二殿下,你与司公子已经如此交好了吗?”
“如此?”季妄怀回头瞥了他一眼,眼中神色看不真切,“你这话是何意?”
他的语气已经冷了下来,俞江跟随季妄怀十年,自然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暗恼自己犯了之前和九清一样的错误,没想到这只是随口一说,季妄怀竟会放在心上。
“属下是说司公子才貌兼得,又身负绝技,殿下同他交好,实属一件好事。”他心思比九清活络,即便犯了季妄怀的怒,也明白如何挽转局势。
“恩”季妄怀心情才好了些,他斜斜瞥了俞江一眼,轻声道:“日后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这种话,我不喜欢。”
***
司鹤细细地算着日子,还有半个月,陆钰就该封王了。陆钰的生母是宫中的一位贵妃,与当朝皇后分庭抗礼,陆钰从小受了他母亲的影响,故而变得圆滑事故。
封王之后,就到了陆钰娶亲的时机了。
一切都在司鹤的料想之内,但他只是一个尚书之子,无权无势,也无法阻止陆钰所掀起的腥风血雨。
宫里司鹭时常给家里写信,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太子的宠爱之情,想来也未受过太多委屈,一切如意。
如此甚好。
他司鹤只是一芥小民,护不了天下,惟愿能护司家周全。
第32章 针锋相对【倒V结束】
“父皇, 您是说……”季清言皱眉道:“可是安平侯早在祭祀台就已经以身殉国了。”
“是……”文王长叹了一口气:“可是要是他们有后人呢……”
“儿臣已去寻过承国姓暮的人家,并未寻到。”季妄怀摇摇头,“唯有一户人家,可房屋已经破败,街坊四邻也说此户人家逝世已久。”
“原来如此。”文王喃喃道:“我早该想到安平侯还有一位小世子的,若这位世子在世,该与你们的皇叔一般年纪了吧。”
安平侯原为承国术师暮云归, 以“天眼”观天灾变故,如今临渊的星君术师姜云袖为其师妹,两人同出一道观修行。
“是我对不住安平侯。”文王眼眶泛红, 旧事又一股脑涌上心头,“当年若不是他与夫人徐子鸢以身为祭,平定天灾,助我镇压内乱, 我早已被叛军谋权篡位了。”
季妄怀和季清言相识一眼,不敢说话。
这一直是文王最不愿提起的往事, 起初他原以为暮云归以身殉国,暮云归的独子暮行书也在启国内乱中不幸身亡,可就在前些日子才得知,内乱之时, 暮行书早已携妻外出逃命,可他还是晚去了一步。
“父皇不必自责。”季清言恭敬道,“尽人事,听天命。”
季妄怀只是一直在一旁静静地坐着, 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但他并未说出来。
……
日子过的很快,当窗边的竹帘掀开而又垂下之后,今年的冬天,终于到来了。
季妄怀被封为瑜王,接文王手谕,可同镇南将军镇守云城边关。他如此一来,自然是远离了朝政,在城外军营锻炼着自己的胆魄。
司鹤一听季妄怀的封号,心里还有些意外。虽然季妄怀的瑜王和陆钰的豫王并不是一个字,但听上去好像又是那么一回事。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自己上一世信誓旦旦地对陆钰说道。
——这辈子,他就赖定豫王了。
这算不算是一个阴差阳错的缘分?
陆钰封了王之后,便常住在宫外的豫王府了。一直以来,只是其他人说起过关于这位豫王爷的事,他都不怎么见过陆钰。
像是被陆钰躲着似的。
——这样也好。
司鹤对自己说着,不见不听不想不念。
冬天好像是一瞬间的事,一觉醒来,呵出的热气都能成了白雾,司鹤见门外的婢女正在捧着手心哈气,他便将他们招进屋来,怕受了寒。
“今日怎么这般冷。”司鹤穿一件毛领小锦袍,外披一件白狐披风,望着天外出神。季妄怀一人在边关也会这么冷吧,他还有寒毒,边关比不得城内,寒风呼啸,条件也不见得有多好,这该是多冷啊。
“小少爷,简公子在门外求见。”下人匆忙地跑了进来,司鹤一听这消息,立马起身往门外走去,“简近山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外边儿多冷啊。”
总算见着了简近山,这些日子司鹤天天在屋里钻研画技,画的忘我了,也没工夫去找他们闲玩。
“你这些日子忙什么去了。”简近山见司鹤出来,打趣笑道:“我们还以为你被司夫人禁足了。”
“没啥,”司鹤拢了拢披风,嘟囔道:“这天太冷了,我就喜欢呆在屋里暖和。”
“走吧,你托我办的事我给你办成了。”
两人一边寒暄着一边往酒楼里走去,简近山虽然只是吏部尚书的侄子,但他爹是富甲一方的盐商大户,在整个承国颇有些人脉。若是比财富,司鹤是比不得简近山的,但简近山只是一个商户之子,自觉地位还是比不得司鹤他们。
“真给我办成了?”司鹤笑眯眯地说:“行,算我没看错人。”
“不过你要我打听这些做什么?”简近山有些纳闷,“你说的那户暮姓人家,是曾经从启国逃过来的,男的叫暮行书,是位郎中,女的叫白苓,夫妻俩平日里待人温和,还算和善,就是后来这夫人难产去世,没多久这位暮郎中也去世了。”
“原来如此。”司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算一件事,还有一件事呢?”
“噢噢,还有啊——”简近山正欲开口,却被身后的来人打断。
“司鹤?”
司鹤暗中挑眉,今早还说不见也好,没想到又给遇见了。
“豫王。”两人恭敬行礼,陆钰很是受用,“你们在此地吃饭吗?”
“对。”简近山见司鹤没开口,于是便说:“豫王要一起用餐吗?”
“本王还有事,你们先聊吧。”陆钰好像真有急事一般,朝他们笑了笑,便迈步上楼,“对了司鹤——”他站在楼梯上对司鹤说:“今晚若有空,沉香坊见。”
司鹤并不开口,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好在陆钰并未关心司鹤的答案,只是匆匆忙忙进了包间。
“这个豫王找你有什么事儿啊?”简近山凑到司鹤面前,想起什么似的连忙道:“对了,你说第二件事儿啊,这第二件事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办成了。”
“怎么说?”这第二件事才是大事,司鹤有些焦急,“你就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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