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和笔墨想必都湿了,也没办法画出什么可以点火的东西,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等雨小点再去找婆婆请罪。
司鹤百无聊赖地四处瞧瞧,突然被石壁上的几株小花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几朵很小的花,估计也就拇指大。
然而在昏暗的山洞里却发出浅蓝色的荧光,他凑近了些看,只见这花的花瓣都是向下垂着的像是一只只娇嫩的小灯笼。
他越看越喜欢,不由的伸手将花摘了下来,正欲看个仔细,只觉手腕一疼,像被针扎了一般,司鹤连忙翻转手腕一瞧,一只色彩斑斓的小虫从他手上扑腾着飞开了,只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一个暗红色的小点。
司鹤只当是寻常的蚊虫,并未当回事,然而时间越久,越觉得心悸,眼底也开始发黑,脑袋晕沉沉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酸软起来。
不好——
然而已经晚了,他只觉得自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而随后的一切,便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
见司鹤已经倒下,季妄怀他们才从山洞深处走了出来。
“这人是谁啊?”九清皱了皱眉,“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们刚刚之所以在深处没有出声,只是不想牵扯什么麻烦,不过好像这儿外面就他一个人,如今还昏死过去,危机也就解除了。
“我也觉得眼熟,总觉得有过一面之缘。”俞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季妄怀走到司鹤面前,蹲下身,把他湿漉漉的乱发拨开,只见他双目紧闭,嘴唇发青,突然笑了,“我们当然见过。”
“岂止见过,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找他的。”
“二皇子是说——”九清和俞江低呼道,“这是司家的……”
“对,司家的小公子——司鹤。”季妄怀轻轻地拍拍司鹤的脸,见他并未醒来,于是便放心了,“刚刚或许是被什么毒虫叮咬了吧,我摸他脉象正常,估计只是晕了过去,俞江你等会儿给他看看,等回了都城,再把他叫醒比较好。”
“是。”俞江不可置信地问道,“那他……?”
——难不成要把这位小公子绑了回去?
“直接绑了带回去。”
——果然没错。
第9章 阴差阳错
怕司鹤半途醒来,季妄怀便给司鹤嘴里塞了一枚药丸,让他多睡几个时辰,省的他们麻烦。
“不错,生得一副好皮囊,听说你整天拈花惹草,总得付出点代价吧。”季妄怀伸出拇指缓缓地摩挲着司鹤的嘴唇,喃喃自语道,“希望你能是我们要找的人。”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纷杂起来。
“……公主,这下着雨呢,咱还是先等等看吧。”远远地,传来一行人的声音,季妄怀皱了皱眉,打了一个手势,俞江便扶着司鹤往后退了几步。
“哎!公主!这儿有个山洞!”出声的似乎是个丫鬟,季妄怀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然而好巧不巧,俞江肩上的司鹤重重地咳嗽起来,然而眼睛却还是紧紧闭着,想必应该是受了风寒。
“二皇子,咱们这怎么办?”九清凑到季妄怀面前,着急道:“我看那个司鹤怕是要醒了,这要是被发现……”
“俞江——”季妄怀压低了声音,又望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司鹤,缓缓说道:“把他放到前面,我们去暗处躲起来。”
而他们刚移到暗处的石头后面,就有一行人大步跑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少年”,虽头戴草笠,穿着与布衣百姓无异,可妆容拙劣,明眼人倒是一眼就瞧了出来是个女孩。
季妄怀躲在暗处,心底揣摩着这位少女的身份。
既然是公主,这承国仅有的两个公主就是朝安公主和朝歌公主。
朝安公主是皇后所出,秀丽文静,姓子柔弱,他是见过的。
那如此说来,这位少女,便是朝歌小公主了。
“元汐,今日本公主偷偷出宫的事,不许让父皇知道,四哥也不行!”少女狠狠道,虽也是个孩子,可偏偏要装出一副威严的模样来。
“公主放心,元汐明白的。”小丫鬟抿嘴一笑,也是个小男童的模样,但眼底还是浮现除了担忧之色,“这时辰不早了,奴婢给元音说的是三个时辰回去,这要是晚了被发现了可怎么办呀。”
“行了别说了。”少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柳眉倒竖呵斥道:“还不是怪你,让你别带这兔子出宫,现在倒好,为了追这只兔子,咱们跑进这深山野林,又遇上雷雨天,怎么出去?”
“奴婢知错了,”小丫鬟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只是奴婢见小兔子在宫里一直郁郁寡欢,什么也不吃,才想着带出来或许会好些。”
“别哭了,自己回去领板子。”朝歌厉声道,却听有个下人惊呼道:“公主,这有个人——”
果然被发现了。
季妄怀同九清俞江相视一眼,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什么?”朝歌跑过去定睛一瞧,倏而惊喜道,“这不是司鹤吗!居然是司鹤哥哥!”
她曾有幸被母妃带去参加国宴,国宴上司鹤以一席丹青震惊四座。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久居深宫,能见到宫外男子的机会可谓寥寥,恍然间正撞进一双深邃眼眸,等她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双颊绯红,心跳如鼓擂。
“那公主,这可怎么办。”元汐担忧道,“司鹤公子似乎受了风寒,咱们是把他放在这儿还是……”
“当然是带回宫去!”朝歌脸颊通红,尽是欣喜之色:“每次去四哥府里玩耍,都未曾遇见司鹤哥哥,今日怕是上天眷顾,才得以见他一面。”
“可是公主,咱们要是带他回宫,要是被外人发现……”有个下人凑过来悄悄问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哎,说的也是。”朝歌气的跺了跺脚,不甘心地咬牙道:“那……那只有交给四哥了。”
洞外雨声渐渐小了起来,云幕被撕开一道裂口,天光乍破,阳光倾泻而下,倒是天晴了。
司鹤仍昏昏沉睡,便被朝歌公主的下人扶着,一行人渐渐走远了。季妄怀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他撑着石壁,重重的擂了一拳。
绝好的机会,就这么被浪费了。
“哎,居然半路杀出来一个公主。”九清瘪瘪嘴,“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二皇子,属下觉得有些蹊跷。”俞江思索半晌,疑惑问道,“既然司鹤是擅长医术之人,怎会如此轻易中毒昏迷,就连我们给他喂药,他都不曾发觉呢。”
俞江一番话,倒是点醒了季妄怀。
他刚刚一腔心思都在想如何抓司鹤回去,这点小细节他竟未注意到。
季妄怀望向山洞外的眼神暗了暗。
既然是术师,想必比常人对这毒药类更为敏感,但从刚刚的情形来看,司鹤也与常人无异。
难道司鹤并非擅长医术……
“也对,术师怎么会如此好寻呢。”季妄怀惘然地叹了口气,心底顿时茫然无措起来。太子的病情加重,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可如今,他们去哪里找寻擅长医术的术师呢。
难不成,真要空手而回?
“二皇子先别急,既然司鹤身为天定之人,也许还会认得其他的术师。”九清挠挠头,“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再去承国皇宫偷点药出来。”
“胡说。”季妄怀皱眉道,“别到时候被承国抓住,白白落了笑话。”
他一急,就剧烈咳起嗽来,九清俞江见状,连忙塞给他一枚丹药,季妄怀空口服下,这才稍微好转起来。
“还好,二皇子的病,及冠之后就能痊愈了。”俞江话虽如此,但脸上仍浮现出担忧之色,“二皇子,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季妄怀拢了拢外袍,领口一簇兔毛领衬得整个人脸色白皙,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寒气还是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
十年前的一场大病,让他同季妄言染上不同的恶疾。文王震怒,曾下令严查此事,却毫无任何进展,最后只得草草处理了几名太监收了场子。
在他八岁那年,有个云游四方的游医被文王请入宫中,查看过他们兄弟二人的病状,耗费三天三夜,却只能找到医治二皇子季妄怀的方法,至于太子殿下的病,游医也也不得不摇头叹气,并不知病因何处。
季妄怀体内寒气重,三伏天都要穿一身厚袍子,相对而言,太子季妄言就要比他严重得多。
虽然说不出具体名堂,可太子隔三差五总会陷入昏迷之中,皮肤浮现出大小不一的紫斑,嘴唇发青,显然是中毒之状,然而过不了几日又会自动痊愈,只是脸色倒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要是我能代替大哥受苦……”季妄怀垂下眼帘,还未说完,就被俞江打断。
“二皇子万万不可这样说!”俞江连忙道:“万事皆有定数,您与太子都是上天垂青之人,都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季妄怀负手而立,可那一声叹息实在太过微弱,风一吹,就升腾成为洞外寂寥的云烟。
……
司鹤睡得迷迷糊糊,就瞧见一个人影在他面前晃动,他心下一惊,条件反射姓地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睡意醒了一大半。
绣着金丝的垂幔层层叠叠,珊瑚玉盏、琉璃插屏,珍珠玛瑙摆件随处可见。
家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
“司鹤,你醒了。”陆钰本来正坐在一侧看书,见他醒来,欣喜不已,“朝歌将你送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四皇子?”司鹤懵懵的,是了,这是陆钰的寝宫,可这跟朝歌公主有什么关系?
“今日朝歌偷溜出宫,在观月山的一个山洞里救了你,你当时昏迷不醒,不知是何原因,只能扶了你送回我这里。”陆钰坐在床边,笑着同他解释道。
观月山……对了,他记得他是去避雨,进了一个山洞,然后被一只虫子叮了一下,后面的事儿他就不记得了。
原来如此。
“司鹤多谢公主救命之恩,”司鹤翻身正欲下床,被陆钰按住了肩膀,“午时大雨倾盆,你回来时浑身湿透,估计还有些风寒,太医马上就到了,你先躺会儿。”
“我……”司鹤还欲推辞,谁知陆钰已经弓身探了上来,轻轻地以嘴抵住了司鹤的额头。
陆钰嘴唇很干燥也很柔软,像是一枚羊脂玉石,然而司鹤几乎是想也没想地一把就将他推开,陆钰估计也没料到司鹤反应这么厉害,一不留神,后背猛然撞上柜子,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司鹤见状,终还是有些良心不忍,于是朝陆钰伸出手,示意拉他一把。
“抱歉四皇子,我不太喜欢与人亲近。”
陆钰本来想发火,然而一见到司鹤软下语气朝他说话,心情便好了起来,“没事,我只是想试试你是不是发烧了。”
没人知道,当他的嘴唇抵上司鹤的额头时,他内心有多么激动,多麽狂喜。
就当是一个吻好了。
脑中突然浮现出这个念头,让陆钰吓了一跳,但很快,他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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