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旭看着他说:“你知道为什么?此事若换做你,可会遵从父皇旨意?”恒旭怜悯的看了他一眼:“二弟,你气量太小,心思又太过狠毒,反倒怪父皇偏心。”
笑了几声,恒暄像是想起来什么,看着恒旭:“皇兄,你打算怎么处理怀南侯?”
“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恒旭走后,恒暄笑着咳出来:“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你,明明是父皇先认识的我母亲,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那么偏心?!父皇!钟南平!你们好狠的心!”
恒旭登基一年,宣布大赦天下,钟南平最终还是被无罪释放了出来。
皇宫里,钟南平跪在地上说:“臣请辞,还请皇上恩准。”
恒旭看着他说:“怀南侯是怪朕了?”
“臣不敢。”钟南平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请皇上恩准。”
见恒旭不做声,钟南平说:“先帝在时,将铁鹰营交给臣,目的就是为了培养一批天子之师。早些年征战北漠,臣落了一生伤,如今天下四海晏然,百姓安居乐业,铁鹰营归于陛下,臣总算不负先帝所托。还请皇上恩准臣做个闲散之人。”
恒旭看了他半天点头说:“好吧,朕就依了你。”上前扶起钟南平拍了拍,叹了口气说:“是朕不察,让怀南侯受了委屈。”
出了宫门,卫三看到钟南平眼圈一红:“侯爷。”吸了下鼻子,卫三说:“老大,他……”
钟南平抬头看了看斜阳,阳光刺着他有些睁不开眼睛:“那个傻子。”说着转过背,哑声道:“走吧。”
又是一年春天,朝堂依旧热闹,民间依旧有着各种传闻。
都说怀南侯不知怎么转了性,不仅不风流了,还放着好好的侯爷不做,去了护国寺吃斋念佛,还有个“清心”的法号,一门心思当起了佛门弟子。皇上看了,也只是说:“随他吧。”
春去秋来的,又是除夕。
卫三搓着手说:“侯爷,你还真打算在这里呆一辈子了?”
钟南平看了他一眼,给火盆里添了把火说:“心安处吾乡。”说着起身,披上衣服朝外走去。
卫三叹了口气,知道侯爷这是去看卫衣的衣冠冢了,早些时候放心不下,总会跟着去。时间长了,卫三也就知道,钟南平只想一个人陪着卫衣的衣冠冢。
屋外下起了雪,钟南平撑着油纸伞朝寺庙外面走去,看着有人站在那里,似乎犹豫着要不要进来。只是那么一眼,钟南平的伞随着雪花一起落到了地上。
那人看着钟南平,眼神一如往常一样,带着坚定和掩不住的缱绻温柔:“侯爷,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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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颜
饥荒年,乱世人不及盛世犬。
秋奴被生下来的时候,并不知道父亲是谁,也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他的母亲是个胡姬,糊里糊涂的怀了秋奴,等到发现时,已然错过了落胎的最好时机。由于接过的客人太多,她自己也无法确定这孩子到底是哪个客人的种。因为这孩子出生于秋日,随口就取了个名字,秋奴。
也许是本能又或者是其他,秋奴小的时候很乖,吃饱喝足了就安安静静的躺在胡姬买的小摇篮里,不怎么哭也不怎么闹。有时候胡姬心情好了,也会拿着拨浪鼓逗着粉嫩的小人儿,哼着记忆深处家乡的牧歌,轻轻的拍打在秋奴身上,像是这世上在普通不过的母亲。
但这种闲暇的日子太少,这年头兵荒马乱,百姓疾苦,却有很多人醉生梦死,或者知道有今日没明日,又或者知道钱财不易守,这灯红酒绿的温柔乡才是最好的归处,宁可醉死花丛间,也不冤枉做了那无头鬼。这康安城里,所有的花楼都是宾客满堂,从早到晚,笙歌不歇。胡姬接客的时候总是将秋奴藏在衣柜里,吱吱呀呀的床响伴随男女的喘息呻吟,一直到秋奴九岁。
那一年,康安城破,流匪入驻。那些草寇出生的乱军,进了城烧杀抢虐洗劫一空后,直冲各处,抢着女人发泄,有拼死反抗的都被一刀穿了过去,那些好人家的女儿还不如这花楼女子容易生存。
蜷缩在衣柜里的秋奴看着母亲白藕一样的四肢缠绕在男人身上,发出也不知是痛苦还是愉悦的声音,水粉一样的床幔像是暴风里的小船一样,晃荡的厉害。
好在秋奴平素习惯了,在衣柜里待出了经验,知道母亲每次接客都顾不上自己,秋奴会将干饼的放在身上,饿了就会拿出来吃。但这一次,带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好几次秋奴能看到母亲的目光扫过来,落在衣柜上,轻轻的摇头,似乎让他不要出来。
干饼被分成了好几块,秋奴蹲在衣柜里,饿了才敢拿出来啃一点,然后死死的攒在手心里,看着衣柜外面来往的不同男人。秋奴的心里有火再烧,却在触碰到母亲飘过来的眼神时,狠狠的咬住牙齿,让自己闭上眼睛。生命本就如蝼蚁,任人轻贱,可这在卑微弱小之人,也有想要护着的东西,像是天性。秋奴只能忍,忍到后来将头埋在膝盖里,也不知道自己是哭了,还是没哭。
乱军占城不过数日,哀声遍野,民声四怨,消息一传出去,很快就有正义之师赶来。
等到康安城解围,乱军一哄而散被人歼灭的时候,胡姬已经没了气,墨蓝色的眸子看着虚空,蒙上一层死灰。秋奴郑重的磕了三个头,找出干净的衣服给胡姬换上,背着人去了大街。没有钱,没有人,秋奴只能卖了自己给,给胡姬一个体面的安葬,给这个女人,最后的尊严。
恒敖带着部下路过的时候,看到了跪在地上插着稻草的小小少年,停下脚,看了看身上裹着稠被的女人,又转向秋奴:“这是你什么人?”虽然心里有了答案,恒敖还是问出了声,这个孩子有一双成人般沧桑的眼睛,却又通透的不含任何杂质,矛盾的让人吸引。
秋奴看着面前的人,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那些士兵,这些人没有贪婪的眼神,也没有凶厉的表情,跟他说话的样子也很温和。抿了下嘴唇,秋奴说:“请大人安葬我母亲,我愿意做大人的家奴,一辈子都不变心。”
他这话说的有些不伦不类,语气却是郑重无比。恒敖想笑,但还是微微的翘了下嘴角,控制住表情,跟自己的副官说:“好好安葬他母亲。”
秋奴的九岁,正是恒敖十六岁,刚从大姐手里拿到自己的第一支军,收了一批像秋奴这样的孤儿,壮大了自己的队伍。
入府后秋奴改名明颜,成为恒敖家奴。
紫微星显,武曲星现。
人生际遇,风云变幻,谁会想到一个小小的胡姬之子,竟是未来的帝君之师呢。
☆、题外话
《朱城》一文到此全部完结,有很多不足之处,还请大家包涵。谢谢大家一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