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钟鸣鼎食 作者:粟米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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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芜苑,日头晴好,海棠春发,沉沉缀满枝头,庭院深深,透出的几许冷清很快叫人的说话声打破了。
“母亲,这般好天气您老关在佛堂里不出来透透气的,多可惜。”尹珅恭恭敬敬地请过了安之后,接着说道,一边扶住了老太太作势要带着她出去走走。
尹老太太噙着抹稍淡的笑意,随着尹珅往外头走着,闻言瞥了他一眼道,“老爷这两天往我这儿跑得勤,不会是惦记起老婆子的吃食来的罢。”
这话儿刚出,赵妈妈就端着朝饭从庭院外头走了进来,瞧着二人福了福身子问安。老太太示意她将东西搁在那石桌上,站在了一旁,尹老爷见状叫老太太身边伺候地拿俩垫子来,后者会意,不多时就拿来厚厚软垫铺在了石凳子上。
老太太顺势坐下,嗅了口清晨新鲜的空气混着朝饭散出的热气,只觉得精神头儿都好了不少。
“老太太,重宁那丫头今儿有事告假回去了,接下来的两顿饭老太太是嘱意陈禄做还是……”赵妈妈开口提了重宁的事儿,询问道。
“去功德轩打包几个素食来就行,陈禄做的我不适口,加之这阵子被宁丫头养叼了胃口,怕是吃不下他做的了。”尹老太太拿了小勺舀了一口白粥,浅尝,登时发现了里头的别有洞天,笑眯了眼儿。“宁丫头贴心,连个白粥都能煮出我爱的口味来,你也尝尝。”
旁边的丫鬟动手替尹珅盛了一碗搁在面前,尹珅听是那丫头做的,抱了一丝兴味儿尝了起来,觉出些不一样的味儿来。“这是加了什么东西,怎的这般好吃。”
老太太但笑不语,自顾喝着,夹了个饼儿就着更有滋味。
尹珅昨晚上就见过这道,当时就觉着好吃,不止这饼,还有其他名儿诗意的素菜,各顶个的美味,也是昨晚蹭上了那顿饭才明白老太太请重宁来做全素宴的底气从哪儿来的。
“难怪她能用上我那些堆库里的器具,想必在她手里,不用再蒙尘了,为了这些个东西我可听说小丫头受了委屈的,娘怎么也不知示一下,我也好帮帮忙。”
“她没求到我这儿说明自个儿是个有主意的,我又何必去插这个手,弄个不好,把你重金请来的厨子气跑了怎么办。你看,现在不也一样解决了么,更证明老婆子的眼还没花,看人准着呢。”尹老太太不无得意道,只是那话听着还掺杂着别个意思在里头。
尹珅失笑,心底对母亲大人这欣赏人的脾气却是不敢苟同,也知道她话里暗指的是近来贺公子的事。恼钟府就恼罢,不往来就是了,怎又因着钟家大小姐的事儿又恼上贺公子了呢。尹府与贺公国府的交情在那,还隔着层大主顾的关系,总不能闹得太僵。
“儿知道母亲的意思,只是当中涉及另些个,不好一概回了去,要那人是个好打发的,儿也不用这般头疼了。”尹珅皱着眉头说道,重重叹了口气,脸上煞是为难。
庭院里的人让赵妈妈领着离开了,剩下母子二人,倒也能敞开心扉聊着,尹老太太觑着因着平日里交际已然有了将军肚的尹珅,开了口道,“老爷从我这处接过尹家的酒庄也有二三十年了,处事愈发老道。世道有所不同了,我这个老婆子退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给你添了乱了。”
“母亲千万别这么说,儿子能有今日也是得母亲提点,酒庄是母亲的心血,儿只是尽心将它传承罢,您要是这么说叫儿如何自处,该罚跪祖宗牌前了。”尹珅惶然,一脸急切道。“是儿不孝,惹母亲不痛快。”
尹老太太不语,似乎神出,过了半晌,视线才落在了他身上,悠悠地叹了口气,脸上神色似是不忍落,“不怨你,你的孝心我是知道的。我这脾性不好,你父亲在时就多番忍让惯着我,一辈子了改不了了,我还是那句老话,只要不触及底线就由着你折腾,那位公子我看也就如此,若是强求,大不了我去趟宛城与他父亲好好谈谈就是,结不了怨,你宽心罢。”
尹珅闻言,心道是扭不过来了,也只能辜负贺公子那厢了,条件再好,总比不过家人开心,想开了的尹珅拿过老太太面前的空碗替她盛满,推到她面前笑笑道,“儿晓得分寸,知道该怎么做,趁粥还热着,母亲多吃点儿。”
说罢,自己也盛了碗意犹未尽地吃了起来,舀着青梗却认不得是什么菜,只觉得味道极好,不由道,“这东西真能提味儿,母亲喜欢,改明儿叫买菜的多买些。”
尹老太太闻言,手中的勺子一顿,却是笑笑什么都没说,这东西要真那么容易买到,她也就不会惦记这些年了。
☆、35赎身
泗水镇新来了个说书的,走南闯北的能说道不少故事,书上的水浒,近来的江湖轶事……风头一下盖过了前阵子发生的命案。春雨阁的赵妈妈是个精的,暗中找了说书的给他在春雨阁不远腾了个地儿,另给了些银两请他说书,楼里的生意果真就好了起来,一扫先前叫对街花巷压制的霉头。
因着天儿愈发晴朗,花娘们也都换上了更加清透的薄纱,半搭在肩膀上,裸着雪肌,笑语迎人。前儿个从花巷那儿撬来的歌姬嗓子极好,没几天的就赚回了本儿,周妈妈一想到死对头的脸色心情越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抱着一只新养上的绿眼珠黑猫喜滋滋地瞧着,犹如看着一锭锭会走动的银子,满眼财迷。
重宁到了花楼有些诧异于它的人气,这才过了多久,又恢复了往日光景,整个厅堂弥漫着一股胭脂香粉的味道,重宁还是闻不惯,赶紧挤进了楼里,脚步不停地往二楼莺莺的厢房去,却被人拉住了胳膊,重宁回身瞧见的是名相熟的花娘,后者拿帕子半遮住脸,寻了一圈没看到妈妈的身影,才好意提醒道:“莺莺姐不在楼上厢房住了,妈妈将她安排进后院罚姑娘的柴房里,已经锁了几天了。”
“周妈妈明明答应了我来赎人前善待莺莺姐的,怎的出尔反尔?”
“重姑娘别急,这事还得从你走了之后说起……”
随后,花娘便将几天前的事详详细细的给重宁说了一遍,原来是前些天卢公子来了,点名要莺莺姐服侍,后来得知有人替莺莺姐赎身不卖了,临时起意的也打算赎莺莺,还说给的银两只多不少,偏要让莺莺姐再服侍他。周妈妈见钱眼开,与其等着还不如眼前这个现成的,就让莺莺姐去接客。
莺莺姐经历衙门这一遭,早就心灰意冷了,就等着赎身离开。妈妈寻来,莺莺姐说自己已经不再是花楼的人,妈妈的恩情该还的都还了,妈妈既然应了重姑娘就不该再做这等事,妈妈不愿放过卢仲这个大主顾,铁了心要她去,莺莺抵死不从,摸了防身用的匕首划脸蛋,幸好妈妈拽了一把,那刀片堪堪划破倒也不深,只是额头磕在了木梁上,当场流了一脸血,妈妈吓得脸色都变了,生怕这回真的又成命案,再让衙门封了条子,只觉不值当,这都毁容了,自然不会再去叫莺莺接客,止了血就叫人将她拖去柴房先关着。
花娘叹了口气,说,“莺莺昏迷前说,这辈子即使是死也不想辜负重你姑娘你救她的一番心意,怎可再沾惹风尘,若是出不去便死在这里罢。我和其他姐妹看着听着都是心疼,也当真是佩服她刚烈的性子,只盼着你真的能凑够钱来赎她了,这下子莺莺可算熬出来了。”
重宁听完摸了摸腰间那无比沉甸的银袋子,攥在手心里紧紧的,一双略显粗糙但却透白的手青筋隐显,一咬牙直奔妈妈的房间,毫不客气地推了门进去,木板门儿撞着墙面发出重重的哐当声响。
“夭寿,哪个没规矩的这么闹这么大动静想拆楼啊!”周妈妈尖细的嗓音飚了底,一瞧着来人就突兀地收了音,略有些心虚地瞟了两眼,道了句是你啊重姑娘。
“我倒不知妈妈是个极讲规矩的,只是要是讲规矩,怎的将出尔反尔这事做的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还是妈妈未老先衰,记性不好了。”重宁瞥见她急急忙忙收银票的动作,生怕被人多看一眼就贪了去的模样,十分嫌恶,冷嘲道。
重生后的重宁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钟宁,这般痛快的活了一回才算自在,现在的她虽依旧秉持着一颗初心行事,可也只是对该真心真意对待的人,那些被狗吞了良心的,她若真的报复起来也觉不会手软,只是花楼的妈妈重宁并不想再多做纠缠,想来莺莺也不想与花楼再多一丝的羁绊了。
周妈妈听着讽儿被激起了脾气,瞧着这黄毛丫头竟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的,当下也摆了态,换了嘴脸道,“明儿都是最后一天了,重姑娘都没个响儿的,是凑不齐那五十两吧,来我这地儿撒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没钱还敢这么犟。”妈妈扶了扶发鬓,好整以暇的等着重宁求她,兴许呢她一心软,还能打个折将那赔钱货给她,心里爽快的笑了几声。
重宁看着她脸上明显的得意神色,自然能猜到她此刻所想,轻哼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了钱袋子,一下甩在了桌上。周妈妈一听着银两撞击的声响脸色就立刻不同了,盯着那钱袋子语气却是带着几分疑惑道,“你真凑齐了?”
说罢,就要去摸拿钱袋子,重宁在她快要摸到边时,松了口子,往桌上一倒,不多不少刚好五锭,正是那日赵妈妈来给她的工钱,她没换开,若早知道她全换了铜板砸过去了。
“成,有钱就成,你赶紧把那赔钱货领走,这些天吃我的住我的,一天得花我不少,按理说你还得多给我十两银子,不过看在同莺莺多年情分上就算了。”周妈妈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模样,大言不惭道,说着一边取出了一纸卖身契和一把钥匙搁在了银两旁。
重宁收了卖身契,在周妈妈伸手拿银元宝时眼疾手快地扣下了离她最近的那一锭。周妈妈抬眸与她相对,不禁磨了磨牙不虞道,“重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还有笔帐没算明白么。”
“银货两讫,有什么不明白的!”
重宁暗恨,这人不拿莺莺姐当人,面上的笑意愈发阴沉,把着那一锭银子幽幽道,“妈妈把莺莺姐这些日子在青楼的花费都算在往日情分里了,可我听说莺莺姐被关在柴房饿着,只能靠水过活,那这买断情分的十两我不该收了么。”
“你……”周妈妈被一堵,小力地拍了下嘴,暗责自己多嘴,那十两她虽然看着心疼,也知道是强求不回来了,莺莺是不能继续留着了,死也不能死她这块地儿,遂没好气地赶人道,“走走走,赶紧带走,别碍着我眼。”
重宁站起身子准备往外走,临走前顿了一下,对妈妈道:“妈妈您信不信报应。”
妈妈一门心思还在银子上,听了重宁一句问不耐烦的打发,“我都活这岁数了,还信那。”
重宁却深深看了她一眼,认真道,“我信。因果报应,轮回不爽,报应未到,只是时候未到罢。若报应在自己身上也就罢了,就怕是……”
后头的话重宁没说,周妈妈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当下炸了反应,“什么报应,你这不要脸的小蹄子胡说八道个什么啊……”
重宁不再理会,随即就踏出了门口径直去了后院,只留下妈妈在身后骂骂咧咧的声音,似乎还带些许颤动。
柴房前已经有几名花娘候着,瞧着重宁来都露出了喜色,给她让了道儿,重宁拿着钥匙开了锁,鱼贯而入,纷纷替床上躺着的莺莺收拾起来。重宁来之前就准备了包裹,里头是以前杨蓉缝制的那件绯色衣衫,穿上褪去了风尘味,旁边有手巧的花娘给她梳了个正经姑娘家的发髻,拿来了镜子给她瞧。
莺莺凝视着镜中人良久,簌簌落下了眼泪来,“我想都不敢想,我还有机会像普通人家的女孩儿一样。”
重宁知道她是喜极而泣,也不劝她,又替她带了面纱,遮了脸,道:“我看姐姐脸颊上的口子倒是不深,这额头的地好好养养才行,若是留了疤痕那就不好了。”
莺莺不由摸了下额头的伤口,“我这种人靠色相破坏了多少人家,这般下场倒也是圆满。”
“姐姐胡乱揽责,这事又非你自愿,先前以死明志不是更证明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如今离了这烟花地,苦尽甘来,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我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莺莺突然噗嗤笑了,眼睛里还带着泪珠,却也生了丝希望,“我年岁还长你许多,怎能让你照顾,不白让你喊声姐姐了,往后……真的是重新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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