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非一朝一夕 作者:青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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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泽,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活着也就罢了,回来做什么?为何当初夺走了我的一切还不够,如今竟又回来,非要将我最后一点念想也断了你才能如愿吗?”
“我何曾夺走过你的东西?本就不该是你的,何必徒生妄念。如今我回来,与任何人无关,莫要想多了。”比起那女子,阿爹声音淡然的多,只是其中掺了一丝颤抖。他在身后扶着杨大人,转而对上那女子,“你走罢。”
“柳泽,二十年了,你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叫人厌恶。”那女子静看了杨大人片刻,转身,走的干脆。
☆、第37章 伤患
那女子一走,杨大人捏住剑身用力将其拔出,伤口立时涌出鲜血,看得我心中一惊,他也站立不稳滑了下去,阿爹只得抱着他一同坐到地上。沈荼已回了宅子去叫菩提来,我便快步走了进去,离得近了,才发觉阿爹竟与杨大人搭话了。
“你是想叫我欠你的还是如何?你明知我能躲过的,我何须你来为我挡剑?”
杨大人的伤口流出的血浸透了衣衫,依旧笑着与阿爹道:“我自是知晓你比我有能耐,打小你便样样比我强得多。我确是故意的,若不是替你挨这一剑,你怕是到此刻也不愿与我说话。而如今我伤了,你总不能将我扔出去吧。”
他的声音愈发虚弱,靠在阿爹怀里,唇边却是笑意不减。
“疯子!”
杨大人“呵呵”笑道:“疯子便疯子吧,总比路人要好。”说着,停下缓了片刻,脸色苍白更甚,似是方才笑的时候扯到了伤口,“阿泽,不是说你这住了位神医吗?怎的还不来,再不来我的血都要流光了。”
“没伤到要害,死不了!”阿爹瞪了他一眼,手上却依旧为他捂着伤口。
菩提来时,茶楼的客人几乎全被那染了一地的血色给吓得跑了个干净,倒是门口还留了几位好奇心盛的不时朝内张望。
仔细察看一番,菩提道:“未伤到心脉,倒是这条手臂短日内还是莫要再活动的好,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您先将养三个月吧。”遂取出了布条及伤药,杨大人见此,本因流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唇勉力开启,“这位大夫,你莫不是不需清洗伤口便要上药吧?难道府上连个能治伤的地方都没有?”
话虽是对菩提说的,他真正的意思众人却是心知肚明,便都停下去看着阿爹。阿爹被盯住半晌,却说了一句:“不瞒您说,家宅不大,房间已住满了,暂时腾不出地方给您医治,要不暂且简单包扎一番,我差人到您府上请人来将您接回去?”
杨大人半晌说不出话,最后干脆双眼一闭晕将过去。我十分清晰地看见阿爹眼中的恼意,果真,阿爹拍着杨大人的脸颊道:“杨明旭!别在我面前装死,起来!”听那清脆的巴掌声,果真是用了力气的。无奈杨大人晕的彻底,任他扇了几个耳光都不曾醒来。
阿爹一把将杨大人推给菩提,站起身来拍拍衣袍,“将他带回去。”
菩提问:“带哪里去?家中确实没有空房了。”
“扔到我房里!”扔下一句,阿爹便率先迈出了后门。
我身体不便,便由沈荼与菩提两人将杨大人扶到了阿爹的院子。其间,我竟无意中瞥见杨大人的嘴角弯了一弯。心中顿时感慨不已,真是难为他了!
阿爹这新修了没几个月的院子,布置得与他原先住的北厢房没多大区别,仍旧三间房,一间卧房,一间书房,最后闲着的那一大间,被阿爹用来做了库房。几乎闲置的庭院被阿爹栽满了茶树,更为我家这宅子添了片绿意,倒是之前听了我的建议,也植了许多兰草,只不过如今业已凋谢罢了。
杨大人躺上了他梦寐以求的我阿爹的榻,十分安逸,原先疼得皱起的眉头都被抚平了,倒是我阿爹的眉头皱了起来。
菩提本着医者仁心,忙里忙外的准备热水药品,为杨大人医治伤口,沈荼被菩提一张药方打发去了药铺,阿爹站在一旁看着,左右只有我一个闲人,便去茶楼那边知会了伙计们一声:“打扫完便先散了吧,明日照常开张。”
回到宅子时,沈荼还未回来,菩提正为杨大人包扎伤口,血已经止住,只是那伤口皮肉外翻,看着十分狰狞。阿爹在一旁背着身,却看似没有出去的打算。
榻上的杨大人上身被脱得精光,眼皮依旧纹丝不动。菩提包扎完后,我便与他一同出去了。说来,这么好大一会儿,竟没见过慕一,不知被菩提打发去哪里了。
想到了便问了,菩提道:“沈荼折回来找我时,我便猜到出事了,便哄慕一去睡了。待会儿沈荼回来,你叫他将药煎了给杨大人服下便好,一日三次别记错了。”说完便匆匆回了房间。
有心给那两位独处的机会,我便没有再过去,坐到了先前摆弄小玩具的那张桌子旁,继续装我的鼓槌。装好后,随手拨弄了几下,沈荼回来了,见我摆弄那拨浪鼓,便道:“阿昔,将那个藏好了,莫叫慕一看见。”
“慕一不是说,这个你送他了吗?”
他笑道:“这可是你亲手装好的,自是要留给儿子用,慕一那边我再做一个送他。”竟似全然不觉自个儿的行径幼稚,我忍不住瞟了他一记白眼。
沈荼好似没看见我的白眼,提着几包药便去了厨房,我追过去告诉他菩提的交代,正好也到了阿爹的院子,便打算进去看一看。
门是虚掩着的,推门时连个动静都未听见,便也没有惊动房中的人。透过半开的门扉看去,阿爹已趴在榻边睡着了,而原本应是昏迷着的杨大人却睁着双眼,直直的看着阿爹。他抬起的右手似是想抚一下阿爹的脸颊,却怕惊醒他似的迟迟落不下手,只得退而求其次,一下下抚着他的发梢。
我退出来,轻轻掩上房门,索性去厨房搬了个板凳来坐在门前晒太阳,顺便做了一回门神。
午时已过,却因这一回的变故,一大家子连口饭都没吃到,我腹中的那位早已不知踢了我几脚了,当真是娇惯坏了,才这么小脾气却实在不小。
本想着挨到晚饭倒也无妨,却忘了我有位甚贤惠的夫君,趁煎药的空闲煮了一锅面,我欢喜的端着面吃的欢畅,吃完后一抬头,看见了阿爹屋子的房檐,忽发一股怀念之感,我有多久不曾如此时这般坐在房檐下狼吞虎咽了?时光这东西,果真流的飞快。
沈荼给菩提与慕一也送了面,回来后也搬了条板凳与我并肩坐着,药香渐渐弥散开来,竟熏得我有些犯困了。歪在沈荼身上靠了半晌,终于顶不住睡意睡了过去。醒来时,窗外阳光已泛着橘黄色,邻近傍晚了。
沈荼躺在我身旁睡着,神情宁静,我便侧躺过去,用目光细细描着他的眉眼、鼻子、唇。沈荼的样貌,与平遥还是有着几分相似的,只可惜,这张脸,再过几十年我便再也看不见了。趁如今还能见到,便多看看罢。
看今日的情境,阿爹已然心软了,估摸着再过不久,我便不需要再唤杨大人为“杨大人”了。如我今日听见的,杨大人实在也不曾做过什么太罪过的事,又为了等阿爹二十年孤身一人,得到阿爹的原谅是迟早的事,破镜总会有重圆的一日。
而我与平遥不可能了,原谅不原谅的我倒是已然不十分在意了,我们彼此皆有亏欠,早已算不清谁该原谅谁。我只是不想毁了他。
诚然,被我毁掉的人不计其数,我也懒得数了,总归皆是些屠戮过我的族人的罪人,而平遥,不管我是爱他如命,还是恨他入骨,我不想毁了他。闲暇时也想过,我一个非仙非魔的另类,何处才该是我的归处?前些日子去看望婶婶时,她与我讲了几段佛经,那时便觉着也许诵经念佛也不错,只是不知佛家清静之地,愿不愿收留我这个双手沾满了罪孽之人?
还有几十年,是不是很短?
正想着,沈荼醒了,仍有些迷蒙的眸子对上我的,覆着一层潋滟水光。我被美色所惑,凑过去亲了他的眼睛一记,“美人,这光天化日的竟敢爬床?”
他挨了过来,搂住我明显较从前粗了一圈不止的腰身,“嗯”了一声。我心下有些奇怪,今日沈荼怎没兴致与我扯皮了?
“出什么事了吗?”我有些担忧地问。
他将脑袋窝在我肩胛间,闷闷不乐道:“爹说,杨大人占了他的卧房赖着不走,他便来与你睡,叫我去他的院子睡书房,我便先来爬床了。”
我当何事呢?但见他似是十分不乐意的模样,便安慰道:“放心便是,杨大人待不了多久的,他若是当真能久待,怕是也不会独守空房的。”
我的话沈荼听得很是受用,十分麻利的起身去准备晚饭了。有时见沈荼一日三餐伺候这么一大家子,颇有些埋没人才之感,但一吃到出自他手的饭菜,那一丁点的惋惜之感便烟消云散了。
许多年不曾与阿爹一起睡了,晚间,与阿爹同躺在一张榻上时,颇怀念小时候的日子。记忆之初,我们还穷得很,几乎可算得上居无定所,随便寻个地方抱着睡一晚便凑合过去了。后来勉强付得起简陋房屋的租金,再后来,租住的屋子越来越好,我皆是与阿爹一同睡的,直到能买一间自己的小屋,我也不再是胆小的幼童,才自己一个人睡。
如此一想,便觉着十分精神,半点睡意也没有,加之午后睡了一个多时辰,更是精神抖擞了,便缠着阿爹说话。其中,自是少不了打听他与杨大人的事。然而阿爹对此却不愿多说,我便觉着有些蹊跷了,如此看来,杨大人还当真是做过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吗?
被这个念头搅扰,一连几日睡不好,腹中那小混蛋便又来闹我,更是睡不好了。第四日夜里辗转反侧时,阿爹的声音冷不丁自身后响起,将我唬了一跳,“阿昔,你一连几日夜里不停翻身,当真那么想知晓当年他做过什么?”
☆、第38章 囚牢
阿爹说:“因着我们的父亲皆在朝中为官,素日来往较为亲近,我们又皆是独子,家中没个兄弟姐妹相伴,父辈便将我两个放在一起教养。我与他自小一同长大,以兄弟相称,除了我们之外,付瑶,便是那日刺伤他的那女子,也是与我们一起的。
付瑶的父亲也是朝中官员,从来不顾‘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唯一的女儿便送去了我们的夫子那里读书。夫子的才学在京中颇有名气,本不愿收一个女学生,付瑶的父亲便来托父亲他们说情,三家与夫子商讨了一番,夫子总算收了这位女学生。后来父亲他们请了师父来教我们武功,付瑶非要跟着学,闹了几日,长辈们便应了她。
我们三人中,他年纪最长,我次之,付瑶最小,皆是相差近一岁。三人关系本还算亲厚,便如寻常兄妹之间那般。十三岁那年,付瑶却忽然开始与我疏远,反倒与他愈发亲近,我那时不懂,直到某次我得了风寒,他衣不解带照顾了我好几日,连学业也放下了。再见付瑶时,她那模样,当真是想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我旁敲侧击问了家中年纪稍长的侍女,她告诉我,若是一个女儿家有了那种种表现,多半是有心上人了,且那心上人心里装着别人。
那时听了觉着好笑的紧,付瑶不过十二岁有余,虽说差不多该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了,但喜欢上兄长一般的人物,也颇有些奇怪。再说,我与杨明旭情同手足,从不曾想过这份手足之情中会掺杂其余感情,自是将那一番话当了笑话听了。只是那时不知,我将此事当了玩笑,旁人却不是那样想的。
我颇费过些心思讨好付瑶,怎奈何她对我总是爱答不理,如此,便也没再费过心思。只想着,若她为了自个儿那点小心思便可不顾我们之前几年的兄妹情谊,我自是更不需在意了。于是,我俩之间便愈发冷淡,只靠着杨明旭斡旋,总算不曾断了来往。
又过了两年有余,付瑶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俨然一个大姑娘了。不知是不是她自个儿要求的,她的父亲在那年年节时,趁热闹提了结亲一事。长辈们皆是十分赞同,毕竟自小一同长大,彼此皆是知根知底,再加之,除非单独面对我时,付瑶皆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自是十分讨喜的。而我,那时还未对杨明旭起什么心思,觉着付瑶既对他有情,且又是喜欢了他两年多,若能喜结连理,作为他们的青梅竹马,我也该为他们高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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