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迪之结+番外作者:顾临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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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苦涩地咧了咧嘴,看着逐渐被绿意吞噬殆尽的微缩城市,这应该……真的是命运吧。
说到底和死去的德希特妮并无二致的,命运。
“哦,我的小伊斯。”
我刚从车上下来,立刻被温丝塔尔抱了个满怀,玫瑰的浓香扑面而来。
“下午好,姐姐。”我回抱住温丝塔尔,亲昵地任她吻了吻我的面颊:“最近过得怎么样?”
“当然是好的不能再好了!”温丝塔尔欢快地冲我挤挤眼:“特别是得知妈妈离开美国的消息的时候,我简直恨不得再坐回飞机上去,从一千英尺的高空跳伞下来。”
我忍不住笑起来,挽住了她的手臂。
星期三的深夜十点,母亲在接到了一封紧急邮件后当晚就搭乘飞机离开了美国,直到圣诞节前她都不可能回来——这绝对是今年我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说起来你是不是又高了点?我踮着脚下巴连你的肩窝都碰不到了。”
“怎么说也有将近一年没有见了嘛……赛尔斯哥哥他们呢?”
“诺苏蠢货因为赢了官司,大中午和他们事务所的那群人跑去喝酒。到现在还没爬起来,赛尔哥哥亲自绕路去接他了。”说到这里温丝塔尔停了下来,充满威胁性地瞪了我一眼:“你绝对!绝对!不能学他!”
我赔笑道:“我怎么敢,你知道的。”
“哼。”温丝塔尔拨了拨她的长发,显然是决定诺苏到了后再集中火力了。我暗自在心里为诺苏祈祷时,她已经跳转了话题:“跟我去我的房间吧小伊斯,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多的礼物。”
母亲不在的家庭聚会……就只是聚会而已。
我随声应和着温丝塔尔姐姐,在漫长的呼吸后吐尽了肺内的浊气。
真好啊。
直到最后一道甜点的盘子从桌子上撤下去,那股刚洗好衣物上的柔软感还若隐若现地包裹着我。诺苏站起身,懒洋洋地向赛尔斯发起了邀请:“要不要来一杯?白兰地,红茶不加冰?”
“你居然还要再喝?”温丝塔尔难以置信地直接把叉子扔到了盘子上,发出咣的一声脆响。
“当然。”然而赛尔斯却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随后以征询的目光看向我。
温丝塔尔愤怒地捶着桌子站了起来“伊斯不准去!还有塞尔哥哥你不是基本不喝高浓度烈酒的吗!诺苏你就使劲喝吧,最好把自己的脸直接泡到伏特加里,这样等你肝硬化后我就能尽情地嘲笑你了。”
“事实上我也并不准备去。”我替温丝塔尔拉开椅子:“肖恩医生告诫我近一周内最好都不要接触任何含有酒精或者咖啡因的饮品。”
“哦,你还真是扫兴。”诺苏懒懒地用手搭上赛尔斯的肩膀:“宁可一次不落地飞到加州去参加那些枯燥无味的技术研讨会,也不肯晚上去泡泡酒吧,伊斯,你迟早会同化成那些机器的。”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鼓励伊斯一夜情吗诺苏!”温丝塔尔扬起了画得锋利的眉毛。
“行了温丝,他早就成年了,都是个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了,还有,我说过多少次,要叫我哥哥。”
“只比我大不到一岁的人有什么资格让我叫哥哥!”
“法国小妞,快点洗个澡上床睡觉去吧!大人们可怕的夜生活不适合你呢。”诺苏勾紧了赛尔斯的脖子,十分挑衅地向温丝塔尔抛了个媚眼:“赶快适应这不知道哪门子的美国时间和快餐式xìng.爱吧修女阁下。”
“你们两个,够了……”赛尔斯揉了揉太阳穴:“总是弱智一样吵个没完,诺苏你给我闭嘴,温丝你回房间睡觉,至于伊斯——”他微妙的停顿了一下,我立刻警惕地看向他。。
“你去庭院最少散步半个小时,我会让厨房为你准备烫口的浓汤的。”大我整整十岁的哥哥微笑了起来,海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威胁的光:“别以为我没注意到你晚餐吃的少得可怜,不要企图挑战我的忍耐底线,我不想对你用上军队里的那套。”
“嗯……”我讪讪地点头:“饭后散步有利于身体健康,不用担心,我会去的。”
认真的说,在夜晚降临的庭院里散步真的不是什么好主意,植物们纷纷散发着比坚冰还要阴冷潮湿的气息,精致的路灯委委屈屈地站在小路边,不情愿地顶着点黯淡的冷色光。深秋季节值得人在外流连夜色的,也只有头顶因为格外晴朗的天气而异常璀璨迷人的夜空了。不是最好的观星季节,却是极佳的、感受星空的季节。
我把手插进外套口袋,仰着头,轻而易举地在中天附近找到了秋季四边形。顺着它的东侧边线向北找,先是看到了仙后座,接着找到了北极星。
“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看到鲸鱼座呢……”我一点点的后退,脚踩上了柔软的草皮,逐渐远离了小路。路灯的光愈发的微弱,灯火通明的大屋彻底看不见了,黑暗包围了我,但我丝毫没有必要害怕。安保措施极为严密的庄园,特别这里还是我从小生活、两年前才搬出去的地方,就算有些地方我稍微感觉有些陌生,仍不可能害我迷路——
我突然愣了愣,一股凉气猛地从脚底沿着脊背窜上头顶。
……居住了整整十八年,可以自信地说每一寸土地都印上过我足迹的家,在什么情况下会有地方是能让我感觉到陌生的?
潜意识本能地迅速找出了安慰自己的借口,我听见我对自己说:你都离开家两年了,难道还不许家里翻整一下?
不,绝对不可能。理智清晰地驳斥了回去:母亲厌恶随性、毫无理由的变化,家里除了会替换季节性的用品和摆设外,就连花圃边的栅栏这么多年也没换一换颜色或者样式,又怎么可能大规模的翻整庭院呢?
“所以说,是感觉认知障碍症吗?我的记忆又缺失了?”我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功能,把前方照得一片惨白,所有隐藏在黑夜里的东西全都无处遁形。
没有见过的长椅,没有见过的灌木,没有见过的篱笆,我甚至还看到了一架秋千!我肯定后院架设的所有秋千我都玩过(还是莱斯利挨个带我去的),可是这架乳白色不锈钢制的带靠背秋千我一定没有见过。
莱斯利不可能平白无故少带我去找一个秋千,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秋千能多个七八架,这样才能好更长时间的把我留在室外。
不是他没有做过,那么,就只能是我不记得了。
“这不可能……上帝啊……”
再找不到合理解释的我几乎感觉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了——我一直,一直以为感觉认知障碍症是从我搬出家以后才开始出现的!
恐慌简直马上要击倒我了。
我根本不敢想象我在家发病我的母亲为什么没有发现,我的哥哥姐姐们为什么没有察觉,莱斯利为什么也没有看出来。那么是不是其实,这种情况发生过很多次,只是所有人(包括我)全都没有发现?而禁闭室里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不是因为过于恐惧残存下来的,而是干脆地就只记得这么多?
纷纷扰扰无数杂乱的念头在我脑海中走马灯般掠过,最后,视频里我自己诡异地微笑着的那张脸挤跑了全部的图像。我多想忘掉它,可是大脑总是这样,越是禁止什么,越是会做什么,我现在甚至连“我”想要摩挲我的嘴唇的表情都回想起来了,那是混合着欲望和希翼的一张脸。
“我”说了什么来着,对了,是“我将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上帝啊……
坟场般宁静的庭院里,我一个人站着,感觉自己快要休克了。
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沿着这看起来陌生的地方走到头去一探究竟,要么现在立刻掉头返回、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可是下一刻,剧烈的心悸席卷了全身。我痛苦地倒在地上,尽可能地捶打着胸口,同时也捂着了口鼻——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再任凭自己本能地拼命大口喘气会氧气中毒的。
身体里好像多出了一个人在和我撕打,此时没有哪个部位是不疼的。我甚至能感觉到剪刀锋利的刃内在割剪着我的皮肤。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我尽可能地在沾着水汽的草坪上打滚,可是这些附着上我皮肤的湿漉漉的液体反而让我产生了更加真实的崩溃感。
血,到处都是血,我在流血,我快要死了……
眼泪漫过了我的面颊,在灭顶的窒息感控制下,我甚至不受控制地把口水弄到了我的衣领上。
冷不丁的,我又接触到了氧气,喉颈处撕裂的灼痛感被大量涌入的空气熄灭掉了,我猛烈地咳嗽起来,下一秒,完全不受我控制了的身体麻木从地上爬起来,提线木偶那样,被牵引着向前方走去,我惊恐地放声尖叫。
“不!不不不!不要!不要!!!停下!!!”
在引来人之前,我的声音被遏制在了喉咙里。我瞪圆了眼睛,试图摔一跤或者转个身,可所有的反抗方式都不起作用,我的步速比散步还要再慢一些,加上手脚略微的不协调,看起来更像是一具活尸而不是一个人类。但是现在发生着的一切却坚定到了完全不可阻止的地步,最终我站在一颗粗壮的橡树前,干脆地把手机塞进领口,开始手脚并用地爬树的时候,假使我面前有一面镜子,那么我想,我的表情与其说是认命,倒不如说是呆滞到麻木。
类似于等一下哪怕会从树上发现半吊着的没有腐烂彻底的尸体、或是直接是人的骨骸也不会惊讶分毫的呆滞。
也许……我是在做梦也说不定呢?
我这么想着,同时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向上攀爬,而且爬的异常谨慎,裸露在外、没有任何织物覆盖的手掌和手腕肯定已经被粗糙的树皮擦破了,而事实上,我觉得大腿内侧的皮肤也在火辣辣的疼。
终于,在快要接近树第一个分叉的地方,用来照明的白光中出现了一个已经废弃一段时间的鸟巢,它歪歪斜斜地挂在那里,底座的钉子锈迹斑斑的半插在树干中,看起来很快就要脱落了。我不知道这是谁、在什么时候安上的,可这并不影响我无法制止自己把手伸进去摩挲。
我只能紧紧地闭上眼,这样哪怕等下会有什么东西爬出来,这该死的不受控制的身体能发发慈悲不要直接松手摔下树去,现在我呆着的高度十有八九会直接摔断我的脖子。
没有了视觉加入变得格外敏锐的触觉对我来说绝不算是好消息,冰凉,潮湿,坚硬,我肯定我摸到了苔藓,接着是有点厚度的一个东西,表面带着点滑溜溜的凉爽感,似乎还很柔软。不等我猜测那是什么,手擅自把它直接拿了出来,又不等我看清,手直接把它塞进了我的衣兜——上帝啊!我在近三米的高空松开了一只手!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再松开另一只!
幸好身体似乎完成了它的任务,双手再次抱紧了树干,开始缓慢向下滑。因为身上沾着水,这段绝不算长的路程总是时不时出现惊险无比的滞空感,仍不受我控制的手一度紧张地狠狠挖进了树皮里。而当我的脚踩上草地的那瞬间,我愤恨地向树挥了挥拳,接着我十分惊喜地发现自己真的挥拳砸了上去——身体终于听从我的指挥了!——我当机立断,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拼命地朝来的方向冲去。肺部火辣辣地在燃烧,比刚才的窒息感还要猛烈十倍的程度,但我根本没有功夫在乎一下它的感受。耳内的心跳激烈到了要扯烂耳膜的地步,我却上气不接下气地越跑越快,直到跑定到最近的路灯下,站在光晕小小的庇护范围内,我才停下来,死死抓着灯杆拼命喘气。
等到眼前眼冒金星的状况稍稍缓解,我谨慎地望着远处漆黑一片的树林那段,高大狰狞的树木门缓慢地吞吐着的寒冷霜气,潮水般堆叠而来,似乎有无数张牙舞爪的怪物藏在其中。
我感到一阵胆寒,气还没喘匀就十分没出息地继续掉头逃跑,活像身后真的有鬼在追。假如大学时期我也有这样的速度,就不至于总痛苦地补考一千五百米长跑了,甚至我觉得我现在完全跑出了四百米拥有的速度,说不定还能一举打破世界纪录。
庭院外的小广场还有佣人在外面忙碌,四面八方的玻璃窗内全是灿烂明亮的灯光让我有点安心了。可我仍不敢停,活像身后有鬼在追一样保持着可怕的惯性干脆地从后门跑进了家。狂奔上楼后,一头栽进了自己的房间,直接把自己反锁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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