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 作者:天下最帅谢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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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焰的大哥便死于这里,还有林淮屏的父母。
程焰知道来龙去脉,知道是飞鸟帮等人使得他失去大哥,与池靳站到了统一战线;林明珠亦如是,林淮屏却不同,他不曾知道真相,只看到自己的父母死于非命,首先恨的,就是靳家帮,他觉得是因为父母依附了靳家帮,所以才会得了这个下场。
林淮屏人执拗,认定的事情向来不肯改变,即使关系好如池靳与他,池靳也是不愿叫他知晓真相,只怕这真相揭破之后,两人会直接恩断义绝仇恨冲天。
不愿叫他知道真相,却不是不敢叫他知道真相,池靳一直都知道,林淮屏早晚有一天会知晓这件事,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而如今既然连顺义帮的苏不念都敢将这件事搬到明面上,想必林淮屏也早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推开车门,池靳想,林淮屏那边这些天都没个动静,想必是发生了什么。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他要趁这会儿还宁静着,清除一切的障碍。
他下了车,走进顺义帮的堂子里,走过外堂,一进内堂的门,就见着苏不念坐在首座,她持一杯西洋花茶小口啜着,正与谢澜讨论着什么。
见池靳到来,她忙将花茶放下,起身相迎,“池将军可真守时。”
“大娘盛情相邀,池靳于情于理,都应该准时前来。”
“池将军客气了,快请入座!”苏不念十分热络地将池靳引至谢澜身边,似乎要证明些什么。池靳并不如她的意,他绕了一圈,坐到了谢澜的斜对面,从这个角度,他们两人甚至避免了眼神交流。
苏不念也不气馁,话题上尽往两人相识的话题上引,谁知这两人竟没有一个人给她面子,竟是一个比一个更沉默,一个比一个更冷淡。
若不是向她报告两人关系颇好的这人是她的心腹手下,她倒是真不敢相信这两个人能凑成一对。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苏不念虽然有心叫他俩交流,好叫池靳表现出来慌张,从而同他讲价讨价,如今没有一个人配合,她这话也不知道该怎么续下去,到最后干脆沉默了。
一场交易,三个人都沉默,看起来好像是再做不下去的样子,池靳却站起来,他蓦地一笑,冲苏不念道:“大娘的要求我需要考虑一下,明日中午会给你答复。”
苏不念本是觉得希望破碎,这会儿一听池靳如此说,立马又燃起了希望,兴致勃勃地同池靳单方面热情地聊了起来,到最后也“宾主尽欢”,饭局过后,池靳离开,谢澜仍留在这儿。
谢澜接上了下午没讲完的花茶话题,不急不缓地对苏不念说着“哪个地方的花茶最好”、“各式花茶的特点”、“如何才能泡出更好的花茶”这些话题。
他在彼岸六年,对这些事情大有研究,对桐城人,尤其是像苏不念这样贪慕洋文化而不精于洋文化的人,颇能“侃侃而谈”。
不多时,苏不念就叫他忽悠得五迷三道,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喝下那一杯谢澜亲手泡的茶。
她在饮尽那杯茶的时候,谢澜在心里冷笑一声。随后他退出内堂大厅,走到苏不念给他配备的房间里。
烛火明亮,他展开白日池靳“不小心”掉到他手心的纸条,上面虽充满皱痕,仍能辨出其上的八个字,“车停西口,南宅待君。”
他拿出另一张纸条,上面皱痕不多,也有着一些,工工整整的,如同专门折成这样的,还有一点几乎小不可见的粉末,像是某种药的残渣。
将这两张纸条拢到一处,谢澜把它们全放到火焰上方烧了。
纸条烧完不过霎时,霎时之后,谢澜也从房间里出去。
这时候已经传出苏不念昏聩的消息,整个顺义帮都乱得一团糟,谢澜看准时机,到兵器房里找回来他的刀,沿着小路偷偷离开。
小路上巡查的人本就少,更何况现在苏不念又昏了。谢澜在这儿两天,也将这里的防守情况摸了个门儿清,沿途杀了几个巡查与暗哨,他顺顺利利地就走出顺义帮。
西口即是出顺义帮不远处的一个小溪的名字。月色虽不明亮,谢澜也很快摸索到了车子的所在处。
他开了车灯,就着夜色往桐城里他的那一所在南边的宅子里赶。没走多长时间,就听见一声轰隆巨响,他扭头看了一眼,就发现顺义帮的方向着起了滔滔火光,想是之前发生了极可怕的爆炸。
且不提是什么造成了这场祸事,他只想了一点,若是他再晚出来一会儿,说不定他也将葬身火海。
他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也忽然明白了池靳这一张纸条上为何充满了皱痕。
——他是在挣扎,一面他相信谢澜能凭借自己的能力摆平这件事,一方面他又不舍得叫谢澜冒险,而两相抉择,他还是选择了放手叫谢澜自己去做。
若是谢澜今夜死在这儿,也只能算是他二人有缘无份。
池靳这不是无情,而是太过有情。
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保护他不受伤害,而是放手由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池靳从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他算计人心没错,可他从来都有原则,他利用人心没错,但他利用着人心,也利用着自己。
他的算计说难听了是算计是经营,其实又何尝不是他对世的一种态度。
他怕背叛,所以宁愿谁也不去相信。
可幸——他们遇见彼此。
谢澜下车,看见在南宅门口等待着的池靳,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感情。
他缓慢地走近池靳,终于到池靳面前,他递上兜里用礼品盒包装好的打火机,道:“老烟枪,我给你买的。”
池靳狠狠抱住他,池靳的声音是颤抖的,“对不起。”
谢澜知道他说“对不起”这个词,其实还有另一重含义。
哪有一个军阀会为一个商贾之子耗费这么多心思呢?
说他是变数,怕控制不住,那都是借口。
而其实……
谢澜的眼眶微微发红,他轻轻在池靳耳边道:“我也爱你。”?
☆、有光。
? “今晚会有大变故,我先送你回谢公馆去。”池靳没有与谢澜做过多缠绵,他很快便敛住外露的感情,对着黯淡的月亮,这么说着。
“那你呢?”谢澜问得关切。
“我自然是回我的地方。”
谢澜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想要你是什么答案。”
池靳握住谢澜的手,两个人手心的温度就融合到一处,“敛之,”池靳喊他,“你在,我就不会死。”
谢澜心突突地跳着,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仔细想想,却又分辨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这样不安的感觉弥散在心头,只叫他觉得是要发生些什么的。
池靳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我不会发生什么的,只是帮会要大洗牌,谢家的生意估计要受些影响,我怕你出什么事,所以叫你待在家里。我往谢公馆调了士兵,所以那里相对安全一些。”
谢澜一愣,“帮会大洗牌?”
“关于我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你听说了多少,”池靳拉开车门,叫谢澜坐进副驾驶座上,他又走到另一侧,拉开另一侧的车门,启动车子后,他边开车边道,“靳家帮被清洗,是因为势力过大,但也并不只因为这个,还因为国^民^政^府。”
“国^民^政^府的根基就在桐城,在二十年前,国^民^政^府分为南北两个派系,靳家帮支持南派,而在国^民^政^府之中,北派的势力更大一些,国^民^政^府的兵力有一大部分都掌握在北派手里,所以靳家帮对南派的支持叫北派的人觉得被挑战了尊严,也是为了杀鸡儆猴,所以才有了靳家帮的惨案。飞鸟帮、甚至是陆安时都不过是一个靶子,这件事说不上怪谁,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谁都有理,所以想要得到自己的公道,只能比别人更强大一些。”
“因为我比陆安时强大一些,所以我杀了他。这个道理就归了我。成王败寇,向来如此。不过,虽然北派比南派势力大,到最后统治国^民^政^府的,还是南派。”
“怎么?”
“有才能的人都有傲气,北派人才辈出,矛盾自然也大些,后来散作一团。除了南三城,另外三个地,关^东^军^部、内河军^部、北六城军^部都是由北派收编而形成的军队。北派分裂,南派自然上位,做了个弱而无能的政^府,蝇营狗苟这些年,终于下台。”
谢澜评论道:“我不相信这其中没有你的手笔。”
池靳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掺合了许多事情。因为我总想做一个有理的人。我算计了很多事情,算计国^民^政^府,算计内河军,甚至算计林淮屏,算计你,但我并不是只为了自己。”
家国大义这样的东西并不是需要说出来的。
国^民^政^府软弱,在位官员又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而放眼纵观,全国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如同南三城一样繁华和平热闹的。关东凄冷,内河混乱,北六城肃杀,这都不适合百姓的生存。
不仅是为了给靳家帮复仇,池靳心里,也是想建造一个太平盛世的。
他知道自己算不上一个好人,但他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他所做的一切自然是为自己,却也不可谓不是为世人。
——还世一场清明。正为如此。
谢澜心中那股子慌乱意味更浓,他觉得自己似乎要抓不住这样的池靳了,无声地攥紧拳头,他压下自己的情绪,结束这个话题:“南宅是我从前给付诺儿的家,我没有你这般胸怀,我之所想,只不过是一个家园温馨。”
谢澜这样说,是讲述往事,也是挽留池靳。
不管是不是会发生什么,他只希望池靳能陪着他,不叫他再孤身一人。他希望池靳能给她一个保障。
池靳分了神,随后汽车晃动一下,又将他神思勾回来,他道:“敛之。”欲言又止,没有下文。
谢澜觉察他的心意,也是失笑,这运筹帷幄的男人,竟然也会害怕他心里还没放下过去,害怕抓不住他。攥紧的拳头在这时伸展开,他的心情突然也放松下来。
从池靳口袋里摸了根烟,谢澜点燃它,并不抽,只是看着,到烟快燃到尽头,他将烟掐灭,打开窗户,将残骸往窗外一扔。这时他不再关窗户,车里本来还有一股子氤氲的玫瑰香氛,却随着晚风的吹拂,全然散去了。
谢澜这时候才说话:“时间的风也将她吹散,我本只留一点执念,偏偏又叫你给打破了。”
坚冰破碎,遇光消融。
说得俗气点,池靳就是他的光。
人间本一片黑暗,荒芜之地,寸草不生,偏偏有了光,随后严寒远去,春芽破土,再几经岁月,成一片大好山河。
谢澜如今的世界,便是春光肆意,大好山河。
所以他不愿意叫池靳出什么事。
汽车一路行着,终于到谢公馆,池靳没有下车,似乎不忍面对别离之景,他别过头去,声音有些发闷:“你且去吧。远怀在你们府上,这些日子不会走,他不像何丛,为人沉闷些。平日里你只当他是个透明人就行,到有事情了,你去找他,我就一定会来。”
谢澜应一声,他似乎是叫池靳这样子吸引了,所以其实并没有太注意池靳说了什么,随后他喊一声池靳的名字。池靳不看他,他便又喊一次。到池靳终于扭头,他立刻凑上去,蜻蜓点水一般吻上他的脸颊,又飞快地撤回来。这时他好像害羞了一般,“我走了。”说完这一句,他立刻推开车门下了车。
池靳在黑暗中辨认他的背影,沉默地看着那背影离他越来越远,到他终于再也看不见,他关上谢澜拉开的窗,加大油门,在夜里一路疾驰。
叫他自己来说,他也不知道未来有什么在等待他。
他只是想活下去,同谢澜一起。
也不知走出多远的距离,直到他内心平静下来,他伸出手,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那是之前谢澜的唇停留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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