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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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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培英转怒为笑,“没事,我刚才也没少揍他,别太心疼了,啊。”
    薛连朔呸了一声,“少来,自作多情。”
    陆培英嘿嘿了两声,然后又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陆培英带他往体育馆的一处楼梯走去,他们往上走,又经过几段拐弯,经过一道门,来到了一处露天的高地,从这里可以看见下方的景象,偶尔有人从后门走出,背后的运动挎包一蹦一跳地。这里没有椅子,只有露出青灰脸皮的水泥地,陆培英拉他坐下,这样从下方就看不到他们两人的身影。陆培英点了烟抽起来,“我经常躲到这里抽烟,要是在里面抽教练要骂人的。”他抽了一半,又把烟凑到薛连朔嘴边,后者顺势抽了几口。两人就这么接替着把一根烟抽完,薛连朔笑了笑,“感觉这样有点像事后。”陆培英也笑,“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
    他的手搭上薛连朔的大腿,向下滑动,薛连朔阻住他的动势,“想干嘛呢!”陆培英把手抽出来,改成摸他的脸,神情专注,薛连朔被他摸得有点臊得慌,把脸别了过去,陆培英就又抚摸他的耳侧,手指轻轻摁着脖颈的动脉,然后顺着衣领游进去。他说道:“好久没这么摸你了……”薛连朔回过头来,弯着眼睛微微笑,然后埋头咬了一口对方的手臂。
    陆培英回头看看背后的楼梯,又向前看看无人的小道,最后把目光投在了薛连朔的嘴唇上。他倾前身去亲了一下,薛连朔闻到对方身上温暖干燥的气息。他吻着陆培英嘴角的血迹,舔了舔,然后把舌头滑进对方的嘴里。两枚软舌像在打架,互相缠斗着,陆培英将身体压得更前倾,将对方的嘴唇都含住,从那里头争夺空气。薛连朔被他吻得气喘不止,分开的时候还红了好一阵子脸。
    他将陆培英的小腿拖过来,然后把裤腿卷上去,检查膝盖上的伤口。那里磕破了很大的一片,渗出的血都被蹭干净了,只剩下紫红的狰狞的嘴脸。薛连朔看了看,然后用舌尖舔了一下。陆培英被他逗笑了,“亲爱的,你要干嘛?”
    “试试你的血是什么味道。”
    “你真重口味,”陆培英怪笑了一下,“说说看,什么味道?”
    “酸臭味。”
    “靠。”
    两人靠着又抽完一根烟,陆培英提出要去看电影,薛连朔起身跟他走,一路上想了想最近都有些什么片子,他本人倾向于看文艺片和悬疑片,但陆培英要看特效弘大的爆米花片,两人在电影院争执了一会儿,最终以薛连朔的妥协结束。
    美国大片的音效总是做得特别凶猛,加上环绕立体声,薛连朔本来昏昏欲睡,都被震得清醒了。他们坐在最后一排,两旁都没有人,今天是星期二,来看电影的人并不多。陆培英看着看着,时不时发出笑声来。薛连朔把手凑过去从桶里抓爆米花,然后塞进嘴里嚼,咔滋咔滋地,碎末掉到了衣服上,然后被抖下去。陆培英也抓了把爆米花喂他吃,他埋头在陆培英的手心里叼着吃,陆培英一直专注地看着他的动作,然后笑了一下,低下头去亲了他一口。薛连朔往后躲,陆培英又追上去,堵住他的嘴唇吻了一会儿。奶油爆米花的气味铺天盖地,好像一张网似的笼下来,他推开陆培英,低声说:“待会儿被人看见了怎么办。”陆培英的声音被电影的巨大声响覆盖,只捕捉到一点痕迹,“他们不会看见的。”说完又吻了下来,薛连朔扶住他的后脑勺,让他吻得更深入,胸膛有些激动地起起伏伏。电影音效掩盖了他们在角落的喘息声,身躯偶尔被照亮一块,斑斑驳驳。暗潮涌动中,薛连朔发现自己起了反应,他有些尴尬地退回来,然后把头靠在了对方的胸膛上,一下一下地磨蹭着。
    电影院就在学校的南门外,他们看完电影后走着回学校,在某一段路途中薛连朔拉了他的手,手指像一截软布般滑进对方掌心,轻轻抚摸着对方的掌纹,在冬天的时候皮肤很少出汗,摸起来干燥又粗糙。他的眼睛没在看陆培英,而是看面前那条熟悉的灰色的柏油路,风卷起残叶,将它们都扫到路旁去。但他的手在看陆培英,用手作为一只不会闭合的眼睛,透过对方的皮肤,窥见他心里那些充满热量的、纷繁杂乱的情绪。
    他把手抽了回来,放回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在寒风中耸了耸肩,往宿舍走去。
    
    第30章 
    
    寒假的时候薛连朔盘算着下学期要不就跟陆培英出去租房子住算了,一来两人卿卿我我之时不必避人耳目,二来薛连朔临近放假的时候在楼下相中了一只三个月大的小猫,想养着,但宿舍条例不允许。陆培英对此的态度是兴趣缺缺,甚至觉得会否太过显眼,引人非议,薛连朔只能先行作罢。
    说到小猫,薛连朔在要飞回杭州的那天早晨还在楼下喂它。那是只白毛灰眼的小公猫,走起路来颤颤巍巍,憨态可掬。那天晨雾像从地底蒸出来一般,腾在四周,让环境变得有些像喷射了干冰的舞台。他穿了一件运动外套,里边是带棉的厚卫衣,脖颈后边露出浅灰色的兜帽,把行李箱推在一旁,然后坐在花坛边上,把小猫揪上来,喂猫粮给它。陆培英从二十五栋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他低着头逗猫的情景,睫毛低垂,嘴唇紧抿,染成深栗色的头发下方露出一点白白的耳朵尖,像水里的菱角,周身笼着一层晨雾,轻飘飘的。他走过去摸摸那毛发柔顺的脑袋,“走啊,我送你去机场。”
    薛连朔抬头看他,打了个哈欠,“急什么,九点多才飞呢。”又拎着小猫的后颈,送到他面前,“怎么样,是不是挺可爱的?”
    “你悠着点儿,这可是野猫,被抓了要打针的。”陆培英把猫从他手里揪过来,放到一边。猫冲着粮食跑去,低头吭哧吭哧地啃起来。
    薛连朔垂着脑袋看自己的鞋和对方的鞋,两者时不时碰在一起,他揣测着陆培英的码数应该比他大一号。“我不想回家过年。”他突然开口。陆培英嗯了一声,良久才说:“你家过年应该……挺冷清的吧。”
    “是啊,就连年夜饭都只有我跟我妈吃,简直寂寞死了。”
    陆培英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哎,我上次看了一个……一个调查研究吧,说是从小缺乏父爱的男孩子长大以后更可能变成同性恋,你说你自己是不是这样?”
    薛连朔愣了一下,“你都哪儿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神神叨叨,不可信。”
    “忘了,哪个网站上吧……真的不可信?你不觉得你依赖性挺强的吗?”
    “放屁,老子这么独立的一个人,多亏了我妈,从小就懂得怎么料理好自己的事情。”薛连朔皱皱鼻子,“再说了……要不是遇上你,我不可能当零的。”他压低了一点声音,“我初中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但在性幻想里边我都是上面的那个。”
    “骗人,”陆培英嗤之以鼻,“怪不得人家都说当局者迷,你自己怎么可能看得清你自己呢?我的出现就是为了让你更了解你自己。”
    “嚯,你还真自以为是,那你说,我其实应该是什么样的?”
    陆培英嘿嘿地笑了两声,拿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啊,性格软弱又敏感,好像很无所谓很开朗的样子,其实非常情绪化,事情都藏在心里头憋着。说真的,你这样的性格本来就应该当零。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们那个圈子里边的规矩是什么样的。”
    薛连朔被他这番剖析震惊了几秒,然而又不愿意承认,也不想把这种剖析自身的举动再继续下去,于是干脆转移了矛盾,“那你觉得你自己呢?”
    “我?我对自己的认识比你透彻多了,”陆培英挑了挑眉毛,“我就是个没有什么自制力的王八蛋。”
    薛连朔笑了一下,“不错,像你这么率性的汉子如今也不多见了。”
    “你也是这么看我的?”
    薛连朔想了一下,“差不多吧,没有自制力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方面是你太凭本能行事,幼稚冲动,你这样的人将来也许要吃大亏的,改改吧。”
    陆培英哼了两声,“你这样的才要吃大亏,我还没劝你改改呢。”
    两人就着性格方面的缺陷吵了半天,忽而面前出现一位仁兄,抬头一看,是薛连朔的室友梁稳。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充电器,“你忘了把这个收走了。”他说。
    薛连朔“靠”了一声,然后谢过了梁稳,把充电器塞进了随身的包里。梁稳跟陆培英打了个招呼,“你怎么过来了?”
    “哦,我送他去机场。”
    三人又聊了几句,梁稳上楼,陆薛二人打车前往机场。在进登机口前,薛连朔快速地拥抱了陆培英一下,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狗毛怎么这么长了,过年去剪一下吧。”陆培英应了,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我会想你的,每天给你打电话。”薛连朔大笑,“肉麻,恶心,我到时候会把你拉进黑名单。”
    当然薛连朔没有把他拉进黑名单,一整个寒假他们来来回回打了几十通电话,鉴于后来的通话内容实在太往下三路跑,薛连朔每次一接他电话就要回房,或者去阳台,总之避着张芬。张芬对此也感觉到了些什么,终于问:“你谈朋友了?”
    “没有啊,就一普通同学。”
    张芬盯着他看,眼神当中有种洞察世事的光辉,“好吧,如果谈朋友了把人带回来看看,我帮你把关。”
    “好好好。”薛连朔敷衍她,点头如捣蒜。
    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吃完年夜饭他躺在床上跟陆培英打电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门外是张芬在看春晚,声音嘈杂,营造出一种似乎很热闹的错觉。薛连朔突然就觉得自己从童年开始,一直以来就挺孤独的,小的时候长得瘦弱,像个女孩子,性格又沉闷冷僻,没有什么男性小伙伴愿意跟他玩,他也不可能跟女孩儿们扎堆跳皮筋翻花绳,于是孑然独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上了初中开始发育,这种情况才开始改善,随着各种称兄道弟和课后围殴,他身边的朋友渐渐多了起来。但到上大学以后,又都各自散去了,连个名字都记不大清楚。旁人都说朋友关系比恋人坚固,恋人是一时的,而朋友是一辈子的,他倒是觉得也不一定,像他这样的人,只可能交阶段性的朋友,大概谁都留不住。
    陆培英在电话里声音懒得要命,好像一半浸在睡眠里,一半露在清醒中,“你想我了没?”
    薛连朔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想啊。”
    “来,给我仔细说说是怎么想的。”
    薛连朔本来想贫他几句,然而又收住了,还真的仔细想了一番,“我在回忆我们上次在日租房的那几天。”
    “真巧,我也在想,”电话里传来嗡嗡的笑声,“妈的,这东西不能认真地回忆,一回忆老子就要起反应,又只能自己打飞机,太惨了。”
    薛连朔呵呵直笑,“你可以自行发挥一下想象力嘛。”
    陆培英在那头喘了两声,又缄默了一会儿才说:“之前你临走的那天,我在楼下看到你坐在那里喂猫,那个时候我真的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有点憋得慌。”
    “怎么说?”
    “那时候我觉得你……很安静,很温和,乖乖的,就像那只小猫一样。但是我一点都不想很温柔地去摸一把,或是揉两下,你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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