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的消失 作者:靡小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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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还是个孩子,是个连自己都管不好的人。我总是笨拙的活着,站上讲台我会脸红,跟人交谈常常上句接不了下句。如果我的迷乱和心事能算是一种思想的话,我就是人们所说的,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侏儒。花儿好看,我想拥有并不愿摘下它;鲫鱼肉鲜,我只管喝汤却从不吃肉,怕刺多,扎着疼。我一直都缺少自如地与这个世界相处的能力。“没有安全感,嗯,你这是没有安全感的体现。”楚月犹如一个心灵导师,给出自己的真知灼见。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管别人……我还没有准备好……之前那样相处着,你也说很自在很轻松,不是很开心么?你我,楚月还有流年我们四个,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我小声的说着。
“……”白若水沮丧地望着我。
我的眼睛,只好瞅向那双沮丧的双眼以外的其他地方。月亮比脸盆还要大,孤独的悬在夜空,虽然,它的周围分布着不少星星,可是又有哪颗星星可以与之为伴?有谁明白月亮的孤独?
又有谁明白我的孤独呢?
眼前的这个男孩,他明白我的心吗?理解我的孤独吗?
电线杆再往前一点儿,就是一个十字路口。往东,是通往我家的方向,奶奶此时应该已经睡下,如果没有睡下,她说不定也坐在窗下,百无聊赖的望着夜空上的这轮月亮,月光穿过窗子洒在她有些秃了的头顶上,于是,她的一头白发在月光下似披了一层银白色的霜,她清瘦的身影在月光下微微颤抖,她慈祥的脸庞如同纯净的婴儿一般安详美好。往西,是通往青城一中的方向,教学大楼正对着破旧的银白色金属大门,教室里头应该还有不少用功的学生,他们在学校统一停电之后,点起蜡烛仍然俯首在自己的课桌前,为遥远的梦想奋战着。我常和楚月在晚自习结束之后,胳膊挽着胳膊走在学校东头的操场上,我们望向教学大楼,几十间教室里的灯火就仿佛闪烁在深夜海面上的盏盏渔火,既惊心动魄又飘渺虚幻。
我们往回路走去,街中心的地方人多了起来。街中心有两家门挨门的店铺,我平均每学期会来一次,一家是服装店,另一家还是服装店。我去服装店只买过裤子,一条裤子用掉两个星期的生活费;不买上衣,我的上衣耐穿,这是瘦子的极大好处之一,撑不破衣服,只要不破,坚决不扔。裤子不同,不论胖子还是瘦子,都耗费裤子,一个学期过去,两片屁股与两条大腿交界的那两块地方,总会因重复磨损而呈现出薄纸片一般的稀薄与透明。
“只要功夫深,裤子磨成纸。”流年斩钉截铁的说,如一个长者。
“一点也不押韵啊。”白若水指出来。
“哈哈,好像是的。”流年大笑,接着说:“让我再想想。”
片刻之后,只听得他在后面吟道:“只要功夫到,裤子磨出洞。”
“好吧,勉强算过关。”白若水说。
月光下的服装店铺大门紧紧的锁着,我脑海中浮现出那些褂子和裤子,它们被挂在高高的店铺墙面上,黑夜中如一具具尸体。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走过去是鞋袜铺,五金铺,文具铺,钟表铺,随身听复读机学习电子铺……然后,是一家台球室,据说,那是一个混乱的地方,流氓地痞云集,打架斗殴时有发生,那是一个充满神秘色彩与暴力色彩的地方。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白若水会在晚自习后时常去的地方。第二年的那个夜晚,月亮如今晚一样明亮与动人,月光如今晚一样铺满地面和地面上的一切。我站在另外一家隐蔽的台球馆外,久久的等待里面的白若水,内心充满无尽的迷茫和悲伤。而当他终于走出来看见站在门外的我,竟是淡淡的一句:“你回去吧。”很快,就又扭头返身走了进去,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到我身边。我在外面继续等待,实在累了,站不动了,就蹲下来,双腿蹲麻了,再站起来,站不动了,再蹲下去。为了让大脑与眼睛保持清醒,我死死的盯着街灯昏黄的光芒,如同今晚白若水死死的盯着我流离的眼神。
白若水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望着我。
我不敢看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对我失望了,不知道今晚过后,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我们之间是否还能一如从前,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继续拥有面前的这个男孩。
他仍然盯着我看。
我不知道一个人是如何做到可以长时间盯着一个人看,而丝毫不感觉到疲累。
他一声叹息,终于发声:“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啊?什么?”
“流年。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我长叹一声表示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你都在想些什么呢?”
“你只要说是还是不是?”他用一种药我招供的眼光逼迫着我。
“不是!”
“那为什么,我总感觉这段时间你是在疏远我,而待他却一如从前?甚至还那么关心他?我哪里做错了,告诉我好吗?我都会改的。我不能就这样失去你,就算——就算只是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跟你相处。”
“我哪里很关心流年了?”我有些抓狂。
想起来了,一定是楚月没来的那几天,我有意无意的多瞄了流年几眼而已。
“你明明知道楚月一直喜欢流年的,怎么还这样胡讲!”
“如果不是楚月喜欢他,你是不是会喜欢他?”他依然紧追不舍。
“受不了。”
“你生气了?”
“是啊,生气了。”我低下头,不再看他。
他叹了一口气,也像是舒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
“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说刚才的那种话,我生气是小事情,要是让楚月难过就是大事了。你那么聪明,虽然你那副自我欣赏的样子怪讨厌的,但我还是很欣赏你。你也很细心,天晴为我泡茶,下雨给我送伞,很多时候什么也不说,就兀自走开,然后在我需要的时候,又会来到我的身旁。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心里都很明白。只是,今晚有些太突然,我还没有准备好,我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还没有长大……等我长大,好吗?”
他双唇微微张着,静静的听我说,然后短暂的思索,过一会儿,喃喃的说:“我当然愿意等你长大,可是,我所能把握的也只有眼前只有现在,将来会在我的掌控之中吗?你不会变吗?”
“就这么不相信我?那你就相信现在的我是你所能掌控的吗?”
“我只知道,现在的你,是在我身边的你。而将来,压根就不在我所能看见和预料的范围之内。”
“那你觉得现在身边的我,就是在你所说的能预料的范围之内吗?”
“我……”他没有再说下去了,摇了摇头,显出有些出乎他预料之外的绝望。
月亮依然圆得膨胀,街心却苍凉下去。
我觉得自己有些犯贱,明明那么喜欢他,却要说这些令他绝望的话,干嘛要拒绝他,干嘛要让他难受,干嘛不能迎合他也迎合自己?干嘛不能走出那一步,干嘛前怕狼后怕虎,思前虑后?甜蜜的陷阱,我如果不选择坠落,悬崖下的宝贝,只能与我无缘。
“我明白了。”他转过头来,面对着我,“时间不早了,走吧,我送你回寝室,该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
说完拉起我的胳膊,像是在牵引一个小孩。
“我自己走。”我摆脱他的牵引。
我的身体几乎都在他大外套的包裹之中,我知道,我的样子一定十分滑稽。我该死的肚子又开始响了起来,而且响声越来越大。
“你在闹肚子,受凉了?”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是饿的,刚到这里的时候就饿了,我一直忍着的,大哥。”
“傻瓜……怎么不早说啊,就让自己这么饿着,傻瓜。” 他埋怨着我。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哪里好意思就说出来,那边又没有卖吃的地方。”
“那边没有,但是,我可以带你去找地方吃呀,你看看你,硬要忍着,都怪我。”
看着那张为我着急的英俊脸庞,心头甜极了也暖极了。
我跟着他走回学校对面那条街道,那是家卖炒饭炒面的小排档,老板娘正在收拾锅碗瓢盆,看到我们后,笑着说我们是如何的幸运,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份蛋炒饭了。于是,我们就要了这份蛋炒饭。老板娘熟练的将冷饭倒入大锅中,点起火,快速热了热,盛起来递给白若水,又笑嘻嘻的去收拾桌椅板凳了。排挡里头仅有的几张大红色塑料凳子,早已四角朝天的码在可折叠的白色塑胶桌上,我对白若水说,回学校吃吧。
我们翻过大门旁的院墙重新回到校园里的时候,月光皎洁无比,一草一木皆清晰可见。
白若水拿着那盒蛋炒饭,走到操场的时候,温柔的对着我说:“就在这里坐下吧,快吃,别饿坏了。”
我接过饭盒,捏起一次性筷子,也不顾忌吃相,大口吃了起来。
偌大的校园里已不见一个人影,有的只是坐在空旷操场上的我们以及月光下被拉得长长的影。
我猛然打了一个饱嗝,白若水笑了起来,我才注意到他一直注视着我看。
不知道他饿了没,可是蛋炒饭已经被我扫荡殆尽。我用手擦了擦嘴巴周围的油腻,不好意思的说:“吃完了。”
他笑着说:“是啊。”
我说:“那我要回寝室了。”
他笑着说:“好啊。”
就在那颗梧桐树下,我让他停下不要再往前送了。我跨上台阶,走到寝室门口,看见院门已锁。已过夜半了。这两天是楚月在执勤,我掏出我出去前她塞给我的大门钥匙,轻轻□□锁孔。我回头看了看,白若水仍然笔直挺拔的站在树下,双手插着裤兜,是那么帅气。
月亮岿然不动,我的心头充满暖暖的感动。
此刻,我是满足的。
青春是一首蕴藏着美丽与哀愁的诗,我的心是座小小的寂寞的城,我听到达达的马蹄,正踏城而来。
而月光洒在白若水的身上,像是一幅干净的温暖的似真似幻的油画。
?
☆、秘密
?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草坪上冒着热气,呼吸是热的,空气是热的,风也是热的。知了也很热,实在受不了了,就不耐烦的叫上几阵,叫累了,就躲在树叶上睡它们的闷头觉,做它们的白日梦。蚊虫多了起来,飞来飞去,特别到了晚上,教室和寝室的灯管周围聚集了黑乌乌的一大片,为了争夺领域,时常吵嘴打架,身手不好的被武艺高强的给撞落下来,掉到我的书本和习题本上。我不会趁着它们在精疲力竭的时候去欺负它们,通常只是冷峻的看几眼,随它们爱爬哪里爬哪里,爱飞哪里飞哪里。
毋容置疑,夏天是个生命力旺盛的季节。草绿得要冒油,树壮得像是在某个特定的时机摇身一变就会成为体格强健的男人。那些在泥土下睡饱了整个冬季春节的丑陋的软体动物爬行动物们也意识苏醒了。披红戴粉的女孩和女人。我脑海中闪烁着过往和未知的岁月,一边想着椭圆与函数,一边想着白若水与自己,十分迷乱又坚定不迫地迈入这个充满花粉气息梧桐树气息热闹非凡的当下。
我们纷纷脱下再也没法罩在外面的外套,露出了单衣,有的女生甚至穿上了短袖,更有甚者,穿起了无袖和裙子。校园里,处处跳跃着青春的胳膊与大腿。校方就此现象严肃开过会议,要求各个班主任严肃风纪,整顿班风,首当其冲的就是女生的衣着问题。
“今天已经穿着短袖或是裙子的学生,我就不追究了,从明天起,我们班级里,不可以再出现裙子和不带袖子的上衣。”老汤掷地有声的说。
“男生呢?”有些男生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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