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缰 作者: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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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出租车司机说了几次,他没来过,绕了点路。”周弋走到棚子里,问,“等很久了吗?”
邱杪毫不介意地摇头,“正好菜都上齐了,鱼也烤入味了。”
周弋眼中流露出惊喜的光,跟着邱杪走到江岸旁的座位坐下来。
“我就点了四个菜,鱼挺足的,应该够了。”邱杪坐下来,说,“你看看还想吃什么,可以再点。”
周弋拿起菜单看了看,摇摇头,“这些够了。”
邱杪笑道,“我还点了烤羊肉,五十串!”
“五十串?!”周弋看他说话时,还用手指比划数量,不禁笑了。他想了想,感慨道,“撸串不能没有啤酒啊。”
邱杪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可他不知道周弋喝不喝酒,所以没叫。“那先来一打?”
“好。”周弋说着,拆掉了面前卫生碗筷的包装。
在项目部里的同事基本上都是和邱杪一样出身理工科,大家都是到了夏天会喝酒撸串的粗人。南方的夏天特别长,这样的日子过多了,容易养出啤酒肚。
邱杪从小到大都没有胖过,和他们一起打诨得再久,也没向他们一样发福。这是为数不多让邱杪觉得得意的事情,说出来也不怕周弋笑话。
“我们学校西门有一家挺不错的烤翅店,以前每逢临近考试周,大家都喜欢去那里撸串,喝得微醺再找地方刷夜复习。”周弋给自己倒酒,说,“所以很多人一到期末就胖了,等到小学期被折磨才又瘦下来。”
邱杪拿起自己那瓶啤酒往杯子里道,说,“像气球一样?”
周弋端起杯子和他碰杯,笑道,“对,和气球一样。”
“挺羡慕你的。我上学那会儿,从没过过这种生活。”一打啤酒已经喝完,邱杪看着地上的空瓶子,用目光征求了周弋的意见,然后又向服务员要了一打。
周弋并不惊奇,他说,“你应该过的是那种彻头彻尾的好学生生活,而且是工读生。除了埋头学习,就是拼命打工。”
邱杪意外极了,“你怎么知道?”
“嗯……每个人上学的时候都会遇到一两个这样的同学吧,气质大致上都差不多。”周弋酒瓶里剩下的那点酒只倒了半杯就没了。
他笑道,“你真会看人。”
对此周弋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至微醺的缘故,邱杪觉得周弋比平时随和了更多。他笑起来总是淡淡的,好像高兴的时候总要带点儿对世事的戏谑嘲讽。
他们吹着江风,赏着天上和河面的明月,就着下酒菜喝酒,天南地北地聊天。但不管是邱杪还是周弋,谁都没有提到那次他们在横店不愉快的对话,也没人说起邱遥。
直到深夜来临,桌边的酒瓶被服务员清理了两回,又留下东倒西歪的一地空瓶子,邱杪觉得脑袋转得有些卡了,才恍恍惚惚看到坐在对面的周弋挑着烤炉里的魔芋,然后听到他仿佛漫不经心地说,“其实你应该多体谅体谅邱遥。他向我说完你们的事以后,我觉得你们挺像的。”
“哈?”邱杪笑道,“哪里像了?他小屁孩一个!”
周弋找到了炉子上的莲藕,捞起来问他吃不吃。邱杪端起碗,在莲藕装了半碗以后,说了声谢谢。
“邱遥说,你上大学的时候成绩一直都很好,年年拿奖学金。快毕业的时候,其实是能拿到推免资格的,但你放弃了争取。你选择出来工作。”周弋仍留着半分清醒,用他文静又踌躇的声音说,“你难道不是为了他吗?就像他现在为了你一样。”
邱杪把筷尖穿进了莲藕的孔里,苦笑了一下。
周弋问,“你有没有考虑过考研呢?毕业留在北京找一份更适合的工作,否则像现在一年到头出差也不是办法。”
头几年邱杪刚参加工作时,由于不适应这样的工作性质,的确吃了不少苦。时间长了,麻木了,也就坚持下来了。经周弋这么说,邱杪酒后残存着的那丁点思考能力令他不禁又产生了动摇。
本来他想等到邱遥大学毕业了工作,自己也把钱还得差不多了,就另谋出路。可现在邱遥恐怕已经没有继续上学一说了,而他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自己了呢?
邱杪默默吃完了碗里的莲藕,莲藕的丝还留在筷子上。他想了想,抬头问,“你什么时候离开呢?”
周弋有点意外,“我吗?我想多陪陪家人,应该要写完剧本才回上海。”
“你要写新的剧本了?”邱杪不禁好奇,笑问,“叫什么名字?什么内容?方便透露一下吗?”
他笑道,“告诉你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
邱杪连连点头,充满了期待。
“其实手头上有两个任务。一个是秋棠明年的历史剧,我和另外两名编剧合写,名字暂定叫做《太微垣》,是个大长篇。还有一个是电影剧本,西汉背景,叫《羽林孤儿》。”周弋说。
因为醉了,他凝神听得有些费劲,末了笑道,“你写的剧,名字都这么深奥。”
对此周弋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可是还是很期待。”邱杪把双手交叠在半空的酒瓶上,垫着下巴说。
周弋望着他盛满笑意的眼睛,又笑了笑,说,“我以前写过一个电影剧本,叫做《杪岁梅香》。”
邱杪笑着点头。
周弋问,“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知道,字面上看,就是年末的梅花香呗。哪能连自己名字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邱杪佯怒白了他一眼,回想了一下,说,“那是我看过的电影中,台词最优美的。”
第19章
前一天晚上喝得太高兴,邱杪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三点多。他冲了个冷水澡,头发还没干就倒在床上昏昏欲睡了。临睡前,邱杪听到手机的短信声,点开见到是周弋发来的,问他到家了没有。
邱杪笑了笑,回复说已经洗了澡躺床上了。
周弋说:好,那么早点休息吧。
没戴眼镜,邱杪眯起眼睛,将手机凑到了眼睛前才看清。他想,周弋的酒量真是好,到现在发的短信看起来还是这么清醒。
这是他临睡前所想的最后一念,他甚至连手机都来不及放好,便睡着了。
要不是手机铃声响起来,邱杪估计还睡得不省人事。他迷迷糊糊地在床的周围找了一会儿,捞到手机看清是乔映洲的名字,划开接听,“喂?”
“喂?你到了没有啊?怎么我看出站口都没人了,也没见你人影?”乔映洲奇怪问道。
邱杪脑子转起来有些吃力。听完乔映洲的话,他皱起眉头,半晌才恍然想起来。“啊!”他起身起得太猛,头痛得想要裂开一样,“对不起,我忘了车。还没出门呢。”
乔映洲在电话那头无语了半晌,“卧槽,亏我一大早就过来等你。”
“对不起、对不起……”邱杪慌慌张张爬起来,打开衣柜把要带的衣服丢到床上,“你先回去吧,我坐最近一趟高铁去。”
他叹气道,“这都几点了?哪里还有高铁过来?”
邱杪愧疚至极,说,“那我坐大巴去。”
“那我去汽车站等你吧。”乔映洲沉默半晌以后,这样说。
长途汽车站就在火车站旁边,邱杪出门以前,在门前的妆容镜前看了一眼自己宿醉的脸,叹了口气。
原本已经和乔映洲约好,这个周末去贺州找他,没想到喝得太多,连手机的闹钟都没听见,就这么错过了高铁。
邱杪在汽车站的售票厅里买好了最近一趟大巴,也得是一个小时以后发车。算上途中的时间还有到达县城以后转车,他估计等自己到达古镇,也得是晚上了。
不过好在乔映洲还留在县城里等他,这样他们会见面得快一些。
因为睡不醒,邱杪错过了早餐和午餐。他看着票面上的时间,觉得这个时候再去吃一碗米粉也是绰绰有余,于是便还是去了周弋家开的那家米粉店。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店里的客人并不多。时隔几个月,周弋的妈妈已经忘记了邱杪,不过她还是保持着作为老板的热情,让邱杪随便坐。
邱杪忘了和周妈妈说自己的米粉里不要加辣椒油,等自己拿到那份米粉,看到上面那层厚厚的辣椒油,心中有些发悚。即便如此,他还是默默地把米粉吃完了。
周弋不知道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宿醉不醒。直到把米粉吃完,用纸巾把辣得发烫发红的嘴唇擦干净,邱杪也没见到周弋。
他背上背包,把剩下的汤碗还到了回收处,正要赶往汽车站乘车,却见到周弋从外面回来了。
两人打了照面,看到对方宿醉憔悴的脸,都愣了一下,接着不约而同地笑了。
“又要去玩?”周弋看到他背着包,如是问。
邱杪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算,去外地看个朋友。”
周弋开玩笑道,“男朋友?”
他微微错愕,低头腼腆地笑笑,“嗯。”
闻言,周弋脸上浮现出一瞬间的诧异。可这个瞬间太短,邱杪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那不耽误你了,回头见。”周弋微笑说。
邱杪点头,“回头见。”
这还是邱杪头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长途大巴去找乔映洲。大巴车在市区内转悠了一段路才开往公路,上了高速以后,邱杪开始头晕。
他估摸着是由于前一天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空调车内密闭的环境令他心跳紊乱,想要入睡却又难以成眠。
邱杪不断感觉到胃部在活动,有一种将要翻江倒海的预感。他找出耳机听音乐,在音乐软件里面随便找了一张电影原声带来听。
尽管如此,邱杪依然难以分心,只得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一路能够快一些。
长途大巴从高速公路上下来以后,又在县级公路上行进了一段。邱杪不知不觉间已经睡着了过去,睁开眼时,看到外面绿绿葱葱的树木被风雨簌簌吹动着,招摇的样子更显得耳机里传出的埙乐一片苍凉。
邱杪呼了一口气,又闻到了大巴上空调的气味,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他划开手机屏幕,惊讶地发现音乐已经随机论选到了另一张电影原声带。这部电影他没有看过,但最近却曾听说。《再续凉州》——难怪乐曲声会是这样古雅而内敛,当中又有关于大漠苍狼的情怀。
虽然没有看过这部电影,不过配乐大师已经将影片的画面呈现在听众的耳畔。邱杪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景色,却想到了在塞外的长河和红日,还有孤苦无依的胡人少年以及对他有太多于心不忍的上国将军。
就这么听着听着,邱杪又睡了过去,一直到司机催促乘客下车,他才恍惚之间醒过来。他抹了抹自己疲惫的脸,往窗外一看,惊喜地见到乔映洲已经站在车下冲他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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