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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往事+番外 作者:夏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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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民国旧影

  选择了靠墙的位置,叫了两份素面,又喊堂倌要了壶新茶。等待的时刻,吴远大略说了说近日上海的情况,以及我们的人最后的联络地点都是在旅馆。
  我点着头,心道难怪联络的暗号都变了,要拨两次号码才行。
  “之前住哪?”
  言辞都是简略,我的意思是他们之前安排的旅馆和联络地在哪?虽此地并无可疑,且饭馆人流量大,难以引人注意,不过一切仍要小心行事,我可是还要回家的!
  吴远并不说明具体,只含糊道:“沪西。”
  我便不再问。
  两碗素面上过,取了筷子吃。我是真的饿了,吴远却心不在焉,我因他对我的有所保留或多或少有着不满,便不看他,三口两口解决了面条。抬手倒茶的时刻,忽而见一男一女自楼梯缓步而下,形容亲密。女子是典型的名门小姐,穿戴极西洋化,男子梳着分头,穿着时下流行的背带裤,二人正有说有笑,察觉到有人看他们,便回过了头。
  若是陌生人,我是决计不会这般失态的。可这两人,我都认得。
作者有话要说:  茶房那段参考了《上海waltz》-树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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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那男人瞅见我,扬起眉毛迎了上来:“诶呀,瞧瞧这是谁?许久不见,过年都未去探访,却在这儿碰见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呀!”
  我牙酸倒了一排,却不得不顺着他的话装模作样道:“邹先生客气,咱们还分什么里外?不知这位美丽的小姐是?”
  装绅士装得道貌岸然,邹绳祖闻言寻个空隙给我个调侃的眼神。吴远立在一旁不吭声气,一双不大的眼睛闪着精明。
  “这位美丽的小姐可是泰旗洋行行长白崇山的亲妹妹白薇白小姐,”邹绳祖道,“你可别被迷花了眼,玫瑰可都带刺儿。”
  白小姐大大方方地扬起下颌,冲我露齿一笑。我亦洒然而笑,主动伸出手去示好,心思则活泛起来。
  认识白小姐,是在刘国卿家的《良友》封面上。洋行是个四通八达的圈子,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做到绝对中立的机构。以此作为调查的切口再合适不过。
  来之前滤清方案时也曾想过从洋行下手,只是我虽化身商人,但对此种机构并不熟悉,因此只有舍弃,从其他社交圈迂回入手。可没想到运气这般好,才到上海的第二日,天上便掉下个纯金的大馅饼,将洋行行长的妹妹掉到我面前。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白小姐!久仰久仰!”我言语殷勤,“敝姓刘,名可舟,与邹先生是旧识。”
  说“敝姓刘”的时候邹绳祖瞥了我一眼。
  那白小姐举止得体,是个见过世面的名媛做派,然眉宇间英气勃勃,温婉洋装也掩饰不了的烈性,是个比我妹妹更进一步的性子,瞧着倒也亲切。
  白小姐先是笑:“你说久仰久仰,若真的认得我,还需旁人介绍?”再转而对邹绳祖道,“还有,你什么时候改姓‘邹’了?”
  心下一怔,暗叫不妙。我原以为邹老板在上海只是生意场,没必要如我与吴远般使用化名,却不料仍是给他添了麻烦。
  邹绳祖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与刘先生在奉天相识,因着一些玩笑,便告诉了他我的母姓。后来虽澄清了家父的日本姓氏,但刘先生称呼惯了,便改不了了。”笑着看向我,“不过说实在的,要是从他嘴里道出一声‘舟水先生’,我还真是不习惯呢!”
  面上其乐融融陪着笑,心底却多了分不舒坦的意味。
  我是将他当做朋友的,他却堂而皇之地在外面以日本身份示人。虽说情有可原,毕竟日本人的身份比之国人总能免去不少的麻烦,换做是我没准也会这样,不过当自己的朋友面目全非的出现在他人面前,又恰巧被我看到,说到底,还是会介意。
  或者说,是失落。
  只觉得,自己与他在身份地位上更加悬殊,越走越远。我不希望与他敌对,更不希望失去他。
  又聊了些话,介绍了吴远是位极好的买办,白小姐虽不主事,却也颇有兴致地表示回家会与哥哥介绍,记下了吴远的联络方式。
  我们都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有神助,白小姐待人热情,经了她的推荐,吴远必然会平步青云,接触到更上层的人物,这对我们长远的计划有着极大的帮助。
  吴远表现出一位小买办应有的受宠若惊,立时向店家要来纸笔,写过联系方式后双手递与白小姐。
  白小姐单手接过瞧了一瞧,随口道:“原来你是左撇子,字写的不错。”收起纸条又问,“你现在为哪家公司做事?”
  “并不,”吴远躬着身道,“承蒙刘先生多年照顾,在下一直是单枪匹马,多年下来,也有些个老主顾。”
  “那我哥哥同意了,你就只能为我们泰旗洋行做事啦!你可愿意?若不愿意,现在就说出来,我也不为难与你,这事情便作罢。”
  未等吴远回话,我插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对我们主顾来说,冲着泰旗洋行的面子,也会更加安心不是?”
  吴远也连连称是。那白小姐并不客气,说道:“对的。”又对邹绳祖玩笑道,“嘎梁看上去老讨人欢喜个,是伐?”
  “原来你喜欢小嘎梁?那赶明儿我也弄副眼镜来。”
  白小姐佯装嗔怒,握起粉嫩的拳头捶了邹绳祖一下。
  她说的上海话,看样子在场除了我以外的都能懂得。却也不是很紧要的,揣摩几番便能猜到大意就是白小姐比较中意这位“吴买办”。
  中意就好,最怕的就是她不中意。
  话既如此,无意再耽误二位的约会。邹绳祖携着白小姐道过别,又漫不经心道:“明日中午还有个安排,要跑到老远的霞飞路去。刘先生不常来上海,待到闲来无事之时一定要去那里逛逛,那里有一间巴尔干咖啡馆,十分受欢迎。”
  言罢又一笑,方与白小姐并肩离去。
  与吴远吃过面,便又回到了旅馆。茶房热情心细,向我推荐了近来新上的一些电影。电影画报上的女人风情万种,谢过好意,打了赏钱,随意拿了一份回到了房间。
  一路上来回想着邹绳祖临走前那番话的意思。他本不是多话之人,虽然好管闲事,尤以在我与刘国卿的关系上多加置喙,但除此以外,皆小心持重,亦晓得多说多错的道理。再一个,他与白小姐关系亲密,倒是耐人寻味。白小姐并非花瓶,从今日短暂的对话中便足以看出来,她在她哥哥白崇山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
  不过,我是有些迫切地,想知晓邹白二人的确切关系。一部分是好奇,一部分……希望能运用这层关系活络,为我所用,却又不伤及彼此情意。毕竟在拿捏度这方面,我总是谨小慎微的。
  举目上海,阔街高楼,商铺林立,美人如玉,车水马龙。翌日早餐时与茶房闲聊,说到这句,那茶房哈哈大笑道:“还不是老阿婆都躲进弄堂里搓麻将咯。年轻小姐是喜欢去百乐门、仙乐斯的。还有大都会、新仙林也有着许多。百乐门、仙乐斯离这里并不远,有兴趣可以去跳跳舞,那里的乐队和舞伴可真不错!”
  瞧他摇头晃脑地细数了大半天,还颇有些回味无穷的滋味,笑着揶揄了几句。待到晚起的客人下来用早午餐时,趁着忙碌,出了旅舍,在转角拦了一辆黄包车,直奔霞飞路。
作者有话要说:  ”嘎梁看上去老讨人欢喜个,是伐?”:小四眼看上去还挺讨人喜欢的,是吧?
嘎梁:上海话,指戴眼镜的人。
越来越喜欢邹老板了= =...好想给他发糖...咳咳...
今天交了论文定稿,为了庆祝,晚上还有一更~留言快到碗里来&gt▽&lt
 
☆、第九十九章
 
  
  不知是因着天色尚早,亦或小姐太太们都躲进了室内学着西洋人吃早茶,这天的霞飞路不若盛名所言之熙攘。然道路两旁店铺次第,鳞次节比,到不负繁荣华茂之名。
  并未急切地找寻邹绳祖口中的“巴尔干咖啡馆”,难得时间充裕,沿街走马观花地逛一遍也不失为打发时间、放松心情的好方式。
  信步闲庭于市,身上微有薄汗之意,偶一风过,舒爽却颇带寒意。打眼正瞧见斜对面有一爿书店,店面不大,书却是满得要溢出来,倒是新鲜。门口一名女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穿着荷叶领的白衬衫,外面套着无袖,像罩衫似的连衣裙,脚上穿着女学生的白袜子和黑布鞋,梳着三齐头,坐在小板凳上,埋首书本,看得浑然忘我。再翻书页,一抬眼的功夫,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扫过大街上过往的人群,用食指做临时书签,夹着书冲里面喊了一嗓子:“爸爸!你听我唱歌!”
  未等里面回话,女孩清脆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注)
  一曲骊歌,被天真可爱的孩童唱出来,倒是别有番滋味。举步走去,待离近了,方看到一着长衫,带着圆框眼镜的男子从阁楼爬梯子下来。那男子道:“怎的不接着唱了?”
  那女孩一撅嘴:“不记得了。”
  “才不过几个月便不记得了?”
  “爸爸,”女孩站起来扶着男子安稳落地,轻声道,“我想家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做父亲的摸了摸女孩的头顶,没有说话。抬头看到我站立良久,面上温和一笑,揽着女儿对我道:“让先生见笑了。可看中了什么心仪的书目?这店也是新开的,若是没有您要的,记下来,等回头儿上齐了,送您府上也可。”
  我倒笑了:“听口音,您不是上海人?”
  “嗯,我们是从城南来的。”女孩抢道。
  “说什么胡话,”男人轻轻推了女儿一把,对我道,“我们才从北平来。打在上海一落脚,这丫头片子就整日介变着法儿闹着要回去,心眼儿可多着呢。”
  女孩儿冲着父亲拧鼻子,重重地“哼”出声。这位父亲也拧鼻子“哼”了回去,眼中笑意更浓。
  无意打扰父女亲昵,却遏制不住想到家里的三个孩子。与孩子这般平等的玩闹,于我是可遇不可求,不由艳羡。
  兀再多言,拣了几本儿童画册,付了钱,那女孩眼珠子又滴溜溜一转,避开父亲,凑过来歪着脑袋对我小声道:“其实我记得整首歌。”
  “那你咋不唱了?”
  “以前毕业典礼,唱到这儿,我也就不唱了。”
  说着像是占到了天大的便宜,嘻嘻而笑。
  陪她笑过,见日头正当中天,明晃晃地照着柏油马路,马车哒哒自身侧而过,倒是个好天气。
  来到巴尔干咖啡馆,邹绳祖仍未到。没有选择靠窗的位置。在不起眼的角落坐定,叫过一杯咖啡,有一搭没一搭地拿着汤勺搅来搅去,后干脆翻起了给孩子们的儿童画册。直至咖啡凉透,对面才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
  待坐下,邹绳祖挽起袖口道:“看什么呢?”
  “来的够晚的。”我说,顺手把画册合上。
  “一些琐事,绊住了脚,”他笑,“还喝咖啡吗?不喝咱换个地儿。”
  从善如流,起身随他离开咖啡馆。又行了半条街的距离,但见一装饰新潮亮眼的西餐厅,外墙漆成红色,洋房样式,显得高档可爱。
  我则停下脚步,挑起眉毛,慢吞吞道:“你带我来红房子吃饭?”
  霞飞路有名的红房子,多少富家的年轻男女在此用过约会的晚餐。
  他也挑起眉毛,双臂相环:“咋了?不行?”
  “没不行,”我说,你敢带我来,我就敢进,“走吧。”
  邹绳祖似乎常来,拉门的仆孩对他十分熟悉,老远便笑道:“邹先生您来了,”拉开门往身后一瞧,只瞧见我这么个大男人,便又道,“怎不见白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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