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昌平神情严肃起来,叹了口气:“你别把自己搅和进去。张少爷脾性太软了,他不是周峻的对手,他俩就是狼和小绵羊。”
时蒙没说话,只是低头把玩新到手的疯狗,郑昌平瞅他一副思索的样子,猜想他是要牵涉进去了。王志摸摸额头的汗水:“大哥,我先去忙了。”郑昌平一愣,怒道:“你咋还在这儿?想趁机偷懒?赶紧去做事!扣你工资了信不?”
王志忙不迭出去了。走出郑昌平的办公室,他做贼似的左右环视一圈,溜进洗手间,拨通袁勤的电话:“袁哥,你找的那孩子,有下落了......”
郑昌平站起身,拍拍青年的脑袋,他的确长了张天妒人怨的脸,可惜脑子不好使。郑昌平摇头叹气,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晚上吃啥,我请你一顿。”时蒙道:“喝点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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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声与一年前相比变化不大,糜烂奢侈的夜色中漂浮着无数的肉体。
时蒙站在门口,一年前他便是在此与张措分别。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低鸭舌帽。缓步走进夜声中。音乐震天响,吵得耳朵根子疼,时蒙蹙着眉头低垂脑袋挤过人群。有人嬉笑着要取他帽子,时蒙反手将那人的手拧脱臼,在他叫之前又拧了回去。
时蒙走到吧台边,五颜六色的彩灯逐次扫过他,时蒙揪了个调酒师轻声问:“纪离在吗?”调酒师看不清帽子下的长相,对方声音清脆,在一派靡靡声里传进耳中,到有那么点山间溪流的味道。
调酒师男女不忌,夜声头牌就是个男的,他也起了一睹对方庐山真面目的心思。于是当即自行调了杯浓度不高的鸡尾,语带笑意:“喝一杯么?”时蒙咽口唾沫,他闻见了酒精的香甜味。
“这是什么?”时蒙哑着嗓子问,调酒师弯身欺近他,嘴里吐出口带着酒味的气:“你摘了帽子,我就告诉你。”
时蒙没动弹,调酒师诱着他说:“摘了帽子,我再为你调一杯。”时蒙咬了咬舌头:“纪离何在?”调酒师见他纹丝不动,甚觉无趣,不过对方急着找头牌,大概是嫌自己不如头牌有吸引力?
调酒师有些不服气,自顾自去摘时蒙的帽子,时蒙出手如闪电,对方完全没看清,时蒙已捏住他的手腕,重复道:“带我见纪离。”
调酒师疼得低呼出声,旁边的壮汉看不下去了。夜声的调酒师Evan多少人都勾搭不上,这小子够不识相,他朝时蒙恶语相向:“找那种男人也不怕染上病。”时蒙大概听出来他在说纪离。
时蒙松开Evan,扭头望向壮汉,汉子竟被他恶狼般凶狠的目光逼退两步,但又瞧对方那细胳膊细腿。时蒙先前进来嫌热便脱了外套,是故能瞧见他裸·露在外的双臂,结实有力,肌肉匀称地贴覆着骨头。
但是那肌肉丝毫不显眼,让他看上去更多的是单薄。
壮汉想了想自己的八块腹肌和相当简单粗暴的肱二头肌,底气足实了不少,踏前一步劈手要夺他帽子。时蒙猛然记起胡不归的话,千万不要惹事。周围人太多,他不能随便对壮汉动手。
时蒙硬生生收回气力,壮汉一把扔飞他的鸭舌帽,Evan惊讶地张大嘴:“你......”壮汉懵了,Evan当机立断抓住时蒙的胳膊将他的脑袋埋到自己胸前,时蒙想挣扎,Evan急道:“不想被袁老板盯上就老实点。”
时蒙安分地不动弹了。壮汉原本极是凶恶的一张脸秒变憨厚,脸上升起两团可疑的红晕,挠着后脑勺舌头绕来绕去问:“你......你......不好意思,没......没吓着吧?欸,你叫啥名字啊?”
“我的帽子......”时蒙低低的说,壮汉忙道:“我给你捡来,等等。”
Evan口气有点酸:“别人戴帽子为了装酷,你为了遮脸,不公平。”时蒙在他怀里闷闷地问:“什么叫装酷?”
“......就是不帅一定要说自己帅。”
“哦。”
壮汉把帽子捡回来,小心翼翼戴到他脑袋上,时蒙小声说:“谢谢。”壮汉使劲挠后脑勺,盯着他的胸口看了一阵,蓦地仰头,视线四处乱飘:“不用不用,小兄弟你叫啥,留个联系方式呗。”
时蒙推开Evan:“我没有联系方式,我叫时蒙。”
“时蒙,”Evan好奇地问,“你找纪离有什么事?”
“他是我朋友。”时蒙老实道,他也没傻到将张措交给他的事大嘴巴说出去,Evan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壮汉忙说:“今儿周末,他这时候通常在陪袁老板。”
“时蒙,要不你在这儿坐会儿等等他。”Evan很不希望他和袁勤碰见,壮汉忙不迭点头:“对,当心袁老板把你抓去。”
“你不是他朋友么,竟然不晓得他这时都不排客。”Evan将花花绿绿的鸡尾酒推到他面前:“请你喝。”时蒙一饮而尽,舔了舔下唇,看起来意犹未尽。Evan扭回脑袋,手捂住脸,壮汉愣在原地,无意识地伸出手想碰他的嘴巴。
时蒙眯起眼睛:“做什么?”壮汉另一手迅速把这只蠢蠢欲动的手按下去,忙说:“不做什么,不做什么。”Evan原本还想再给他一杯,想想还是算了。
“我好久不见纪离了,”时蒙解释道,“他多久才出来?”
Evan和壮汉竟似默契地对视一眼,两人面面相觑,半晌,Evan转回头朝时蒙说:“今天恐怕不行了,你明天来?”Evan声音有些抖,大约是想到了什么:“明天......直接到最近的私人医院你就能见到他了。”
壮汉咋舌:“袁老板玩法太过分了。”
“带我去。”时蒙抓住Evan的手,Evan嘴角抽搐:“我还不想死。”壮汉自告奋勇:“我带你去!等等,你一个人没问题吧?不怕,我保护你。”时蒙望向壮汉,感激道:“谢谢!”
壮汉边走边说:“你别怕。千万别在袁老板面前摘帽子。”
他七拐八拐在一间门前站定,隔着门板能听见其中的惨叫和狞笑,壮汉道:“他们在这里面。”时蒙声音听上去有些冷:“让开。”壮汉自觉立到一边,惊醒不对,挡到他面前:“你别做傻事!先找人通报声。”
时蒙没管他,径自将壮汉推到一边。壮汉目瞪口呆注视着看上去应是十分单薄的青年一脚踹开了门,准确点说,踹塌了。门板砸地一声哐当巨响,空气中溅起稀薄的烟尘,时蒙扭头看壮汉一眼:“谢谢,你走吧。”
说完没等他下文,拔腿走进去。
纪离跪倒在地,臀后塞了个什么,脸上满是泪痕,头发凌乱,袁勤那老王八手里握了根钳满倒刺的长鞭,牛尾巴那么粗,一张脸因恶心的快感而扭曲。
他脸上的狰狞还未散,就这么扭头瞪向不速之客。时蒙慢慢靠近纪离,他奄奄一息。时蒙半跪在地,拉着纪离的上身,将他拥进怀中:“纪离,我回来了。”
袁勤猛烈地喘息起来:“你......妖怪!”说完哈哈大笑,癫狂道:“小时蒙!找得我好苦,既然来了你就别想走!”时蒙厌恶地瞥他一眼,打横抱起纪离往外走,袁勤伸手去抓他肩膀,蓦然过电般抽搐着后退。
他的脸上出现各种各样荒谬的表情,袁勤一拳砸上墙,试图用疼痛来抵御脑子里翻山倒海的记忆洪流。就好像这无聊的人生重复了一遍,从过去到现在走马观花悉数掠过,伴着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袁勤跌跪在地,颤抖道:“别走,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一碰到你,我所有的记忆都涌出来了,我他妈明明不记得这些事......”
霎时间,时蒙脑内一阵抽痛,他走了几步,有些支撑不住,壮汉一把接住他,连带接住了他怀中有进气没出气的纪离。“带他去医院,谢谢。”时蒙狠狠地喘着气。壮汉接过纪离,颤声说:“你脸色好苍白。”
“快去!”时蒙急吼,壮汉忙不迭抱着纪离转身往外面跑,袁勤大喊:“来人,抓住他!快!他妈的把他抓起来!”
无数的下手团团围住时蒙,袁勤头疼欲裂,他不敢再接触时蒙。时蒙额头渗出如瀑的汗水,他单手撑地,颤抖着想去取别在腰间的疯狗,手却软的没力气。
张措,张措,时蒙低声念道。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高吼刺穿人群,袁勤的人纷纷僵住身体,有几人让开一条路。张措面色严肃,他看见倒在众人间的时蒙,心里针扎般的痛。不该让时蒙来这儿,张措后悔不已。
在场的人都认识这是袁勤未来的妹夫,袁馨冷眼瞧着现场,喝道:“做什么,都让开!”张措打横抱起时蒙,汗水将他的衣衫浸了个透,时蒙整个人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袁馨上前扶起袁勤,张措朝她点点头。
袁馨道:“你先走吧,好好照顾他,我看他脸色不好。”
张措勉强扯出个感激的笑:“谢谢。”
袁勤愤怒道:“袁馨,你做什么!把他们围住!”袁馨高声说:“我看你们谁敢动未来的姑爷!”在场无人敢动。
张措挤开看热闹的群众,抱着时蒙将他塞进奥迪的副驾驶,飞一般朝医院驶去。结果医生什么也没检查出来,只说了身体虚弱。
时蒙张开眼睛,张措几乎要喜极而泣:“时蒙,你吓死我了。”时蒙的情绪似乎平复许多,脑内的抽痛散去,他反握住张措的手,嗓子有些哑:“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张措笑了笑,时蒙摸了摸他略显疲惫的侧颊:“你怎么来了?”“今天分别后我一直心神不宁,听袁馨说纪离这时候一般和袁勤在一起,我怕袁勤对你不利,晚餐没结束就赶过来。幸好来了。”
“我得见见胡不归。”时蒙轻声说。张措愣了愣,按住时蒙,注视着他灰蓝的双眼,忍不住俯身嘴唇贴住他的眼帘。时蒙眨了眨另一只眼,道:“你在想什么?张措,我现在越来越无法明白你究竟在思索些什么了。”
“没什么,”张措与他十指交扣,亲吻他的鼻梁,一路蔓延到他的上唇,“我不该将你掺和进来,我的时蒙,对不起。”
“张措,”两人唇瓣相抵,时蒙轻声说,“这是我的命数,我愿意为你做一些事,它们是值得的,这就是我的命数。我失去了墨狼族,但我还有你。”
“足矣。”时蒙喉咙里蹦出两字,他轻轻抬首主动衔住对方温热的嘴唇,唇齿交融。张措紧紧将他抱进怀里,像是害怕他又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倒在那儿,虚弱得像随时会消失一般。
“时蒙,”张措努力按捺住情动,时蒙太虚弱了,至少现在看起来。他转换话题:“你为什么想见胡不归,我觉得他好像也不是人类。”
时蒙抿抿下唇:“这可不算我告诉你的,他的确不是凡人,胡不归是头狐狸精。”
“......你说他是黄鼠狼我都信。”张措哑然失笑:“明明你更像狐狸精。”时蒙抬腿作势要踹:“信不信我咬你哦!”张措忙安抚他:“我知道你是狼,时蒙好帅,时蒙是只帅狼!”
“......表情太夸张了。”
“所以你们都是妖,难怪他能帮你那么多。”张措有些不甘心道,时蒙点头:“要谢谢他,我的身体也是狐族长老用古方调理好的。”张措低声说:“对,得谢谢他。”
“对了,纪离怎么样?”时蒙拽着他的领口:“纪离还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能日更了......吧
☆、蒙尘
张措心疼地拥住他,脸贴住他的额头测体温,嘴里道:“他没事,就在你隔壁,医生说都是些皮肉伤。袁勤简直是个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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