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朝阳 作者:夕阳红/叫我村花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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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裔笑着说,“那都是秦姐你技术好啦。”
秦姐噗嗤一声笑了,“就你会说话。”
两个人聊聊笑笑的很是开心。易知就闭着眼睛养神。
易知的妆补得简单,张之裔还没整理完呢,他就已经补好了。易知从椅子上站起来,跟经纪人一起跟秦姐道了谢,就准备回片场了。
秦姐拍了拍还站着的张之裔,“怎么还在这儿站着,你不去啊。”
张之裔也连忙道谢,拎着衣服下摆跑了。
易知他们还没走远,他披着黑色的长外套,膝盖往下露出白色的戏服,步伐很快。张之裔喊了他一声,易知跟经纪人两个人同时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张之裔跑上去,看了看易知的经纪人,又转头对着易知说,“我有话跟你说。”
易知看了看经纪人,“你等我一下。”
“你们速度快点儿,别让导演等你啊。”
易知跟张之裔移了一步说话,“有什么事,你说吧。”
张之裔压低了一点声音对他道,“你自己不想干了干什么要拖别人下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天我都听见了!”张之裔咽了下口水,才压低声音说道,“你的地址不是我给的,你要怪也别怪我。”
易知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扭头就要走。
“我说的是真的!”张之裔从后面想抓他的衣服,却扯到了易知垂到腰的长假发,发套用胶水贴在头皮上,扯得易知痛得头皮发麻。
“你干什么!放手!”
“我告诉你,是我的经纪人给他的,不是我给的。”张之裔松了手,挡在他面前,“有梁城帮了你,反正你也没吃亏,你不要闹事,真闹大了对你也没有好处的。”
易知在原地楞了一下,又回想起之前的公司小巷。他缩在长袖里的手捏紧成了拳头,本来就大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从自己的牙关里挤出一句,“滚开,别烦我!”
难怪这些日子张之裔一下子缩头摆尾,连他的经纪人都不怎么来了。原来是那天不经意听到他们的半截谈话,怕他这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易知当然是怪他们的,如果当时梁城没有出现,他简直不敢往下想会发生什么事。但是一想到梁城,他又更恨自己。害得梁城差点入狱,又离开公司的人,究根结底,是不懂事的自己。
他那天还骂梁城是不是疯了,现在听了张之裔的话,心里又愧疚又自责。甚至,更多的,是一种失去的难受和痛苦。
无论是留下离开,身前背后,梁城总是用一双手,护着他。
易知的心里感觉有一簇小火苗在一跳一跳的燃烧着,只要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可以迅速发展成为燎原之势,将他的五脏六腑,身躯血肉焚烧得一干二净。他许久未休息好的后遗症突然袭击,太阳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脑袋发昏,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张之裔还在旁边喋喋不休,或劝或警告,色厉内荏地跟易知分析利弊。
易知整个人在潮湿的戏服下,微微发晃地打着摆子,他嘴唇几乎没有怎么动,轻声说,“别说了。”
“我们以前也有过好的时候啊,易知,虽然我们现在不是一路了,但是我没想过要这样害你!退一万步讲,我就算想害你,也不会搭上我自己,你要是跟那人好了,我还有什么用啊!”
“你别说了!!!!!”
经纪人冲过来,扶住了易知的胳膊,“易知,你怎么了?”
易知用力闭了闭眼睛,才看向张之裔,“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他看上去十分不好,张之裔难得聪明一回,闭上嘴走了。
经纪人碰了碰他的脸,道,“你没事吧?你有点发烧了!这可怎么办啊,等下还要拍戏呢!”
易知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了两下,直起腰,“没事,别耽误。我先去片场,你去帮我倒杯凉水给我缓缓。”
易知到了现场又重新在水里过了一下,确保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都湿得滴水。这已经是他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机场戏了,角色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十分混不吝,甚至说出,换姓就换姓,反正姓什么都是皇帝家的事,跟我们又没关系的这种混账话。但是最后真的国亡换代的时候,他还是穿着一身洁白的书院素衣,缓步步入江河。他沉入水底之后,被同窗救起。
与他对手戏的是个有点深沉地角色,书院里难得的普通寒门子弟,平日里不声不响,同窗们总一起取笑他虽然学问做得好,但是性格沉闷,不苟言笑,十分不讨喜。但是看到易知落水,一群逃荒的学生惊慌失措地喊着,有人呵斥着不要发出声音,小心引来追兵。这人却二话不说,直接扎进水里。
易知抖了两下眼皮,才稍微睁开眼,那同窗惊喜得笑出来,“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他声音沙哑,声线低沉,与角色性格十分相配。
按照剧本,易知应该是有点坦然的无畏态度,他从小家境优渥,一日之内城倒家破国亡,他跟着同窗一路逃亡,不知家在何处,不知家人是否还在,逃亡路上吃了从没吃过的苦,他应该很累很倦很想睡了。
易知却突然红了眼睛,他的脸上都是湿漉漉的,分不清到底是河水还是眼泪,黑色长发贴着脸上,他颤抖了几下唇,却没能说出话。嘴角的小梨涡里,汪了一汪水。
他的手指抓着对方的戏服,呼吸微不可闻,内心却有一股声音不停在心室内撞击回响。
那声音一遍遍地,不过只喊两个字。
梁城。
六十、
俞阳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迷迷糊糊的,他脑子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自己躺进浴缸里睡着了,什么时候到的床上根本不记得。
难道是我妈回来了?他突然睁大眼睛从床上翻起来,手背却传来针扎似的疼痛。
俞阳转过头一看,手背上的针头已经歪了,血顺着输液管回流。他还没能做出什么反应,一双手出现在眼前,一只手托起了他的手腕,一只手越过他的肩膀按了床头墙上的呼叫铃。
那是一双明显能看出主人养尊处优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手指细长,关节处也没有色素沉淀。指腹带着点细微的凉意,轻触着他手腕上奔涌凶腾的动脉。但是这样的一双手,手背手侧上却带着明显新鲜的划伤,蹭伤。
陈锦琛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松开,袖子卷在手肘上,他低着头,细长的眼睑垂着,“小心一点。”
俞阳从表情到眼神都带着梦中初醒似的茫然。他手指上的伤已经拆了线,留下一条连贯的白线横过四根手指。俞阳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想握紧收回来,陈锦琛的手顺着他的手腕,经过掌心,把他的手指重新展开握在手心里,“不疼吗?”
俞阳看着陈锦琛,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笑着问,“你指哪里?”
陈锦琛的手猛地握紧,眼睛微眯着,俞阳好像没有什么感觉,不呼痛也不皱眉,只笑眯眯地看着他。
护士疾步走进来,看见回血的针管,想上前去拔,眼珠子在两人的脸上转了一下,脚步又顿住了。陈锦琛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护士两步走上前,动作利落地拔了针管,“按五分钟,等下重新挂。”
“不用了,我要出院。”
陈锦琛对护士摆了一下手,“去拿。”他注视着俞阳,声音很轻,态度不容拒绝,“由不得你。”
俞阳看了他一眼,从另一边翻身下了床,赤着脚就往病房门口走,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在单薄的肩膀上,从背后看,好像随便来一阵风就会把他刮走。
陈锦琛倚靠在墙上,双手在胸前环绕,手指透过薄薄的衬衫,抚摸着坚硬的黑曜石袖口,他有点云淡风清地开口,“你妈妈一会儿就到了。”
俞阳的背影顿住了,转过头来看着陈锦琛。他眼睛里的情绪让人一眼看不到底,再也不是曾经闪着清澈光芒的纯真眼眸。
陈锦琛第一次在与俞阳的对峙中败下阵,他率先别过了脸,手往病床的方向指了指,“好好躺着,等护士来给你重新吊针。”
俞阳的脚下像被谁拽住了脚腕,双脚在地上生了根,腿沉得好像灌了铅,他死死地瞪视着陈锦琛的侧脸,无论如何也无法在冰冷的地砖上迈动脚步。
护士端着CAO作盘叮叮当当的声音越走越近,陈锦琛回过头跟他对视,又重复了一遍,“过来。”
俞阳不但没有前进,反而身体往后仰,是一种要退步的抗拒姿态。
陈锦琛眯了下眼睛,大步跨上前,抄起俞阳的腿弯,直接把他抱起放在床上。
护士带着甜甜蜜蜜地笑脸出现,“按好了吗?换一只手吧。”她说着就捋起俞阳的一只袖子,俞阳的胳膊很细很白,衬得手臂上青青紫紫的血脉越发明显,护士用橡胶在他的上臂扎紧,抬起他的手背看了看又再放下,再拿起另外一只手,也还是一样。
俞阳对着她伸直了手臂,亮出了自己的手肘内侧,“打这里吧。”
护士嗯了一声,避开了上面的原本的针孔,“好了,小心点,不要再碰着了。”
俞阳放下手,半靠在床头上。他的另一只手放在腹部。手背上面青青紫紫的,还有几个没能完全散去的红色针孔,他低着头看着自己微颤的指尖上的白色伤疤,“你走吧。”
陈锦琛的视线从他的手背顺着到他颤抖着的睫毛上,然后轻呼出一口气,“我先出去。”他步伐快得好像后面有狗在追,轻手轻脚地带上门之后,一口气跑到了安全通道。
安全通道的门自动合上发出砰得一声巨响,陈锦琛猛然抬起腿,用尽全力,发狠地在墙上连踹了几脚,直震得他脚底发麻,失了力气,踉跄得往后退了几步,后腰直撞在栏杆上,痛得他弯下腰才停止。
陈锦琛粗喘着气,手捂住自己的脸,有点无力地蹲下了身。
陈锦琛的手心倒出了一层冷汗,湿滑得差点握不住方向盘,只要有缝隙就见缝插针地往前飞快行驶,有车挡在他的前面,就紧按着喇叭不松手,任尖锐的鸣笛响彻B城的暗黑夜色,更遑论是红绿灯。俞阳在水下飘荡的黑色头发变成黑色的海藻,疯狂生长,不断往上,渐渐缠住了他的脚踝,大腿,腰部,勒紧了他的胸口,卡住他的喉咙,让他在这密闭的车内空间里发出急促地呼吸声。陈锦琛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甩了两下头,刺目的车前大灯打在他的眼睛里,耳边响着尖锐鸣笛声,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都扶在方向盘上。
好像时间很长,又好像只有一瞬间。陈锦琛突然反应过来,猛打了几下方向盘,两车车头碰在一起,轰的一声巨响,双双撞在路旁绿化带上。
陈锦琛按了按额角,这边的车门已经打不开,他从另一边爬出去,手直接按在了座椅上被震碎的碎玻璃上。
好在对方也不过是轻伤,自己从车门下来,看到陈锦琛,上去就拽住他的衣领,举手就要揍他。陈锦琛一把推开他,直接往前跑。
那人从后面赶上来,从后面把他扑倒在地,陈锦琛条件反射地用手撑了一下地。或者有路人报警,隐隐约约似乎有警笛声传来。陈锦琛四望了一眼,用沾着血的手扭着对方的肩膀,用力把对方推开,自己在地上就势滚了两圈才爬起来,转过身抬起一脚踹在迎过来的人小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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