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同人)地平线下 作者:清和润夏(上)
Tags:
明楼忍无可忍:“我不明白,盯着我做什么?我卖国还是卖党了?”
王天风没回答他,只是轻轻道:“我走以后,你只要闭上眼,就能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想一想,真刺激。对不对?”他走到明楼桌前,撑着桌面,对着明楼低声笑,“你别自大,不会有人专门盯你,你只是顺带。没人跟你接头,也不会有人给你派任务。你只要在安全范围内老老实实,作其他幺蛾子随便。”
明楼沉默。
“不用再杀人了。”王天风离开桌前,“妈的你喷的什么玩意儿,呛死了。”
王天风打开办公室门,最后对明楼道:“再见。”
明楼下班回家,一开灯,冷冷清清。他想念里昂,想念里昂厨房里温柔的带着油烟的灯光。他想念那个小厨房,明诚坐在窗前一笔一笔画画。他脱了大衣帽子扔在沙发上,快步走进书房。巴黎的房子比里昂的高级多了,高级社区,空空荡荡。明楼从书架上拿出一个不大的画夹,里面厚厚一叠纸。明楼平复心情,小心翼翼打开——
全是他。
素描,一笔一笔,全是明楼。
明楼曾经对明诚开玩笑,我以为你在画我。
没错,明诚的确在画明楼。
明楼第一次看到,震撼地无法说话。每一张,自己看书,写字,走路,微笑,倾听,大多数戴着眼镜。
他看到……一个人心里的自己。
那个人爱他。
明楼合上画夹,抱在胸前。他无法抵御罪恶感,但这样做能让他平静。
不对。不对。这种心思不对。明楼心想。
扼杀掉。
第47章
明诚念军校,惯例是穿上军装第一天拍一帧照片留念。明诚拍是拍了,过两天就不知道让他放到哪里,找不着了。
又不是中国的军装。
寒假的时候他背着行李住进若科夫。冬闲时节,到处只有雪,只一夜能把房子埋起来。大雪封村,最怕房子被雪压塌,会出人命。明诚和蒋经国轮流爬到屋顶上铲雪,房子边上堆的积雪比房子高。
蒋经国有个小铁炉子,大雪夜俩人包着被子毯子对着小炉子坐着,一边哆嗦一边笑:这也是围炉夜话了。
蒋经国经过西伯利亚,见过世面,嘲讽一天到晚鹌鹑一样的明诚。明诚是真冷,他特别疑惑苏俄的祖宗是怎么找到这个宝地儿建国的。蒋经国没跟着他开玩笑,对着炉火幽幽道:“因为好地方是咱们祖宗占了的。”
这些年,沙俄,苏俄,就没停了往南鲸吞土地。当然不止俄国人。这宝地,子孙不知道能不能守住。
明诚扯着戏腔一声长叹:“子孙不孝哇~”
蒋经国喝一口热水。没东西煮汤,好歹屋外就是雪,热水总是有。明诚是个有意思的人,这年头有意思的人不多,聊天是个技术活。明诚笑道:“那是你没见过我大哥。你们一定很谈得来。”
蒋经国抱着搪瓷缸子:“哦,哪天一定要会会。”
“他……心事总是很重。”明诚心情低落,“他几乎不发脾气,可是总是很抑郁。我想分担,问他在担心什么,他笑笑,就算了。”
“你大哥怕亡国啊。”蒋经国轻描淡写。
明诚瞪着圆眼睛,看蒋经国。他是真够黑的,被火光一描更黑了。
“惊奇什么。所有有识之士,做恶梦恐怕都是华夏覆灭。中国消失,中国人成为历史概念。”蒋经国笑,“我想起来,心里都发寒。”
所以,西伯利亚真的不算什么。最寒不过心冷,心冷血凉。
明诚终于忍不住,问了个他问过很多人的问题:“你到底在追逐什么?”
蒋经国微笑:“有句话你听说过没有?”
“哪句?”
“捧一篑以塞溃川,挽杯水以浇烈焰。”
明诚久久无话。
“看不看历史。”
“看一点。”
“明末的时候,官斗不过商,国库根本没钱。商人,特别是晋商大规模地走私武器粮食往关外运。税收收不到真正的富豪头上,全部摊派给了平民百姓。名门望族林立,平民穷人无立锥之地。无锡三大富人仅仅邹望一个人田地三十万余亩。资本集中,土地兼并,管觞钩结,外敌虎视眈眈……耳熟么?不对,眼熟么?”
明诚瞠目结舌。
“有个湖广金矿,动用五十五万民工死者不计其数你猜最后收上来的黄金有多少?”
“不知道……”
“三十五两。”
明诚低着头。
“明朝后来怎么样了?”
很久之后,明诚喟叹:“历史怎么就他妈没点新鲜的。”
“我没见过你大哥。如果你说的,他足够聪慧,那他一定早就做过国破族灭的噩梦了。”
“所以你……是为了冲破这个轮回才来到这里的?”
“我……害怕呀,明诚。我害怕呀。”
蒋经国有个推眼镜的动作,虽然他没有眼镜。明诚艰难笑笑:“你也是近视?”
“眼镜丢西伯利亚了。”
明诚轻声道:“我不近视,所以不理解。为什么有人眼镜时戴时不戴的。是想挡什么吗?”
“也许不是想遮挡,是……想看得更清楚。”
“看清什么?”
“看清别人,看清自己。”
明楼迷上击剑。
他像头困兽,困在法国,困在巴黎,动弹不得。学生们仰慕明先生,特别是女生们爱他。他风度翩翩地上课下课,风度翩翩地和拉布鲁斯聊天讨论,风度翩翩地下班回家,回到家捏着鼻梁趴在写字台上,一动不动。
他突然就喜欢上击剑,而且是佩剑。剑尖剑刃剑背,刺劈挥,竭尽所能利用速度攻击对手大腿以上所有部位。
索邦大学有击剑俱乐部,其他教授讲师也喜欢来这里击剑,面罩一戴不必讲究同事师生情谊,打吧。很多人特别喜欢看明先生击剑。步伐标准优雅,攻击凶狠凌厉,长手长腿挥着佩剑赏心悦目。
明楼击剑的时候是快乐的。他不想太多,全力进攻,有时躲避,他的视线只在剑风所到之处。击剑让明楼明白一件事,他热爱攻击,全力攻击,心无杂念。
不断有女同事对明楼表达爱慕之意。明楼说已有爱人。不在法国。
“楼,你这是托词。你不爱法国姑娘……你真令人伤心。”
明楼笑:“我说的是真的。我们,我们……我们在对方心里。”
法国姑娘有一对圆眼睛,非常大,认真地看着明楼。看着看着明楼笑不出来:“好姑娘,你得找一个把你放在心里的人。”
“我只找到一个想放进自己心里的人。”
明楼捂着额头叹气。
明楼一直觉得自己站在汪洋中的孤岛上。没有声音,没有人烟,他一个人站着,站在孕育又吞噬万物的海洋中间。他很想喊一句问问有没有人,他在这里太久了,谁来拉他出去?
民国二十二年三月,王庸被捕。赵卉林终于知道王庸的真名,他叫陈赓。
陈赓一被捕,党外人士立刻开始营救。赵卉林拍电报给远在香港的表姐宋庆龄,只有四个字:陈赓被捕。
顾顺章蹉跎这么久,终于立了个大功,活捉陈赓。他是个刑讯高手,能把人折磨得将死未死,尝一把死亡的滋味,再捡一条命回来。刑讯陈赓的时候上了电刑。他特别地恨陈赓,特别恨。陈赓早预见他肯定得是个叛徒,他果然叛变。
……那么你什么时候叛变?
顾顺章好奇,于是变本加厉。他热切期盼陈赓崩溃那一天,那他就赢了。
陈赓是个奇特的人。看守他的卫兵很快对他又敬又同情,帮他买烟,悄悄带进监狱。陈赓受刑疼得不堪忍受时就嚼碎香烟止痛。顾顺章就是撬不开他的嘴,还不能真的弄死他。宋庆龄先生带了一大批记者来探监,弄得调查科灰头土脸,顾顺章被一顿发作,只好停止刑讯。
“你们图什么。”顾顺章说。
“大概……就是图个不亡国。”陈赓回答。
民国二十二年三月九日,日军进犯喜峰口。国民革命军二十九军大刀队用血肉之躯换来惨烈的胜利。日军计划两天之内占领长城,遇到九一八以来最激烈顽强的抵抗。
喜峰口仿佛一声雷惊醒国人,原来中国军队是能胜过日本军队的。中国的士兵用大刀劈出一条淌血的路,中国的尊严终于不用横尸路旁,哪怕连滚带爬,在血肉的道路中踉踉跄跄,悲恸嘶啸。
尊严还在。
尊严鲜血淋漓。
明楼在巴黎,用毛笔一笔一划地写。
“CAO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明楼越写越快,墨色如血。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明楼毛笔一顿,如刻如凿的笔锋力聚千钧: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明楼扔了毛笔,只看这一句,来回看,看得潸然。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第48章
民国二十二年四月,淳姐精神突然好起来。她在医院里不停止地做鞋垫,神采奕奕,一针又一针,做了很多双,全部是明镜的尺寸。
明镜看着她,心里酸涩。四月还没有春暖花开的预兆,天阴着,非常冷。淳姐眯着眼纫针,对着明镜笑:“我得快点做,老爷夫人叫我了。”
“淳姐,别胡说。”
淳姐手上不停:“我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当年我逃难来上海,多亏老爷夫人收留,让我有个家。这么些年是我赚来的。大小姐,我给你做鞋垫。”
淳姐没能精神几天。她很快就不行了。医生摇摇头,明镜坐在她床边。她拉着明镜的手,轻声道:“大小姐,我不放心你……人得有个家,我走了谁照顾你?你要有个家……你以前命太苦,穿着我给你做的鞋垫,以后的路一定走得顺利……”
淳姐弥留之际,突然笑了。她的时间回到了某个草长莺飞风和日丽的季节,明家好大一家子人,明公馆那么热闹。淳姐站在阳光下,感觉到时光化作风吹过她的衣襟,温柔又不留情。
她戏谑道:“大小姐,表少爷来找你呢!”
明镜捂着嘴,哭出声。
民国二十二年四月十三日国民革命军二十九路军奉何应钦之命放弃喜峰口。日本关东军占喜峰口。
蒋经国被调去斯维德洛夫斯科的乌拉尔重型机械厂。临走的时候若科夫的村民们来送他,哭成一片。明诚请了假,特地坐火车跑来,有些生气:“他们调你去那里做什么?你不是刚干出点成绩?若科夫新来捡漏的是谁?”
蒋经国苦笑。明诚更生气:“你把荆棘劈光了,后面镀金的人也来了!”
蒋经国呵斥:“明诚!”
明诚用中文怒道:“什么东西!”
“行了!”
明诚绷着嘴,瞪着圆圆大眼睛。蒋经国拍拍他的肩:“革命工作哪里都一样。我们保持联系。”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