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邋遢鬼相亲 作者:冲动是魔鬼/箫云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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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种淡淡的血腥味从河底飘散而出,二郎嗅到那味道就嗷嗷叫着从他的领口爬上来:“喵喵喵喵喵!(那是老盈的味道)!”盈先生受伤了?一定是焦先生做的,他为什么要打伤盈先生又带走何米?“你留在这里”,毛玖慌忙把二郎放下,又在一块巨石后用草叶给它铺了个窝:“估计现在只有焦先生或盈先生能让你化形了,你现在帮不上什么忙,乖乖呆在这里别动。”二郎在背后不甘地大叫,毛玖充耳不闻,反而迅速把阻碍运动的上衣夹进了裤子里。他在岸边助跑几步,彭的一声就跳进了河中,水面上掀起了硕大的浪花。
    
    他的本性依旧是万分怕水的,但是没有办法,现在的情况已然容不得他恐惧。他也只能藏起胸中的震颤,奋力摆动着四肢在水底穿行。他是天生害怕水的物种。他害怕水流将毛发打湿,让毛发湿淋淋贴在身上,以至无法动弹的感觉;他害怕那种水雾将眼耳口鼻都填满,从鼻腔倒灌而入,将五脏六腑都充盈填满,恐慌却无处躲藏的触感。但他没有办法,现在的情况只能让他硬着头皮,一门心思向前游动了。
    眼角的余光仿佛瞥到金黄的海藻在上下浮动。
    
    毛玖眼力甚好,他在水中用力一蹬腿,展开双臂就向那边划了过去。
    
    只是他还没等游到,那片海藻却自己动了起来。
    那片海藻的主人盈先生看了过来,他仿佛轻盈地一弯膝盖,就聚起了极大的马力。他双腿轻摇,看似毫不费力,身体却像一尾在水中安装了马达的游鱼,随意一动就窜出了数米。他劈风破浪而来,毛玖却只觉眼前一花,一只有力的大手就扼住了他的肩膀,将他轻松地提到了胸前。
    面前的这个人仿佛不是盈先生了,盈先生不会有这样冷漠暴戾的目光,以及铁钳状青筋暴突的手。
    毛玖甚至担忧自己如果晚说了几个字,肩膀就会被这只冷硬的大手活活捏碎。
    “盈先生,求你等等!”,毛玖连忙格挡住捏在肩上的手臂,在与盈先生对视之前憋出几个字来:“我们可以合作!”
    万幸盈先生还能听得进话,他灿金色的豹孔恢复了一点神智,毛玖趁此机会靠近了他,低声说道:“盈先生你听我说,我猜焦先生一定是挟持了何米,你现在把我带上去同焦先生说,如果你不放了何米,就先杀了我。”盈先生一震,低头望向毛玖,眼神似乎在询问这句话的真实性。
    “你不用怀疑我在焦先生心中的地位”,毛玖靠近盈先生,沉稳地又跟上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语让水纹轻轻摇晃:“如果我死了,他也一样活不成。必要情况下,就杀了我吧。”如果杀了这个人,腿腿会不高兴吧。  腿腿可能不希望我伤害其他人。但是是否杀掉这个人……仿佛也没什么所谓。凄风苦雨之中,盈先生肩胛背后的两片小翅膀静静舒展开扇动了几下,他脑海中有无数的声音在掺杂缠绕,有的是让他睁开眼看看何米,有的是让他尽随本心肆意杀戮。无论是什么种族,都受着地球这片尘土的滋养抚慰。五行相生相克,六道终究轮回,没有什么能逃离开这一切自由生长。即使是他也一样,数万年的生活将他的棱角磨平,他从土壤和空气中寻求营养,在纯净的水源中修养声息,他在自己修补好的结界里只是大梦一场,人世间却早已沧海桑田。
    他已经快忘了,和焦先生之间不死不休的过往了。
    他们曾经各事一主,在一场几乎毁天灭地的战争中争斗的你死我活,他几乎扒掉了焦先生全身的鳞片,将对方引以为豪的顶角撕下,将它化成灰散在了空中。
    人类终究是会灰飞烟灭的,但仇恨不会。朝代的更迭,让当年不可一世的君主淹没在了滚滚红尘中。当时已逾古稀的寿数,在后世看来也不过而立之年,而处在当时情境下的君主,却认为自己的宗族可以千秋万代,传到地老天荒。
    仿佛只是大梦一场,他从梦中醒来后救了二郎,之后就被二郎带到了桃源镇,幸而能与腿腿住在一起。
    他早就忘了怎么说话、怎么做事,以及如何与人相处。是腿腿帮助他、照顾他、教导他,像照顾个牙牙学语的小孩一样,让他在这样陌生的世界里生存。
    腿腿就是他的全部。  若是谁将腿腿从他的世界里夺走……他就毁掉那个人的一切。
    
    毛玖提心吊胆地松了松肩膀,不知盈先生想到了什么,他横在毛玖脖子上的手臂都绽出了血纹。盈先生确实面目英俊,而此时那面容都好像被墨汁浸透,阴沉沉如同将天际的灰云都收进了眼中。
    站在崖顶的焦先生神经质地大笑起来,他将蜷缩成一团的何米提起来,像提着个木偶娃娃那样摇晃着:“老盈,这是你的相好吧?人类的身体这么脆弱,你说如果我想掏出他的心,需要用多少力气?”掏出谁的……什么?
    何米头晕目眩地站在焦先生身前,两条腿根本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堪堪就要滑倒下去。一直萦绕在身边的寒意仿佛已经消失,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有种踩在云朵上、可以随风漂浮的感觉。
    好像……看到盈先生了。是梦么,还是现实?  
    何米的瞳仁儿在慢慢扩散,他好像隔着烟波浩渺的水雾看到了盈先生,看到了他们最初见面时,那漫山遍野长满青苔的别墅;看到了被盈先生拖到水里搓背,搓到欲哭无泪的自己;看到了他抱着盈先生的腰望着对方的眼睛,对方的瞳仁儿里如同承载了银河,漫天星宿从远而近拂袖而来,在天幕中洒下了银亮斑驳的光辉。
    好像他们依旧并肩走在夕阳中的长桥上,黄昏的余热在肩膀上跳跃。他们傻乎乎地相视而笑。
    
    光影却从巨大的教堂顶端笼罩而来,刀削的黑影将他们生硬地分开在两侧,掌心互相依靠,却形似隔着绵延的长河。
    教堂的钟声又一次响起,余音绕梁,一波波的声浪和着放大的瞳仁,在风鼓声中缓慢地消散了。
    
    枪声从身边乍响,同时而来的还有涂先生声嘶力竭的尖叫。
    
    何米只觉胳膊一痛,火药的味道从鼻尖钻进,背后站着的人闷哼一声,随之而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血腥气息。然而疼痛却像是从别人身上传来的——但那味道却是从自己的胸腔迸溅出的。
    胸膛中骤然被插进一只巨掌,某个跳动的物体被硬生生扯了出来。那是暗红色的血糊糊的一团,被牵扯出的时候好像连着筋肉,砰砰胡乱跳动地与肋骨分割开来。
    这是…什么?  
    何米似乎又有了一瞬间的神智,但随即这仅有的意识又飘忽了出去。连痛苦仿佛也是朦胧的,连接到脊椎和大脑的中枢神经好像同时被切断,这种明明应该痛彻心扉、仰头大哭的悲伤也变得虚无缥缈、无处可寻了。这是我的…心?
    何米的心脏被焦先生握在掌中,这个犹在微微跃动的热腾腾的器官,被从原本的主人身体里扯出去了。
    焦先生仿佛也不敢置信自己做了什么,他握着这团血肉的手臂在微微颤抖,再抬起的眼中竟有种意料之外的惶恐。
    何米失去支撑的身体晃晃悠悠地向后退了两步,脚下踩空,沿着崖顶侧面的山坡就滚了下去。
    
    第二十七章 完结章
    
    在涂先生的印象里,胡先生一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尽管后者当时一脸冷漠地说不要养小米,但却默许着他们把小米拉扯着养大,还时常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扔来数袋国外代购的奶粉,统统丢到他们的办公桌下;每次外出工作,都会带上最大的行李箱,再回来时箱里装满各种奶瓶和小衣服,取出来塞成满满一麻袋忘在办公室,再也没来拿走;即使小米后来被送进了福利院,涂先生也不止一次在胡先生整洁的桌面上,看到没来得及藏好的小米成长记录薄。那成沓的记录本里小到衣食住行、大到精神状态,都被事无巨细地归到不同的文件夹里,即使后来胡先生的办公室一扩再扩,他的环境也并没有变得广阔——那些已经泛黄了的记录页,翻起来都会脆生生分崩离析的纸张,竟然没有一页是被丢弃的。
    所以涂先生一直认为,胡先生是真心关怀着小米的——·直到他看到那支被架起来的大口径猎枪。
    
    涂先生被胡先生夹在腰上一直找到了北崖,那四个人早已开始对峙,涂先生只能隐约看到个低垂着头、摇摇欲坠的身影,熟悉的身形轮廓让他认出了小米。小米被挟持在背后那个凶神恶煞的人手里,耷拉着脑袋早已失去了意识。胡先生将他放到一旁,二话不说就架起了枪。他披着满背风雨,在这片令人心烦意燥的凄苦幕帘下稳稳矗立,双腿似两根标枪插进地底,流畅的身体线条也浸染着火药味,硝烟弥漫的气息烤化了身旁的冰雨。
    枪口不偏不倚,牢牢地对着何米。
    涂先生从未看到过胡先生如此孤注一掷的目光,后者强健的筋肉甚至从衬衫里爆涨出来,胸口的扣子崩开两颗,古铜色的皮肤争抢着挤了出去。
    连额头都爆开了三条青筋,好似山脉在平原上隆起,细小的纹路是岔开的河流,将全身的血液汇聚到这里。
    万兽之王的威严让涂先生小腿发抖,他脑海中咆哮着的都是转身逃跑的念头,眼泪鼻涕齐齐向下淌,但他依旧知道,自己此时不能逃跑:“胡、胡先生——你在做什么——·你的枪口在对着——·对着小米——”“我知道。”胡先生调试着准星,一毫一毫地移动着枪管。他半眯起眼睛,端枪的手没有半分犹豫。“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呀——那是、那是小米,你要——你要——”你要杀了他吗?涂先生被内心深处插入的声音惊得站立不稳,他就呆呆站在原地,任凭眼泪鼻涕将衣领打的透湿,连举手擦眼泪的力气都用不出来。
    似乎是准星一直调整不好,胡先生的声线有些不稳:“我问你,现在这种情况,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当、当然是把那个、那个挟持小米的混蛋揍晕。”
    胡先生被涂先生的圣母情怀震撼了:“你打得过他?”“我、我打不过。”
    “不只是你,盈先生也打不过,但他打不赢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在顾忌何米。”“那这样,你就要杀了小米吗?不是应该杀了那个挟持小米的人么?”涂先生抽噎着抹泪。“一枪可杀不死那个怪物”,胡先生冷冷瞥了他一眼:“让他们继续这样对峙下去,桃源镇就会成为汪洋大海。中学CAO场已经是桃源镇地势最高的地方了,现在大部分的人都在那里避灾。如果那里也被淹没,桃源镇就不复存在了。”
    
    他语带讥诮、一字一顿道:“为了一个何米,你要置全镇人的性命于不顾?”涂先生的眼泪突然顿住了,仿佛半截泪水都被阉割在了脸上。寒风从四面八方涌入,将皮肤仅有的水分吹走,将它风干成了龟裂剥落的土地。
    寥寥天地间、踽踽一独行。天地间仿佛只剩了涂先生自己,凉意从身体穿过卷向四方,林海波涛风声擂鼓,重重声浪久久难歇。
    
    阿米也曾是个白白嫩嫩,惹人喜爱的胖娃娃。他小时候最黏涂先生了,在他牙牙学语时,曾经爬在办公桌上四处拿东西往嘴里塞。他像个渴求母爱的孩子,抓取身边的东西满足对于母亲的依恋。施先生的钢笔头、吕小姐每季换新的口红盒,涂先生用来放萝卜块的小玻璃瓶,甚至项先生比常人海碗还宽大的茶杯,都被何米以血盆大口横吃八方的姿态,试图将它们挨个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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