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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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陛下的心思你千万别猜。
“兰兰,”此刻处于风声之间的卫子臻,却温柔暧昧地托着恋人的手臂,替他一件件挑试婚衣,谢澧兰手骨如玉,寒凉香滑,卫子臻忍不住将他抱入怀里,一叠的亲吻沿着少年的耳根往下一路滑去。“兰兰穿什么都好看,不挑了。”
“嗯?”谢澧兰挑了眉梢。
镇北王作无奈状,揉了揉额角道,“本王实在不会看这些。”
“别给自己留遗憾。”谢澧兰恢复一贯的安静和乖觉,已经开始透红的唇微微抿起,“卫子臻,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像是温柔的威胁。
卫子臻心念一动,继而笑开来,既然如此,他便为他虔诚地妥协。
“我很珍惜这个机会。”
再过三日便是婚期,卫子臻觉得备受煎熬,他无数次问了军师原嵇,有没有更近的黄道吉日,这么纯真的渴望的镇北王也是让人惊掉下颌,原嵇摇着头满脸沧桑,自从以后看到王爷就躲。
终于到了成亲前的夜晚。
按照礼法此时谢澧兰不便与卫子臻见面,可是当镇北王在灯下闲读兵书之时,却被人无礼地推了厢房的门。
木雕花棂,少年白衣若流风之回雪,披散着乌黑的发,如画的眉眼微微潋滟着一缕晴柔和眷恋。
他一怔。
月下花海里的少年向他伸出手,“将军。”
谢澧兰脸颊薄红,白皙的鼻尖沁出了一滴滴晶莹的汗,卫子臻克制住内心泛滥的柔软,起身迎了上前。
“怎么过来了?”近前处听到谢澧兰小声的喘,他皱了皱眉道,“跑来的?”
少年微笑着不说话,只是看了他许久,最终把头凑上前咬住了他的喉结,含糊地说道:“将军,今晚可以放肆些。”
恋人的呢喃是最好的鼓励。
谢澧兰身上熏的香,因着这一路小跑,与汗液随之蒸发出来,浓郁而醉人。
卫子臻将久郁的忍耐的猛兽放出了一点,将少年折腾得全身粉红,最后谢澧兰闷哼了一声,抖着双腿颤声道:“不要了……我……我要睡了。”
红得像虾的少年,修长的腿夹着他的劲腰,以这么要命的姿势,说他不要了。
卫子臻失笑着俯下身来,亲吻住他的眼帘,低低的语声百转千回:“兰兰,明日我会温柔些。”
少年闭着眸不说话,似乎已经睡熟了。
只是眉心,极快地晃过一抹痛色。
卫子臻在他身边合衣躺下,紫棠色的宽袍坠在地上,露出里边的几条明黄色的玉穗流苏。
窗外月明星稀,疏桐斑斓着银光,墨绿的叶间隐隐发亮。
“阿七,在想什么?”
已经抵达山中三日,可是君阁老避而不见,无奈之下君衡只好在山腰多年前为自己搭的草棚住下,独孤琰眉心紧攒,起初君衡以为他是担忧自己的父亲不肯接纳他,但几日相处下来,君衡已然觉察到事有不对。
“是,因为谢澧……不,独孤珩?”
独孤琰咬了咬下唇,“我清楚九弟睚眦必报的姓子,谢沧州一日不死,他就绝不会放弃。怎么在此刻要和卫子臻成亲?”
“阿七,那是别人的事……”君衡叹息,手掌在他的发上轻抚。
独孤琰的眸中涌动着难言的复杂,“他一动,就是天下人的事。”
从谢澧兰入月州之日起,他就已不再懂得那个少年的心思,谢澧兰屈居卫子臻之下,对卫子臻逢迎迁就,到底是为了什么?
以他那种傲气的姓子,他自己的仇,绝不屑于借刀杀人。
卫子臻绝不会是他的刀。
“明日就是婚期,无论如何,阿七你阻不了。”君衡望着漫天银河,如水的云里,星汉璀璨。将一地银光覆落在青年的身上,他突然哑下嗓音道,“阿七早已不再是独孤琰了,你答应我,政局之事,你不再过问。”
独孤琰根本不适合算计这些。
“我不想啊,”独孤琰回过眸,有种洞悉一切的笃定,“可是,你能放下吗?”
他们终究不同。
君衡苦心孤诣多年,他为自己的谋划,不是一朝一夕能弃之不顾的。
“不能。”但是已经很好了,因为在独孤琰的面前,君衡已经不再遮掩,不再搪塞,他说,“我会再算上一人。”他会把君衡算计在他整个人生之中。
蛰伏十三年,终于有了这么一点盈利。
才尝到甜头的君衡,有着势如破竹的决心。
卫子臻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经不在,只留下床榻上他已经脏了的一袭白衣,似乎尚存着淡淡的莲香。镇北王失神许久,床褥上有谢澧兰留下的几点血迹,昨晚不是镜花水月的梦境。
他真的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谢澧兰自爆身份!
啊啊啊,写了这么久,感觉终于到要点了。
不过,可能因为很重要,作者君要好好酝酿一下O(∩_∩)O
☆、大靖太子
三月的煦景迷离,微霏绮错的湖水荡着烟波,朝生的曦光面西而坠,牵扯出水榭之间玲珑如幻的盛景。沿黛山而下,一路挂满了红绸与灯笼,连理树上无数喜鹊安栖于此。
让谢澧兰感到滑稽的却是,卫子臻的玄衣甲卫今日人人挂上了红绸,自肩膀下绕左侧胁下,大喜日子里,一个个敛眉肃目,抱剑而立。
“兰兰。”
卫子臻一身猩红蟒袍,右手缠着绸子,牵着谢澧兰,步步往水榭之中走去。
青石绵延的水上游廊,在微雨过后相映如洗澄空,绿净春山,独有一份古拙质朴的韵味。
“怎么了?”卫子臻隔几步就会唤他一声,谢澧兰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如此问道。
“没、没什么,”镇北王难得赧然,幸得他们牵着的是红绸,谢澧兰不会发现,他此刻已经湿润了掌心,“只是想唤你。”
谢澧兰没说什么,两个人一路往上。
他的手指拂过白玉栏,栏下碧水微澜,泛着一缕缕清幽的毂纹,落英翩跹,足踏渌波而溯回起舞。
可他始终眉结不展。
原嵇和乐轻两人在身后岸上,一动不动地守着,和黑甲卫一样面无声色。
闫风则倚在老远的一株橘子树上,剥着墨绿的叶,百无聊赖地横着曲调。当然除他之外,这里还有二十个谢澧兰的其他影卫。
“谢澧兰,”一对众人艳羡的璧人终于走到了水榭之上,绯红的绸缎迎风撒开,卫子臻停下脚步,往日如山嵯峨峻峭的人,在此刻终于赧然,曾漫过弑杀与狠戾的眼眸,软化成不绝的沧海水,他动了动唇,“你不会后悔?”
到此刻才来问这句会不会迟了些?
谢澧兰不动颜色,少年白皙的脸颊浸透着胭脂的软红,他将肩上的一缕红绡取下,依照古礼,替卫子臻系与颈项之前。
他的身姿比起卫子臻确实要矮了些,因此只能踮起脚完成这件事,灵活的手指熟稔地替他系上同心结,宛如烟光画敛的修眉,黑曜石般的眼珠,熠熠地生出喜色的光辉,薄唇缱绻一荡,卫子臻已经心旌摇荡,他掐着少年的腰,吻不由分说地落下。
谢澧兰将他推开,别过头,脸红地说:“拜堂了才能亲。”
“好。”卫子臻也并不觉得他这是托辞,总之见到一贯镇定自若的兰兰因为他手足无措、脸红得像柿子,他便觉得愉悦,夫复何求。
礼官终于此时越众而出,他捧着灼红的檀木盘,置一碧玉如意其上,朗声念道:“羣祥既集。二族鬮欢。敬兹新姻。六礼不愆。羔鴈总备。玉帛戋戋。君子将事。威仪孔闲。猗兮容兮。穆矣其言。”
山头远处,无数面向阳重鼓,与芦笙齐奏,霎时间动地而来。
将暖熏的山光水色,吹出无边的喜庆欢腾之意。
“请二位新郎,一拜天地。”
礼官扯着浑厚的嗓子,字正腔圆地在山腰处呐喊。
在这场水天之间无俗尘惊扰的婚礼之中,唯剩下天地同喜的默契。
卫子臻忍不住唇角欲破开的笑意,哼了一声,与谢澧兰对着澹澹长天,稽首作礼。
如是拜过堂,乐音变得更加轻快,笼罩着水榭之中孤独又受尽瞩目的两个人,卫子臻脸色绯红,宛如霞朵,觉得自己委实小儿女了些,咳嗽之后又朗声而笑,将谢澧兰重新伸手勾近,“现在可以亲了么?”
谢澧兰垂着眼睫没有答话。
安静的眼波在摇曳,像一片月下的芦苇荡。
等不到的回答,如同默认,卫子臻不作他想,唇急急地亲在谢澧兰的眉心,也就是贴上去的那一刹那,掌心下的少年,突然出声:“子臻。”
他的声音分明是轻的,很轻。
可是熟悉、促狭、阴冷,可令人为之死。
卫子臻的五指,连同血液、筋骨,全部僵住。
冰寒的匕首,不由分说地插在他的胸口,血液在顷刻自血洞里飞溅出。
“王爷!”“王爷!”
无数人风云变色,要拥上来,卫子臻左手把着匕首,右手阻开他们:“谁也不许过来!”
“怎么竟是……”原嵇愣愣地看着甲卫们退后,乐轻虽愣,拔剑的手却没有迟上半刻,只是王爷有令,他只能静候吩咐。
此时此刻,他们恨不能听到水榭上的人语。
忘恩负义的谢澧兰,究竟要做什么?
“是、是你?”卫子臻气息不稳,声音剧颤不止,他的眸光裂开无数道隙口,此时此刻,他需要谢澧兰的回答。
天底下,从未有人以如此口吻唤他,除却——
他曾以死相效却最终痛失的殿下。
少年抿着唇没有答话,目光淡淡的,没有丝毫波澜。
卫子臻巨痛之下恍然大悟,原来,那日少年指着他的胸口,要的不是他的心,是他的姓命,他的一切。但凡由独孤九所赋予的一切,少年的选择是尽数收归囊中。
他撑着气息,扶着水榭边的红栏,喘息不止。
指缝里,无数猩红的血液滴落,滑入碧水幽幽的影里,那里有谢澧兰微弱无奈的叹息,“子臻,孤曾无数次露出破绽,是你从未知觉。”
他煮茶的习惯、对弈的棋路,他对一切都习惯懒散却又尽在掌握之间的雍容,北燕的十五皇子,苦心谋划夺下平岳城,对北燕王出言不逊,对摄政王恨之入骨……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是独孤九啊。
“殿下何等心智……”卫子臻扶着红栏倒下来,沉重而疲倦地微阖眼睑,苦笑道,“子臻的一切,都是殿下所赠,殿下说要,子臻岂敢不自裁于君前,何必以感情相欺……”
谢澧兰走近,蹲在他身前,这样脆弱的卫子臻,他一只手便可定他生死。
他毫不防备,任由自己一刀刺入胸膛。
谢澧兰心中抽痛,他抑着蹙起的眉心,撇开眼去,“子臻,孤只是不能让你成为孤的牵绊,孤对你动心是身不由己,可是不能留你,要那个帝位,所以留不得……”
留不得情,留不得卫子臻。
孤少时之志,是翻手而乾坤大定,垂拱而天下明治。这一点从未变过。
你一直在我的计划和利用之中,你从来都明白。
“恭喜殿……下……”卫子臻脸色惨然,最后溢出一丝苦涩的笑,他弥留只有一句,这么一句。
大约不曾说完,那大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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