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的保护者(海盗风云9)作者:松冈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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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吧。所幸造船方面的委托都已经办好了,食物之类的物资征收也都拟好命令书送出去了。众人并没有因为阁下的消失而手忙脚乱,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可是也不能永远瞒骗下去啊。"
"是的。最好的方法就是阁下能快点恢复健康,不过现在仍看不出有半点康复的征兆啊。"
"阁下的病名究竟是什么?"
说起这一点,劳尔就忍不住叹息。
"这就是教人最头痛的地方。每个医生都有不同的说法,有的人说是疟疾,也有的人说是着了风寒。不过就我看来,比起肉体上的不舒服,阁下心里的忧虑反倒更严重吧……"
之前与山塔?克鲁兹侯爵见面那时,世有同样感慨的维森特微微颔首。
"我有同感,若是无法宽心,身体上的病痛也无法消除吧。像阁下那种拥有钢铁意志的大人物,也无法逃避败北所带来的痛苦吗……"
"应该还要加上年纪带来的挫败感吧。要是被德瑞克知道了,肯定会暗自窃笑吧。号称无敌的西班牙海军提督,居然因为他而受到那么大的打击啊。"
维森特不自觉地板起脸孔。
"虽说上了年纪,但阁下所创下的丰功伟业却是不容质疑的。败北或许让他失意,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受伤的自尊吧。"
"还真像武夫会讲的话啊。"
讥诮似的语气,让维森特下意识挺直了身子。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看在男人眼中,阁下确实是个值得敬佩的了不起武将,但他同时也从新大陆贸易中获得了莫大的利益啊。除了武将的身分之外,阁下也是个不容小觑的经营者喔。"
劳尔这突来的说法令维森特感到困惑。
"经营者?"
只见对方脸上浮现淡淡笑意。
"可不能说是'商人'哪。我国的人民,特别是守旧派的贵族直到现在都还很轻蔑那些从事金钱交易的商人,觉得只有身分低贱的家伙才会这么做。就算是我,只要听到有人说'艾尔巴公爵家是因为经商才发迹',也会觉得受到侮辱啊。"
觉得自己心里的想法好似完全被面前的男人摸透了,维森特略嫌焦躁的也讽刺应酬道:
"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会说出口--能将真正的想法和主张清楚的做好分际表达出来,是因为你是圣职者的关系吗?"
"我所隶属的基督教也常被这么说呢,方济各会的那些人甚至还批评我们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我们不过是和只会一味皈依传统的那些人不同,觉得不该固执于不知变通的思考罢了。"
毫不扭捏的直爽态度,让维森特只能苦笑以对。
"看来你们之间的感情还真是不睦啊。"
与说出口的话不同,劳尔展露出犹如天使般纯美的笑容回应道:
"就跟兄弟吵架差不多吧。而且就我多知,阁下也是个能将自己真正的心声和主张巧妙表达出来的人物啊。骑士首重的虽是名誉,但为了保有体面,还是需要金钱来打点不是吗,阁下也已经默认了这一点吧。"
维森特茫然地喃喃出声。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所认识的,大概是单纯为名誉而战的阁下吧。"
"那应该也是阁下的愿望啊。无敌的提督、不拘泥于肮脏金钱的骑士--但在卡地斯事件之后,想保有那样高洁的姿态实在太困难了。失去财产、赔上了健康,还不晓得能不能再次踏上唯一能挽回武将名誉的战场。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会不感到焦虑不安吧。"
捕捉到维森特的视线,劳尔接着说:
"即使伟大如阁下,毕竟不是神,而是个普通人哪。您刚才说'败北或许让他失意',但如果今天立场交换,您会想听到别人这么说吗?听了您的说法,我真的觉得军人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但现在的阁下最需要的却是发自真心的安慰啊……"
"你说的的确没错。"
维森特叹了一口气。
劳尔确实很有看人的眼光,同时也具备了圣职者的慈悲心肠。
"我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耻。没有察觉到阁下的苦衷,还自以为是的乱说话。"
维森特直率的反省反倒让劳尔面露惊惶之色。
"不不不,我已经是个还俗之人了,实在不该对您说出这种话来。等进了宫廷,我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辈--为了不招致他人的厌恶,可得谨慎一点别胡乱对其他人说教才行哪。"
听到劳尔这么说,维森特颇感讶异。
"你也要进宫吗?"
"是的。之所以能还俗,也是因为陛下的关说,所以我得进宫去直接同陛下表达谢意啊。"
"那当你不在时,顾问一职是要由谁代替呢?"
"阁下的儿子已经从拿坡里赶回来探病了。"
"这样啊……"
总算……不对,应该说是终于轮到儿子出头了吧。一想到这代表了什么意义,维森特就觉得失望。下一代的山塔?克鲁兹侯爵若同样拥有军事才能,国王陛下也会直接授命他接替父亲的地位吧。在西班牙宫廷中,海军提督或拿波里总督这些重要的地位多半都是采取世袭制度。
(这么说起来,多雷特的家族在陆军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维森特不假思索地问出浮上心头的疑问。
"以武将之家为名的艾尔巴家族,似乎没什么人选择僧侣之道吧?"
劳尔苦笑着回答。
"您说的没错。我小时候也曾梦想追随被世人称作'大将军'的叔父脚步,只可惜我这孱弱的身体实在不允许。"
维森特的视线跟着落到劳尔的身体上。与海斗同样纤细的体型--的确无法负荷严苛的军队生活,但他的脸色看起来还不差。
"现在看起来应该挺健康的呀。"
"是啊,遁入修道院后,总算把我的身体调养得跟一般人差不多了。只不过……命运还真是爱捉弄人哪,自小体弱多病的我能活到现在,但身强体健的哥哥却这么死了……"
劳尔怃然的说着,视线突然往身后望去。
"谁都无法预测到的命运,这个孩子却能看得一清二楚。听说他预言了阁下的死亡,这件事是真的吗?"
"是的。"
维森特也跟着点头,视线捕捉到与坊恩并肩而行的海斗身影。刚才只顾着和劳尔说话没注意到,不知何时他们竟与走在后头的两人拉开了那么远的距离。看到海斗正仰着头热切地对那个高个子男人说话的模样,维森特忍不住发出锐利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快点跟过来啊!'
吓了一跳的海斗连忙转过头,慌张的赶到身边来。维森特往维持着与刚才同样步调往这里走来的坊恩轻睨了一眼。
(在船坞时也看到他们在说话……真是个放肆的家伙。海斗也真是的,居然这么随便就亲近除了我以外的人。)
维森特无意识咬紧了嘴唇。海斗似乎和坊恩聊得很开心,真是无聊。和自己说话时,他却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连视线也不愿多停留在自己身上一会儿。
'你和那家伙说了些什么?'
维森特把海斗拉到自己身边后,又往坊恩的方向瞪了一眼。
'就……就船的事嘛,问他的船跟英格兰的船有什么不同之类的呀……'
海斗伸手覆上维森特紧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
'可不可以请你放开,你抓得我好痛喔。'
维森特这才把视线放回海斗脸上,看见他略显痛苦的表情后才惊讶的松开手。
'对不起,只要一想到你明明已经答应不离开我的身边了却还这么做,我就忍不住觉得焦躁。'
听到维森特的说法,海斗也没好气的板起脸孔。
'是我太粗心了,以后会更注意的。'
维森特以最大限度的温柔力气,轻抚着海斗被握疼的纤细手腕。
'真的没事吗?看来是没有留下伤痕……'
'你又不是真的那么用力……'
这个时候,站在不远处的劳尔示意般地轻咳了一声。
'阁下的房间就快到了,你们还要很久吗?'
维森特完全忘了现在可不是两个人独处的时间。用最短的时间恢复冷静后,这才转头看向劳尔。
"不,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劳尔微笑道:"您对他还真是宝贝啊。"
"这是当然。在将他平安送到陛下面前之前,可是不容许出半点差错的。等会不管阁下对海斗说些什么,希望你们都不要泄露出去……"
"请您放心吧。我们从事这种工作,早就习惯保守秘密了。除了我之外,阁下应该也没有对其他人提过关于这个少年的事。"
"那他呢?"
目光凝向终于赶上来的坊恩,维森特毫不掩饰苦涩的开口问道:
"如果要我跟他同时为阁下进行翻译的工作,那他也会知道海斗的真面目不是吗。"
"这点您也不用担心。在我的命令下,坊恩绝对会守口如瓶的,就算要他以性命起誓都无所谓。"
自信满满的说法,让维森特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看向坊恩。
"为什么你这么有自信呢?"
劳尔露出了深沉的微笑答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现在也只能请您相信我,更重要的是,不能让阁下再继续枯等下去了。"
他走近最靠近的一扇门,没有半点迟疑地将门板推开。
"到了,就是这里。"
注意到海斗突然仰起头望向自己,为了让他安心维森特扯开了淡淡的微笑。
'马上就会结束了。这段时间雷欧应该已经把我们的行李全部搬上马车,下午就能出发了。'
海斗轻轻点了点头,又躲进了维森特的身后。
'阁下不喜欢软弱的家伙,要抬头挺胸。'
维森特拉住海斗,将手掌抵在他的腰上。
'我就在你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不用担心。'
海斗再次颔首,在维森特的敦促下踏出脚步。
待两个人走进房间后,劳尔和坊恩也跟在身后。
房门阖上的声音在身后静静响起,维森特随即挺直了背脊,连脸上表情都为之一凛。是因为能再次见到尊敬的山塔?克鲁兹侯爵而感到开心吧。希望离开这栋宅邸时,也能抱着同样的心情。
"阁下,曼多沙大人和那名少年已经为您带到了。"劳尔走向在锦帐底下的睡床边,静静开口道。
"把锦帐……拉起来吧。"
干咳了好一会儿后,床上才传出沙哑的声音。劳尔将看似厚重的锦帐往左右两边拉开卷起,躺在灰色毛毯底下的山塔?克鲁兹侯爵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请到这里来,阁下没办法大声的说话。"
劳尔招了招手,示意维森特和海斗站到床边来。
(怎么会如此悲惨……)
维森特拼命压抑着心中的动摇情感。之前会面时,确实感觉到侯爵的老态,但那时的他并不像现在这样衰弱啊。岁月毫不留情地在他脸上刻画出年老的痕迹,连两颊的颊肉都已经失去弹性往下垂落了,裹在毛毯底下的身躯也像枯木般瘦弱衰竭。唯一能让维森特认出不负侯爵之名的,只有蕴含在那双灰色瞳眸中的锐利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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