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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宗接代 作者:爆炒小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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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甜文 欢喜冤家 民国旧影

  于是气得更加厉害,加上两根烟头的烟雾,正是一副九窍生烟的模样。
  眼下的情形,可以说是混乱得不能再混乱,然而事偏凑巧,就在这时,更加混乱的事情发生了:小杏抱着她的教学笔记,前来找秦嘉礼上课了。
  她推开虚掩的卧室房门,活泼地伸进去一个脑袋:“嘉礼,我——”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秦嘉礼衬衣凌乱,西裤大敞,原应该系在脖子上的领带,蒙住了赵雪林的双眼;原应该束于裤子上的皮带,绑住了赵雪林的双手;并且神色狠戾,而赵雪林被蹂躏得满脸泪痕。
  小杏当即把本子一扔,气呼呼地扑了上去:“禽兽!”
  秦嘉礼骤不及防,被她按到在地:“我……”
  小杏两只大眼睛蓄满泪水:“你说过,你只喜欢我一个人的!”
  秦嘉礼有口难辩:“我……”
  小杏泪如雨下地指向赵雪林:“他是怎么回事!”
  “我……”
  小杏根本不让他“我”出后续,叉腰道:“早知道你喜欢男人,就不和你好了!”
  “你……”
  小杏一抹眼泪:“我真傻,听见你给你战友挡子弹那段,我就该晓得你喜欢男人了。”她抽抽噎噎地宣言道:“我们分手啦!你找他教你识字吧,文盲!”
  小杏说完就跑,根本不给秦嘉礼解释的机会。女人的嘴是一阵疾驰的风,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整个杨公馆都知道秦嘉礼喜欢男人且是个文盲了。
  秦嘉礼捉不到小杏,气哼哼地掉头对着赵雪林发狠:“都怪你!”
  赵雪林在小杏扑倒秦嘉礼的那一刹那,就利索地挣脱了皮带。淡笑着一点头,他没有反驳:“嗯,都怪我。”
  秦嘉礼听着他这副溺爱的口吻,浑身冒鸡皮疙瘩:“你快些恢复正常吧!”
  赵雪林握着他的皮带,走到他的面前:“正常不了。”
  秦嘉礼烦恼道:“那你去喜欢其他男人,不要喜欢我,行不行?”
  赵雪林动作一滞,而后若无其事地为他扣上皮带:“不行。”
  秦嘉礼嘀咕道:“我有什么好……”
  “你哪里都不好。”
  秦嘉礼愤愤然推开他:“不好你还喜欢?”
  赵雪林顺势接住他的手腕,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眼中是浓烈的占有欲:“你最好是哪里都不好,没人喜欢;不然喜欢你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秦嘉礼面对他这番高见,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头疼欲裂地掏了掏耳朵,他假装能把这些话给掏出去:“趁你还没疯到底,我给你找个美国医生看看脑子吧!”
  “我的病,只有你能治。”
  “你再说这种屁话,老子一枪崩了你!”
  “能死在遇之的手下,我开心得很。”
  舌枪唇战到此分出胜负,秦嘉礼暗暗思考:“他跟我一个文化水平,怎么我就说不出这些恶心人的话呢?”
  因为杨公馆笼罩着秦司令喜欢男人且是个文盲的疑云,秦嘉礼无法再厚着脸皮借住下去,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跟着赵雪林回归秦公馆。
  时值初冬,天色晦暗而阴雨纷纷。两人并肩前行,都未曾注意到距离杨公馆不远处,停着一辆漆黑锃亮的林肯汽车,车内有一个男人坐在阴影里,一动不动地冷眼旁观他们的离去。可也不是全然的一动不动,他的牙关咬得死紧,似乎齿缝间藏着无穷无尽的仇恨——非得如此咬牙不可,不然即会喷薄而出。
  *
  不回帖的姑娘,秦司令打算都绑来做姨太太。
  (阴暗处,赵雪林露出一个丧心病狂的微笑。)
 
第七章 
  重庆山路陡峭而奇诡,是“十步一小坡,百步一大坡”;有的别墅底楼甚至藏匿在重重台阶之下,想要从公馆正门光明正大地走出去,还须得气喘吁吁地爬到顶层,钻过阁楼的一座小型拱桥。
  所以该汽车是如何历险,披荆斩棘地行驶到山间别墅群的,乃是一宗疑案。
  男人咬牙切齿够了,脸庞依旧沉在阴影之中,狠狠一脚踢上驾驶座后背,他字正腔圆地发号施令道:“开回家去。”
  汽车夫开车上山已经耗尽了毕生功力,望着后方茂密的树林,不禁发自内心地提议道:“大佐,山地车子不好走,要不属下给您叫一个滑竿夫?”
  大佐想到本地的独有交通工具滑竿——两个轿夫抬着一乘竹椅似的担架,一颠一颠地向前走,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又紧紧咬了牙关。
  “那玩意儿是他妈给人坐的吗?”他一巴掌呼上汽车夫后脑勺。
  其实滑竿不仅能坐,还能坐得十分安逸,只是大佐本人疑心病太重,总觉得轿夫眼睛装了爱克斯光,会透视出他日本军方高层的身份,然后为民除害把他摔下山坡。
  汽车夫不好反驳大佐的质问,闭上了嘴巴。
  大佐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发现生气并不能解决问题,就打开车门,打算自力更生地走回去。
  车门一开,他的面孔随之重见天日——眉骨高耸,从额头到下巴横贯着崎岖可怖的伤疤,全脸唯一较为完整的地方,是他的鼻子,又长又挺,鼻尖锐不可当地触到了唇峰,使他整个人看上去阴森吓人的同时,神气轩昂。
  倘若秦嘉礼与赵雪林在此处,必定会大为愕然,因为这人,竟然是他们的死敌,理应死去的死敌。
  这人原是土匪山老当家的长子,本名赵青山——赵雪林同父异母的兄长,秦嘉礼结义姓质的大哥;按道理说,土匪山应该由他继承发扬,但他心怀大志,并不想一辈子做人人喊打的土匪,于是在老当家死去的那一年,席卷了山寨的一笔巨款,奔赴日本留学去了。
  五年学成归来,他在家乡县城出了好一阵风头,然而风头没出多久——他甚至没等来大学教授的聘书,就遭遇了九一八事变。
  刹那间,日本学历的价值一落千丈;没有学校愿意招聘来自日本的教师——特务倒是愿意得很,只可惜他无此门路。坐吃山空地混了一年,实在是混不下去了,赵青山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土匪山,幻想着说服众土匪一起投身抗日,一起扬名立万。
  谁知土匪山早在五年前,就摇身一变成为了一支正规军队;而这一切的主导者,正是秦嘉礼与赵雪林。
  孤零零地站在山寨的厅堂,他看着焕然一新的秦赵二人向他走来,忽然感觉自己很卑不足道。因为眼前的二人,军装笔挺,马靴锃亮,就连纽扣与皮带都一丝不苟、威严气派。
  可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与这两人一起长大,他们几斤几两,他最清楚,不应该是这样的!
  从小到大,他最好学,他最好问,书本里的知识,他学得最透彻——他读中学钻研物理的时候,这两人还写不利索自己名字呢。
  秦赵二人对他的寒暄,他一个字也没听见;低头望着自己洗得发白的长衫,与满是泥泞的布鞋,他心想:“我被欺骗了!”
  到底被谁欺骗了?他说不清,也想不明白,只是隐隐感到一股子被欺骗的愤怒。
  他觉得师爷欺骗了他,因为若不是师爷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他也不必跑到日本探索黄金;他觉得日本欺骗了他,他花了几万块洋钱留学,千辛万苦得到的文凭,却因为九一八事变而化为废纸一张,这必须是日本欺骗了他!
  至于秦赵二人,则是落井下石的石头。如若没有他们,他就算被师爷、被日本欺骗,还是能回到山寨,找到安身立命之所。他们先他一步改造了土匪山,斩断了他的后路。可恨!
  赵青山认为全世界欺骗了自己,于是想要报复全世界。这个报复,是一步一步的。他先舌灿莲花地获取了秦嘉礼的信任——他的弟弟赵雪林,为人莫测而狡猾,始终未曾真正相信过他;然后要到了一个团长的位置。
  就着这个团长的职位,他蚁穴溃堤似的,缓慢而无声地侵蚀着秦嘉礼的势力。整个侵蚀过程中,他确定赵雪林是觉察到了,然而视若无睹,毫无作为。他不禁窃喜:“狗咬狗。”
  有了赵雪林的默许,他加快侵蚀的速度,在时机成熟之时,制造了一场哗变。
  秦嘉礼元气大伤,不得不投入赵雪林的怀抱。赵青山暗想着,赵雪林可能会趁此机会,置秦嘉礼于死地。可没料到的是,赵雪林竟然下令合并队伍,让秦嘉礼做了总司令!
  赵青山下巴堪称哐当砸地,赵雪林的做法完全颠覆了他贫瘠的想象力。他一边应付秦嘉礼的穷追猛打,一边不能自拔地反复思量:“这狗娘养的有病吧?这么轻松地就让出了司令的位置?”
  这个疑问,与“到底是谁欺骗了他”,一并让他纳闷至今,时不时就要拎出来咂摸几遍。
  秦嘉礼这辈子只经历过两次背叛,一次是赵雪林用他换取招安,一次则是赵青山有预谋有计划地欺骗他的信任感情。
  赵雪林骗了他,之后花费了数十倍的精力和金钱,哄着他、讨好他,到如此地步他还是气咻咻的;而赵青山骗了他,就直接溜之大吉,带着他CAO练出来的兵、经营出来的钱,逃了个无影无踪。秦嘉礼回过味后,差点没被气哭。
  锲而不舍地暴打了赵青山好几年,秦嘉礼终于在一九三七年的春天,把赵青山逮住斩草除根了。
  他记得那天,春风和煦,关押着赵青山的茅屋边上,一串串雪白的槐花荡秋千似的随风摇曳。赵青山僵硬的面庞,比槐花更白。
  茅屋浇满了汽油,味道使人退避三舍。秦嘉礼却觉得,这是他近来嗅到的最芳香的气味了。高高在上的,他抱着胳膊开口说道:“你求我,我可以饶你一命。”
  赵青山咬牙,两颊肌肉几乎咬变了形状:“去你妈的!”
  秦嘉礼看着他,然而眼中分明没有他,是注视蝼蚁的眼神:“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去、你、妈、的!”
  “给脸不要脸。”
  “姓秦的,”赵青山忽然笑了起来,他一笑,唇峰就紧挨了鼻尖,鼻梁如一把利剑插在了他的笑容上,“我劝你最好亲手结果了我,不然,哪怕我只有一线生机,我都会从地狱里爬回来找你。”
  秦嘉礼也浅浅一笑:“想什么呢,你逃不了的。”
  “最好如此。”
  秦嘉礼头也不回地打了个响指,立刻有士兵小跑上来,递上已经点燃的火把。火焰在他的手上跳跃,也在他潋滟的桃花眼中燃烧:“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赵青山目光雪亮——生与死,仇与恨,希望与绝望,都充斥在这两道目光里了,他不得不雪亮着眼睛:“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秦嘉礼微挑眉毛:“拭目以待。”
  话音落下,他丢垃圾似的丢出了火把。火舌舔到汽油,如虎添翼一般迅速扩大势头,转眼间便吞噬了整间茅屋。
  秦嘉礼踮脚看了一下,确认这火烧得天衣无缝后,领兵返回了自己的辖区。
  随后,他听闻前脚一走,后脚就有日本军队经过那块地皮,也不大在意,因为火势那样迅猛,除非赵青山懂得土遁,否则是不可能逃出生天的。
  到此,秦嘉礼的三桩心病了结了一桩——剩下两桩,分别是赵雪林与“传宗接代”。对赵雪林,他只有怨气而没有杀气,所以捏着鼻子,凑合着过活;至于“传宗接代”,强求不来。秦嘉礼略一沉吟,决定退居重庆,表面上入川抗战,实则繁衍生息去。
  不谈旧事,且说秦嘉礼回到秦公馆,看见公馆修葺一新、模样大变,不由有些不开心。
  “我种的槐花树呢?”
  赵雪林慢条斯理地指向旁边的铁栅栏:“你种在那里,是想给贼搭个滑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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