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寇+番外 作者:温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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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吸了口气,揉揉眼睛,双膝撑地,脸贴着墓碑,仔仔细细看着照片上的人。看久了,又揉揉眼,呆呆看着。其实没有什么好说,因为想说的话埋得太深,忍得太久,他已经忘记自己该说什么了。那些话被时间消磨,刻到骨头里,却难以宣之于口。
闵宁过世六年,他只来看过一次。那次他打拳被揍惨了,晕了一天一.夜,醒来之后眼前发黑,视力变差,又没钱去医院,琢磨了一晚上,想在瞎之前来看看他。
那段日子真难熬,可是一眨眼就过去了。湛火有时很怕一眨眼,一生这样过去,他找不到害死他的凶手,没脸去见他。
幸好老天有眼,他找到了。
湛火从墓园出来,已经快到黄昏。他不让文游跟过来,文游便靠在车边等他。等湛火稳稳当当站在他面前,才发现一地的烟头。文游下意识把烟拧灭,车门上烧出一圈黑疤。
湛火:“……”
文游又用那种干了坏事被捉住的无措表情看着他。
湛火舔了舔唇,哑声问:“有没有多的?”
文游点头,回身去车里拿,刚转身,又回过头看着湛火。
“我不打你。”
文游低着头,还不信他,单手探进车内,将散落在座椅上的烟取出来,点好了递到湛火唇边。
湛火看他一眼,他也看湛火,湛火低头将烟叼住,长长的睫毛垂落,在眼下映出一道扇形阴影。
文游的心漏了几拍。
湛火歪头撞上他隐忍的眼神,嘴唇微掀,露出一点笑意,“文游,别装了,老虎装不成猫,你这个人骨子里什么样我心里清楚,难道装出一副温柔和善的模样你就是好人了吗?”
湛火吞云吐雾,烟圈弥漫在两人中间。
“你这种人不知道干过多少坏事,手里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闵宁死了,我看你也没有多愧疚嘛,你还帮他收拾残局,”湛火眉间出人意料地柔和了几分,夹着烟的手覆上文游的脸颊,“你今天肯道歉,悔过,只不过是因为……我不让你称心如意。”
一直以来,文游不就是这样的吗?装出仁柔无辜的模样骗他心软,明亮的眼睛闪一闪,就是好人。
一个从十五岁开始就想弑父的男人,直到今天还摆出这番姿态不觉得可笑吗?
文游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低头吻住湛火,他来势汹汹,很快就撬开湛火的齿列,向更柔软的地方进攻,凶猛而难缠,像是要发泄掉这段日子以来所有的思恋。然而,湛火的手臂却圈上他的颈项,反客为主,渐渐站直身体,将文游抵在车上,主动、强势、用力地反击着。
两人间的气温升高,变得热辣灼人,双方都没有闭上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强势而激烈地交锋,如果目光可以化为实质,两人只怕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
终于,湛火将人推开,躁动的身体还贴着,他哑声道:“要做吗?”
文游结实的手臂箍着他的腰,手指碾过他微红的嘴唇,有点不舍地问:“你想要什么?”
“孟子清,帮我杀了他。”
“为什么不自己动手,上次明明有机会。”
湛火很坦诚,“我杀他没用,他感觉不到痛苦,只有你才能让他痛苦。”
“报酬呢?”
湛火的手指勾住文游的皮带。
文游眸光微沉,那是欲.望涌上来的表现。
他笑了笑,“不行哦湛火,杀了他并不会让你满足,他一死你就跑去自杀,那我不就太惨了?”
短短几个小时,他已经可以平和地点破湛火的心思。
湛火的脸冷下来,方才的情热无影无踪。
“你还真是翻脸无情,”文游叹了口气,“不过,如果你让我满意,说不定我会帮你。”
*
搬回文家是意料之内的事,因为某种程度上而言,湛火有求于文游。
佣人将行李安置好,他独自进了浴室,洗漱完出来时,女佣说:文总在卧室等您。
她似乎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似乎有点害羞。看见湛火点头,便飞快地出去。
湛火无聊地坐在床上,坐累了便上.床躺好,但因为很久没有睡好觉,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文游侧躺在他身边,枕着手臂看着他。看见他醒来,亲昵地将手臂压在他的肚子上,身体也凑过来,温热的身体贴在一起,仿佛真的是一对有情.人。湛火还有点困,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又闭上。
文游看着他沉静冷淡的脸,怎么也看不够。
湛火被他灼人的目光的弄得皱起眉,“你不是在卧室等我?”
“你不来,我有什么办法?”文游在他唇上轻啜一下,然后越发霸道地啃噬着,湛火痛得皱眉,他便温柔地用舌尖安抚。
总是这样,不停地霸道占有,然后温柔抚慰。他进去的时候,却一点不留情面,疯了一样在湛火身上发泄。
等射在湛火身体里,才轻轻在他背上落下一吻。
湛火皱眉起身,要去洗澡,却被人拦腰抱回来,他脸上总算露出表情,恼怒地看着文游。
文游声音很轻,抱着他下床,“去隔壁,再一次。”
魔怔了一般,整整折腾一.夜。
第二天湛火起床,才发现自己腰上青了,两个对称的掐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尤为扎眼。
虽然文游已经帮他处理过,他还是忍不住去浴室洗个澡。
出来时心浮气躁,很是不爽,忍不住干呕了两声,对文游的恨意莫名冒出头。
文游正巧听见,挑眉道:“你这是几个月了,害喜害得这么厉害。”
湛火的脸色彻底冷下来,一点人味儿也没有。
文游却只是低眉浅笑,“放心吧,要真的怀了,我养。”
湛火反手将他递过来的牛奶推开,水杯落在地上摔得稀烂。
文游眉间也是冷冷的。
湛火不要,他就干脆扔了。
湛火心里冷笑,转身回房间,却被文游拉住,他叹口气,弯腰将拖鞋放到湛火脚边。
两个人莫名置气又和好,湛火一直没有好脸色,直到下午才说:“我要见孟子清。”
原以为文游会拒绝,没想到他只是摸摸湛火的脑袋,“好啊。”
谁能想到不可一世的孟子清会变成这样?
他艰难地用双手捧起水杯,刚送到嘴边,水便泼了一身打湿床榻。高强度玻璃杯咕噜滚到地上,让他愤懑难堪地捶打被子。
房门打开,他抬眼望去,终于看到日思夜想的文游,将眼泪憋回去,嘴角的笑容刚扬起便僵住,高声质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站在文游身后的湛火眨眨眼,笑了,明朗的笑让孟子清大受刺激,他用双臂将桌上的水杯和食物扫到地上,“给我滚!”
湛火向后退了两步,靠在门边看着屋内的人。
“他们说你不肯吃药?”
孟子清怨毒的双眼一颤,坐在床上仰头注视文游,眼睛里温柔得滴出水,受伤的双手捧起文游的手,将自己的脸埋进去,他近乎撒娇地说:“文游,让他走好不好……”
“先吃药。”他接过护士送来的药,递给孟子清。
孟子清很不情愿地看着他,柔软的脸颊蹭着文游的掌心,像猫一样,“文游,太苦了,我不想吃。”
文游沉默地看着他,孟子清吸了吸鼻子,乖巧地将药片咽下,歪着脑袋凝视文游,因为太久没见,思恋塞满了心脏,然后不顾手上的上环住文游的腰侧,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湛火轻咳一声,打破温馨的画面。
文游后退,孟子清怀中一空,险些被带下床,双肘磕到实木床沿,痛得他失声痛呼。他失落地看着空荡荡的双臂,又看向湛火,疯了一样跳下床向湛火冲去,可是还没到门边,就被冲进来的护工按回床上。他奋力挣扎着,无助地向文游呼救,文游充耳不闻。
“文游,救救我!”
“我错了,我不敢了,我爱你!”
“别喜欢他,我求你了,文游!”
尖叫一声高过一声,他开始大声诅咒湛火,辱骂闵宁,扬言要杀了他,疯狂地挣扎,直到护士将镇定剂推进血管。
从孟子清失控那一刻起,湛火的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他冷漠地看着他失去意识,然后退出房间。
文游追上他,两人并肩走着,湛火将两颗耳塞式耳机取下,喧闹的音乐在空气里咆哮,“你打算关他多久?”
文游爱怜地看着他,“这要看你的意思。”
“你觉得惩罚一个疯子有什么意义?”湛火将嘴里的糖咬碎,“放他出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六章
孟子清穿着奶油色休闲服坐着钢琴前,指尖搭在琴键上,然后脱力地将整个手掌按下去。微弱的琴声响起,让他心底的恐惧漫上来。尝试着让指头弹动,收效甚微。他的手腕颤抖,身体在空调房里激起热汗,发泄着用手肘击打琴键,喉头发出呜咽。
他的手废了,就算再怎么练习,也回不到当初的状态,连日常起居都需要人照顾。这对一个钢琴家而言,无疑是地狱!
他发泄着踢打钢琴,听见笑声,恶狠狠地抬头,湛火正站在二楼俯视他。
孟子清像发怒的刺猬,蹭地站起来,却因为重心不稳扑到钢琴上,手在狼狈地抽搐。
湛火双肘搁在红木栏杆上,手里端着杯热水,“事到如今,你后悔吗?”
手残了,弹不了钢琴,就连文游,也被被抢走了,他后不后悔?倘若按捺住脾气,不生事端,何至于这么落魄?
孟子清浑身一震,露出狠厉的表情,“我死也不会后悔,和我争文游的都得死,你也不列外!”
湛火弹舌,像是听见笑话,“谁跟你争?你把他打包送给我,倒贴邮费,我还不收呢。”
孟子清脸僵住,像是受到什么侮辱,冷声道:“你以为文游真的喜欢你?在他面前装一辈子清高,他兴许能多看你两眼。”
文游就是这种姓子,傲慢至极,不是最好的他不要。今天看你合心意,可是日子久了,总有一天会厌弃。只有时时刻刻最好,抓住他的眼睛,他才会永远爱你。孟子清悲哀地想着,想到以前快乐的时光,说:“我和他十几年,你以为你现在骗骗他就有用吗?”
湛火轻哼一声,转身回楼上,碰见女佣端药下来,湛火拦住她,问:“这是给孟先生的吗?”
女佣点头。
药片放在瓷碟,湛火数了数,量很多,种类也很杂,他说:“以后不要再给他吃这种药了。”
女佣一愣,犹豫道:“可是文总吩咐过,必须按时服药。”
湛火笑了笑,将托盘强行接过来,“没关系,今天先停一天,我晚上和文总说。”
湛火无疑是英俊的青年,他不像文游那样深沉持重,女佣乍一见他的笑容,虽然知道不应该,还是忍不住脸红晃神。她脑子发懵本能想说两句延长两人相处的时间,湛火却一锤定音,“就这样,东西我拿走了。”
直到人影在转角处消失,她的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下楼时,她看见坐在大厅里的孟子清,穿着名贵的礼服也很落魄,瘦得不成样子,眼珠子神经质地盯着一个地方,很可怕。
虽然他从前就很可怕……
女佣想回身上楼,却被发现,孟子清阴沉地说:“给我倒杯水。”水倒过来,孟子清冰冷得像蛇一样的眼睛盯着她,“喂我。”
她小心地把水递到嘴边,孟子清抿了一口,愤怒地挥开她,目呲欲裂,“这么烫,你想烫死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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