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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死者声音 作者:佐田三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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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强制爱 攻受互虐 救赎 现实向 相爱相杀

「神成的妈妈,还活着吧?」
「……活着啊。怎么能这么问。镇上有位公认会计士叫拝岛,就是跟他再婚了。神成先生去世半年她就入籍了。半年啊、半年。这件事你没听静君说过吗?」
「没,我们都不聊这些……」
千惠美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紧接着就闭嘴不言了。把切好的桃子摆到盘子里,放在斋木面前。千惠美自己也吃了块。
「好甜的桃子啊」
千惠美的眼神四处乱飘,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斋木边吃桃子注意观察她的表情。
「难道,在他面前,妈妈的话题是禁忌?」
千惠美睁大了眼睛。
「不行!不行啊,绝对不能跟他说这个」
千惠美站起身打开碗柜门。那里除了餐具以外,还放了商店的传单和宣传册。从中取出了一份宣传册递给斋木。
是『拝岛公认会计事务所』的全彩宣传册。里面印着一张五十后半的所长的照片。名字是拝岛静儿。男人大背头,长脸,让人联想到爬虫类。无框眼镜后面是锐利的眼睛。跟神成挺像的。
斋木从宣传册移开视线,看向千惠美。
「……你说他父亲是自杀的……」
千惠美沉默着从斋木手中夺过宣传册,又塞回了碗柜里。背对斋木,吐出恶言。
「所以我才讨厌那个人。真可怕。我是不知道什么大小姐脾姓,她这样做根本就是人渣。太恶心了」
斋木用手指按压太阳穴。想起小时候的事。神成的父亲看自己妻子的眼神带着崇拜,有一次还买了一大束红玫瑰回来。
微胖的、为人和蔼的神成父亲跟邻家少年对上视线,害羞地笑了笑『今天是结婚纪念日』。
沉浸在回忆中的斋木听到千惠美的声音。
「静君说他没有联络过自己的妈妈。那孩子真的是一个人。明意外地很会照顾人呢。 小朋还在的时候也是,各方面都照顾得很好」
这你就看走眼了。如果真的会照顾人,朋就不会死。千惠美的眼睛永远只会看到她想看的。
斋木低下头扭曲了眉。
「……我吃饱了」
正想离开餐桌时,千惠美的声音追了上来。
「我说、明。你对静君温柔一点吧」
斋木假装没听到,离开了厨房。
什么温不温柔的,我跟他又不是那种关系。横亘在自己和神成之间的不是他乡遇故知的亲情,也不是阳光正好的友情。而是如黑色煤焦油般黏稠的嫉妒、欲望和爱憎。更何况事到如今说这个已经晚了。他都用拐杖揍神成了。
·
正想过去画室看看靖夫时,画室的门就开了。
靖夫来到了走廊。看到斋木后露出了疲惫的笑容。
「刚刚抱歉了」
白天的躁郁已经消失无踪。就像摆脱了外灵附身一样。
「完成了吗?」
靖夫点了点头。然后尴尬地转过身,问「印刷公司考虑得如何?」
「不,不用了。只有那边才能做我想做的事」
斋木不假思索地答道。靖夫一脸意外,最终还是了然地点点头「是吗」。
然后靖夫欲言又止地说「……那幅画」。那幅画指的是神成的画吧。但他很快就闭上了嘴。斋木假装没听到。
回到房间,打开放在床边的布包。从靖夫手上夺过来的三幅神成的画。
斋木目不转睛地凝视蓝色的画。回到老家就感受到神成浓郁的色彩。想忘也忘不了。回过神就发现自己老是在想他的事。
看着画,突然就想起来了。刚上中学的暑假。跟蓝色画一样,时间临近夜晚。从羽毛球社团回来就看到隔壁停着一辆黑色的车。神成惊惶地从车里飞奔出来。
「小明!」
只叫了名字就没再说话了。神成惊惶地躲在几乎跟他一样高的斋木的背后,低下了头。
「……干嘛啊?」
狐疑地看了看神成绷紧的侧脸,然后又看向了车。是辆扎实厚重的轿车。怎么看都是有钱人开的车。驾驶席上能看到工薪族风貌的男人的身影。年龄约四十岁。
「熟人?」
神成不置可否。只是牢牢抱着斋木的手腕。
男人没有出来追神成,而是把车开走了。神成见状安心地呼出口气,放松了肩膀。搞不清楚状况的斋木歪了歪头。看到神成的脸后吓了一跳。因为他眼角渗出了眼泪。
「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神成使劲摇头。
「……那个,我想快点回家。羽毛球社团超级累的。懂了吗?……手、松开」
「……我不想一个人……」
没法留下快要哭鼻子的神成,斋木把他带回了家。
那一天,奶奶去东京的志奈子家玩了。朋住院,千惠美去陪护。靖夫虽然在家,但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外他都不会从画室里出来。
晚饭就吃了锅里的咖喱。也分给神成了,但他好像没什么食欲,吃剩了一大半。
「你要不去画室吧。我进去会挨骂,你进去的话我爸不会生气的」
神成摇了摇头。
「会妨碍他的」
没办法,只好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神成蹲在房间角落,蜷着身体。有点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又觉得麻烦就由他去了。斋木径自躺在床上,看起了从便利店买来的漫画杂志。
看完感兴趣的连载漫画后,听到了沙哑的声音。
「小明知道布谷鸟的蛋吗?你怎么想?」
这个前几天才在电视上看到过。布谷鸟会在别的鸟巢里生下自己的蛋。孵化后的布谷幼鸟,会把寄主家的鸟蛋或者幼鸟推出鸟巢。寄主不会怀疑自己的孩子,哺育布谷幼鸟。
「没什么。就觉得布谷鸟真有意思。仅此而已」
「……如果,换成了人呢?」
「……布谷鸟的父母真垃圾。恶心死了」
「对吧」神成发出格外低沉的声音。斋木撅起了嘴。
「你啊,好端端的说什么布谷鸟和人。你究竟想说什么?」
「……没事。忘了吧」
怎么可能没事。斋木可没见过有哪个小学六年级的男孩子会既不甘心又难过地咬着牙安安静静地哭。
「你搞什么啊……」
该怎样安慰一个人呢。眼前的他惊慌失措,但又无所依靠。斋木就像对待朋一样,轻轻抚摸神成的头发。如果是朋,被抚摸一会儿就不哭了,闭上眼睛直至睡着。可神成不一样。
抬起头的神成惊讶地看着斋木。只流下一颗豆粒大的眼泪就没再哭下去。
止住眼泪,直勾勾地凝视斋木。他专注的眼神令斋木浑身不自在。
停下抚摸的手就被神成催促道「拜托你,再多摸一下吧」,说着就把脑袋凑了过来。这动作跟狗狗一样。于是斋木就又继续抚摸神成的脑袋。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斋木又用白布裹住了画。
那个时候,坐在车上的男人是谁呢。神成为什么要说布谷鸟借巢孵蛋的事。
那个宣传册的拝岛静儿……
·
第二天,靖夫看完画好的画就去了医院。千惠美早就做好了住院的准备,一切都很顺利。住院第三天动的手术。执刀医师没有出现失误,靖夫的手不会留下后遗症。
斋木决定在靖夫手术后的第二天回去东京。来时没带什么行李,回去反而拖着大行李。因为他带上了神成的画。
千惠美今天没去当志愿者,待在厨房里不知在做什么。
斋木窥探着无人的画室。
以前……非常远的以前。靖夫在高中教美术、开美术教室的时候。当时只是一名画家,还没有现在这么有名。每天都理所当然地跟朋和神成沉浸在画室里的时候。
画室是让斋木痛苦的地方。在这里见识到了绘画上的差距,体会到了疏离感。
讨厌被对比,每次来这里都会腿脚发软。明明他这么喜欢画画。
走进了画室。无人的画室鸦雀无声。阳光一如既往地照进画室,空中的灰尘闪闪发光。唯一不同的是,窗边没有了彩虹帘。
靖夫使用的画架、椅子,放置画材的木桌。最里面有个全身镜。因为能看到朋,所以斋木讨厌照镜子。只有在刮胡子时才会用上小镜子。
斋木抿着嘴站在镜子前。
全身镜里能看到朋。就站在自己的左边。看到朋也不会害怕。只是强烈的罪恶感会席上全身,让人喘不过气。想移开眼睛。但斋木仍继续看着朋。
没有颜色的朋毫无表情。然后,她果然在一个劲地说着什么。斋木隔着镜子凝视朋的脸。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丢下朋一个人。如果那个时候取消跟男人的约定,留在家里。
虽然说朋不会长命,但说不她现在还能好好地活着。要是她还活着,就能在这里继续画她喜欢的画了。
眼睛深处涌现热意。
「对不起……」
就在这个时候。朋的嘴动了,和自己的口型非常相似。是朋一直在说的话。
『小明是个杀人犯』
那个男人说她一直在说这句,但字数好像对不上。
斋木聚精会神地观察朋的口型。
『小  明  』
『小  明  』
斋木也开口了。『小明』对得上。
可是,下一句就对不上了。她说的话貌似就四个字※。缩紧口腔的发音,扁嘴的发音,闭上嘴的发音,扬起下唇的发音。
斋木看着朋和自己的口型,发出声音。
「是、个、杀、人、犯……」
果然对不上。首先字数就不对。斋木又呢喃了先前那句。
「对不起……」
对不起对得上。最后一个难道说是『ね』。再试一次。
「……小明、对不起……」
朋的口型和自己的完全一致。斋木张大眼睛。
「什么啊、为什么你要道歉啊……!」
一直以为她在骂自己是个杀人犯。那确实会比较好受。我是杀人犯。因为丢下了应该保护的薄弱的姐姐。被朋这么骂是他活该。
镜子里的朋还在重复这句话。斋木僵硬地摇着头。
「……不要道歉!」
斋木希望她骂自己的。没想到竟然是在道歉。
看着镜子时,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露出了千惠美的脸。
斋木慌张地低下头。不想让千惠美看到自己的眼睛渗出了眼泪。
「怎么了?好像听到你在跟人说话……」
朋没法回答千惠美的疑问。斋木按了按眼睛。
「灰尘飞进了眼睛,只是骂了声可恶……找我有事?」
「我做了炖菜给你带过去。跟静君一起吃吧。啊,我还做了雁月」
千惠美的心意真沉重。不打算把她做的东西带给神成。要是一不小心收下千惠美的东西,后面处理起来可能会很麻烦。
「因为工作原因,我要去高中同学家住一段日子。就算带过去,神成也吃不了」
「诶诶……」
千惠美嘀咕着「你怎么不早说啊」,直直地看着斋木。
「那就请你的朋友品尝『农村料理』吧。我放到厨房桌子上了」
虽然觉得麻烦,斋木还是点了点头。千惠美莞尔。
「明是中午的新干线吧。给你做了饭团便当」
「……诶」
「诶什么诶啊。配菜是鸡蛋烧和炸鸡块,全是你喜欢的,很好吃的哦……不过,比不上小朋做的呢」
以前有做过几次。如果家里出了什么事,朋就会做外形难看的饭团。因为饭团是朋唯一会做的料理。
追忆往昔的千惠美露出温柔的笑容。
「啊啊、好想吃小朋做的饭团啊。好好吃呢」
朋好像很想靠近母亲。可是她没法离开斋木身边。
千惠美留下一句「偶尔也要跟静君一起回来」,就离开家去靖夫住院的医院了。
直到看不见千惠美,斋木才松了一口气。
老家就是座谎言堆砌的固垒。斋木嘴角扯出讽刺的笑,这里的他从未袒露过真实的自己。他是gay,害死了朋,捏造了学历,被公司发现后丢了工作。讽刺的是,知道所有事实的就只有神成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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