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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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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都市情缘

  “不急,我刚跟派出所打过电话了。”沈俊彬身子黏在床上似的,一边胳膊碍着骨折不敢乱动,一边胳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笑着说,“唉,我还以为没人记得这事了呢,结果接电话的先说去帮我叫人,又说管这事的人不在——这是怕我烦他们吧?我一问能不能撤案、怎么撤,接电话的紧接着就说负责的人回来了。那人跟我说,身体最重要,叫我好好养伤,其他程序他帮我办,过两天去签个字,确认一下就行。”
  盛骁:“哦。”
  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还有一句“谢谢”,他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谢什么?
  谢沈俊彬宽宏大量?谢他既往不咎?
  父母和爱人在他心里不应该是一样重的吗?他这一谢,是不是太残忍了。
  派出所的警察天天在鸡飞狗跳里鸣笛穿梭,什么五花八门的纠纷都见过,那些人的心跟明镜似的,沈俊彬那话刚一说出来,估计人家早就听透里面的意思了,知道这肯定是找着正主儿了,说不定还已经私了完事了。
  甭管是私下一报还一报,还是拿钱解决,都是人之常情。只要没捅到他们那儿去,他们也懒得多问。
  而他呢,作为主动自首的正主儿,他怎么跟沈俊彬私了?他就这么让沈俊彬平白受一回气,自己假装事情翻篇,若无其事地说一声谢谢吗?
  可他能怎么办?
  他既不能让沈俊彬去找他爸算账——山长水远,敌强我弱,太不现实;他也不能让沈俊彬拿个棍子打他,父债子偿——他知道沈俊彬下不去这个手,硬要这么说等于逼着沈俊彬吃亏作罢,还不能再提。
  这题无解。
  “我不想出门了。房子就在那儿,跑不了,不急着今天看。”沈俊彬拍拍床,“过来躺会儿。”
  盛骁:“……”
  听了这话,他困得卷边儿了的一颗心已经扑到枕头上呼呼大睡,身体却有些僵硬地杵在原处,仅剩大脑还在毫无头绪地胡乱思考:难道,赔人么?
  太没新意了。
  何况他早在两人口头私定终身的时候就把自己许给了沈俊彬。用一笔代价支付两次订单,还有比这更无赖的装傻充楞吗?
  沈俊彬一回头,见他傻站着,眼睛黑漆漆地盯着自己,乐道:“看我干嘛?我早晨醒得早,困了。就躺会儿,不碰你。”
  盛骁素着一张脸,欲言又止,沈俊彬索姓撩开被子,脚伸到他身后,用小腿一勾:“上来啊。”
  盛骁同志在大是大非面前意志坚定,不惜大义灭亲,然而他的身体却远不如他的意志坚定。身处熟悉的环境,躺在软硬适中的大床、高矮恰到好处的枕头上,时不时还有熟悉的香气钻进鼻子里,他挣扎都未来得及挣扎就睡着了。
  声称自己犯困的沈俊彬却没睡着,他把手不轻不重地放在了盛骁的脸上。
  盛骁皮肤微凉,像一块温润的玉,方才洗澡时他顺带刮了胡子,现在一点儿也不扎手。
  沈俊彬想摸一摸,他猜想那手感应当非常宜人,可他怕扰人清梦,只好退而求其次,保持着这个姿势。
  两人之间的触碰点似乎产生了一条奇妙的电流通道,电没电着盛骁不知道,反正他通电了,他朦朦胧胧地看懂了盛骁平日里的油滑和貌似风流。
  那些都不是他的本质。
  芸芸众生在世间摸爬滚打,无论顽石还是美玉都穿了一件平凡的布衣,唯有岁寒知松柏,烈火见真金,在命运无情的考验面前,每个人才能展露出本心。
  盛骁的本质是一块白净无暇的玉,他可以穿得比任何人都花哨骚包,但当他脱下人人可以复制的外衣之后,内里依旧是刚正不阿的翩翩君子。
  正因如此,他一定格外不能接受父母的做法,所以不得不用过激的方式表达内心的双重痛苦。
  沈俊彬还是没忍住,偷偷蹭了蹭手指,好在盛骁的呼吸越来越匀长,看起来没受干扰。
  睡着好,睡着了才能养精蓄锐。
  人的状态不好,很多时候都是因为精神衰弱,进而胡思乱想造成的。
  也许这一觉过去,明天就雨过天晴了。
 
第96章 
  第二天早晨, 沈俊彬像往常一样到点儿就醒了。他躺得久却没睡太久,一直失眠,可为使自己看起来更趋于“常态”, 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还是决定起床洗漱。
  他这边刚一坐起来,身后盛骁就说:“我前两天和齐经理换班了, 他的班是今天的,我下午要去店里。”
  沈俊彬:“哦, 你去呗。”
  说完, 他偷偷打了个小哈欠。
  忙起来就好了。
  现实无情, 鸡毛蒜皮的事一多,总能先把人没顶一淹,再趁人挣扎之际, 悄悄锉掉人的棱角,将敏感打磨成迟钝,将脆弱磨砺成坚强。酒店里的工作,尤其是管理岗,看上去轻松, 动动嘴皮指挥指挥就得了, 其实一环一环熬下来已是次日。届时胡思乱想在精疲力尽的面前只能相形见绌, 乖乖让道, 下了班的人吃嘛嘛香, 倒头就睡。
  这件小事会成为过眼云烟,他们之间的芥蒂不复存在。
  沈俊彬低头穿拖鞋, 盛骁忽然又叫住他:“哎,你……”
  沈俊彬:“怎么了?”
  盛骁一翻身跳下床,站到他面前问:“你今天想出门了吗?”
  沈俊彬不免警惕:“去哪啊?”
  看完盛骁,他紧接着看向窗户。两扇窗帘之间露出了窄窄一道条形的天空,昨日的阴霾似乎已离奇地散去了。
  沈俊彬松了口气,转而又觉得自己非常莫名其妙,他不务农不打鱼,竟然也要看天吃饭。
  “你想不想去商场?”盛骁目光恳切地望向他,“我们去买戒指吧?”
  “……”沈俊彬心里有朵花,被这句话一呼喊,悄然应声绽开。
  盛骁仔细研读了那句“我又捞不着好处”的埋怨——不管那话沈俊彬是有心还是无意说的,他们在这朵乌云下原地踏步也于事无补却是真的。
  沈俊彬随身收藏了父母那么多对戒指,想来对这东西有特殊的感情,假如有一枚是属于他自己的,心情应该会好一些。
  而他,也需要一件比语言更具体的物品,让承诺有一个载体,看得见,摸得着。
  “戒指得上手试试才知道合不合适,咱俩一块儿去挑吧。”盛骁呲牙一笑,强调道,“我给你买,好不好?去吗?”
  沈俊彬欣然展眉,做出一副对盛骁那句“我买”感兴趣的样子,干脆地应道:“去。”
  珠宝店的柜姐大约是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了,向客人推销首饰的热情遥遥领先于探究客人关系的好奇。面对两位来买戒指的英俊男士,她连一眼不该看的都没多看,微笑始终不坠,全心全意服务,有问必答。
  盛骁算是半个甩手掌柜,瞎出主意,指指点点一番,末了道:“还是听你的吧。”
  说着,他又指着沈俊彬对柜姐一笑:“让他挑。”
  沈俊彬:“……”
  柜姐:“先生,您看好哪一款?”
  沈俊彬向来不介意别人的目光,不过这个“不介意”大多时候仅仅是口头上的,是他嘴硬而已,其实和异姓在这么近的距离里交流,对方每说一两句话就要看看他的神色反应,他介意死了——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类,让人这样观察,不介意不是人。
  他不想给别人以婆婆妈妈、挑三拣四的印象,这和不能含胸驼背、衣冠不整等等一样,算是站在盛骁身边时的一种自我要求。
  沈俊彬若无其事地点出来几款:“这几个,试试。”
  盛掌柜大方得很,将左手放在柜台台面上,挨个试戴,五指闲不住地波浪状瞎晃。沈俊彬身负重任,定下心,沉住气,自我告诫:这可是挑和盛骁一对的戒指,不能不慎重。
  他擦亮眼睛,可一眼刚看过去就犯了难:怎么挑?盛骁……实在是戴哪一款都很好看。
  不是相得益彰的那种好,是由于布景太高档,所以换个苹果放那也好看,换个桔子也好看的那种好——什么东西放在这只手里,都显得金贵。
  这个人从五官到头发丝儿皆掌握了成精的秘诀,他在很多、很多年之前,第一次和盛骁握手时就已知晓。
  当年他不舍得撒开的手,今天戴上了他们的戒指。
  沈俊彬静静望着绒布上那只手,感觉已经没什么可挑的了,素圈足够。否则戒指的工艺越是复杂,越有一种画蛇添足、企图与日争辉的自不量力之感。
  他在岁月静好中默默浸泡了一会儿,忽然心生好奇,捏住盛骁的手指一看——这家伙这几天不是又赶路又上火么?怎么指缘连丝毛刺儿也没起?指甲看上去还这么圆润工整呢?
  他们来得早,店里没别的顾客在,盛骁被他捏住手指,非常有情趣地顺势凑了过来,黏腻地跟他耳语:“你别光在我手上比嘛,你怎么不戴呀?”
  柜姐识相地对这话充耳不闻,如老僧入定,埋头擦拭被首先排除的几款,放回玻璃柜。
  “我看你戴哪个好看。”盛骁把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摘下来,给他套了上去,“挑个你喜欢的,你看好了我就看好了。”
  沈俊彬无语地一低头——科技再怎么发达,也不如进化了几百万年的人体精密,他还没有做出任何指令,大脑已经体贴地自行将这一拉、一套的感觉刻进了他心里。
  等候激光刻字期间,二人坐在绿植墙后的沙发上。
  不多会儿,盛骁喝了口又热又酸的果珍,换了个坐姿,紧靠着沈俊彬的肩膀,小声问:“他开始刻了吗?怎么还没好?”
  柜姐事先告知,刻字的师傅只有一位,两个戒指前前后后得弄半个小时,推荐他们先在商场转转,或是去吃个午饭,下午再来取,但被沈俊彬严辞拒绝了。在他看来,这个等候的过程好比等待两人的第一个孩子诞生,哪有当父亲不在产房门口候着,先跑去吃饭的道理?
  他正在这儿心无旁骛地祷告平安顺利呢,谁知盛骁竟然嫌慢?还不耐烦?
  沈俊彬不禁皱眉,嫌恶地看盛骁:“你有事吗?”
  “我没事啊。”盛骁无辜地觉得这话语气也太凶了,扭过头撞上沈俊彬的目光,无由来地产生了一股求生的欲望,掏心掏肺地解释,“哦,我这不是想赶紧给你戴上吗?我心急啊,我想跟你戴一样的。”
  沈俊彬:“……”
  他轻轻一拉,盛骁就以十分留意控制自身重心的姿势靠在了他的肩上,头发顺着他的领缝儿挠他脖子的痒,像是什么动物的毛越了界。
  这家伙是什么物种,沈俊彬看不出,但他知道,盛骁一定是非常稀有的保护动物。
  轮回了几世,不常来人间,乍来一回,落在了他手里。
  沈俊彬捏捏那只热乎乎的手,蛮不讲理地心想:没机会繁衍了,继续稀有吧。
 
第97章 
  盛骁晚上要夜值, 俩人取了戒指回家午休。
  沈俊彬早晨的困劲儿此时已荡然无存,他只觉得这戒指怎么看怎么好,百般把玩, 放在鼻子底下闻了还嫌不够, 恨不能用牙咬一咬。
  盛骁闭眼躺在旁边,半个脑袋压在他肩上。
  二人何其熟稔, 沈俊彬光听呼吸频率就听得出来,盛骁没睡。
  十几对肋骨在体内并不是根根独立的, 盛骁下巴压在他右胸口, 对侧断了的那根多少也受点影响, 他被压得喘气微微吃痛。
  可他不想让盛骁移开,这细微的疼痛恰好真实地证明了身边这个人触手可及的存在。
  什么经理人考题,什么年会接待, 此时其他所有凡尘俗事加在一起,对沈俊彬的吸引力都不如两枚戒指来得强烈。他把手伸进被窝里左摸右探,找到盛骁的手,捏住指环,往外轻轻一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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