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不破戒 作者:冢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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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疑惑道:“红杏蕊?”
“丁子胥妹妹的事,就交给她去找,如若她拒绝,你也不用客气,给她一剑,全了她当日的诺言。”虚生拨着佛珠幽幽开口,话语冷淡地让客栈的人皆打了个激灵。
沉香习以为常地应声:“黑面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赶在沉香退下前,虚生拿出主意道:“让秦娘在那儿栖身地安分呆着,以后我会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再传句话给她,等事后,我放她自由,或留或走,全凭她自己选择,从此后山高海阔,绝没人会知道她的过往。”
怀明墨正为刚瞎吃的醋自省,心底一阵尴尬,没由得来气,掐了记虚生大腿,切齿道:“花和尚。”
一口茶喷出,花星楼顺杆子说道:“日久见人心,你真面目藏不住。”他一一指过客栈里的春花秋月,像是惋惜少林名声似得,摇头长叹,故意挑拨怀明墨的酸意,“就这荒山小客栈里,就这么多的美人,这花和尚平时是怎样的生活,可不是左拥右抱吗。”
越说越得劲,花星楼坐挺直腰杆,说得那个叫激动,他因常年生活在山洞里,肤色有着不太自然的苍白,而此刻脸色红润,比喝几壶还少酒或吃鹿茸都未必有这效果。
忽地花星楼只觉自己后颈一冷,余光瞥觑虚生,顿时闭了嘴。明明虚生的内力大不如前,自己要撂倒他是轻而易举的事,可这多年余威积存,他依旧颇为害怕,又想起那些阴毒地弄人手段,凉意立刻从脚底油然而生。
花星楼嘴角上扬,拍桌道:“照理是如此,但我是特别清楚,他呀,荤腥不沾,女色不近,对佛祖虔诚着呢。”
话圆到这,花星楼吐了口气,才要坐下,虚生摸着弩戒,有意无意朝向花星楼,幽幽道:“贫僧对别的确实没兴趣,就喜欢杀人,你说怎么着吧。”
“说到杀人……”孟修染眉目渐皱成团,手摸脸烦闷道:“近来各地发生多起杀人案,受害人几乎全是青楼女子,偶尔有两起是平常百姓家的女子遭到杀害,特别是京师和庆州府,时常有尸体飘在河边,一日内有时会发生数起,如今已闹得人心惶惶。”
虚生感慨道:“合欢斋的手笔,还真令人叹为观止。”
怀明墨特别喜欢虚生这戏谑的语调,轻捏鼻梁轻笑,“为铲除异己,这莲心慧姬明知自己或会被暴露,还痛下杀手。”
花星楼发表意见说:“这女人行事胆大,且心狠手辣。你们得小心了。”
客栈的长条板凳坐得累人,虚生挪动方向,背靠上怀明墨手臂,怀明墨宠溺一笑,稍侧身,给他能靠得更舒服些,有人肉靠背撑着力,虚生怯意道:“在我襁褓时她就要杀我,还不是让我活得好好的,可见我命硬。”
“悠着点,你现在可不是两个月前。”花星楼两指捏住鼻子,挥扇企图扇走一股子药味。
仰头一口闷,虚生喝得太快,呛得不停地咳嗽,用藜娘递来的帕子掖干净药渍,虚生得意的拍了下怀明墨的肩,笑道:“有他莫怕。”
竺苓在一边服侍孟修染,倒茶的手一顿,立时把茶水洒了出来。孟修染抓住竺苓手腕,怜惜看着她慌乱的神情,心生怜爱,毫不在意撒在衣摆的水,用借口让竺苓退下,化解她的尴尬不堪。
孟修染道:“京郊的合欢斋被四哥查封出不少好东西。”
辛里嗤鼻道:“左手出右手进,终归是落回自己口袋,四皇子真是好算计。”
“合欢斋多少宝贝,换我也不舍得拱手让人。”虚生去过一回合欢斋,早惦记上那些好东西,之前没好时机下手,这回知道转进王府,一时歪念顿起。
孟修染眼底爬上隐忧,“太子大哥遭难,二哥如日中天,如今连四哥也站稳了脚,而三哥他……整日无忧,我没说上两句,便拿话把我打发了。”
“梁王自有他的打算,旁人又怎么劝得动。”虚生淡笑说:“厚积薄发未必不可。”
虚生的话语调平常,可在怀明墨耳里总觉有古怪,只是当下他没揭穿,跟在虚生后头开口劝慰了孟修染两句,这般聊到晌午才散。孟修染因担心宫里头,所以也没多留,午膳后就告辞离去,走前顺带捎走惶恐不安的竺苓。
自从水无宫接手合欢斋的烂摊子后,花星楼整日忙得焦头烂额,这回赶来无知楼也是见虚生万分危急,不得已才抽身,这下还得赶回去,所以连絮叨的工夫也没。说完正事后,他便急忙离开,好在虚生也没亏待他,让黑面去水无宫搬去两坛好酒,又送去数株名花做谢礼,花星楼如此还不满足,趁机顺走虚生房里多副字画,如此才吹着口哨离开。
这下子虚生原本铁青的脸色,更像是栽进煤堆里,黑沉得吓人。客栈里的小厮多是无知楼最下层的楼里人,平时虚生往来隐秘,他们连楼主的面也难见到,而今见得频繁,做事越发战战兢兢。
“竺苓姑娘走时那模样,委实可怜。”骆辰下肚两杯酒,胆子越发大。
辛里亦是点头,赞成地拍案道:“吃个醋就给人脸子瞧,这可不好。”
虚生充耳未闻,打开缸瓦里取出少许,给怀明墨倒了小杯,急切问:“怎样?”
怀明墨仿佛置身在竹海间,闻到那雨后清新的竹香,暖风拂过,似有带来一阵药香,令人心平淡然,想到这其中有药草,怀明墨生怕味苦,只用唇沾了沾杯边酒珠,微抿片刻,眸子忽地微瞪道:“怎是甘甜味?”
虚生抢过酒杯凑近闻,半晌满意的盖起酒缸木盖,“我酿的是酒,又不做药,做出苦味来,岂不是落得下成。”
怀明墨一口饮尽,忽地凑上前,虚生眼前他的唇要抵来,用手挡住,怀明墨略觉失望道:“真是可惜,原想让你尝口,自己酿的酒。”
“贫僧不饮酒。”说罢他推开怀明墨,逃走到辛里那,方回道:“这儿醋意最大的属你家阁主。”
四下无外人,怀明墨许是喝得有些醉,从后环住虚生,下颚搁在虚生颈间,轻笑道:“你是出家人,可我不是,所以你这出家人打算什么时候还俗?”虚生窘态立现,用肩打开怀明墨。
臧丽从客栈的窗中跃出,眨了眨眼,不谙人事道:“还俗能做什么?”
骆辰尴尬一笑,随口回了句,又问:“来的信呢?”
臧丽交出信,跃上二楼吃起黑面不知从哪得来的糖葫芦,她看骆辰在慢吞吞打开信,嘴里含含糊糊道:“信我瞧了,好像是说查到个叫秦玉安的人……”
这话像是刮过的冷风,令薄醉的几人顿时清醒,辛里抢过信细读,脸上渐露出喜色,“半月前蝴蝶君的一叶扁舟路过石湖帮地盘,帮里人说是顺水而下,依常年一叶扁舟漂荡的速度,如今应该红河镇附近。”
“红河镇……”虚生默默呢喃,半晌道:“对了,红河镇再过半月有个会酒市,每年会有不少酒坊特意去参加。”
骆辰以拳击掌道:“此地日夜赶路去红河镇,不足半月就能到。”
臧丽吃完最后个冰糖葫芦,一口气把核全吐出,拍拍小手,嬉笑地说:“我就去跟藜姐姐要几匹好马。”
得到蝴蝶君消息,众人脸上皆露出喜色,只有怀明墨跟在虚生后头,愁眉苦脸心事重重的,虚生盘坐在榻上坐禅养神,耳边不断传来怀明墨窸窣的挪步声,搅得心头静水阵阵涟漪,没得平和时候。
虚生睁开眼,伸手拉住走到面前的怀明墨,抱怨道:“你自己心乱,非得搅得我跟你一起乱。”
“我只是……”怀明墨话刚出口,唇便被虚生三指堵住。
“我好的很,虽然内力尚没恢复,也是稳住了真气脉息。”虚生自嘲的轻笑,“放心,如今我是个废人,可骑个几日马,还死不了……”
话还没说完,唇上只觉软绵,虚生睁大眸子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半晌反过来,等他想起反抗时,才发现脑后被大掌压覆,根本没有给他挣脱的机会。“吱呀”的推门声不自然地响起,顿时打破房内异常的安静。
怀明墨耳力极好,迅速直起身,脚步杂乱地走到窗边,强自镇定。
沉香走到里头,恰见虚生面无表情的擦嘴角,气息有些微喘,再见怀明墨站在窗边,侧身而站,两人神情颇为凝重,像在密探大事未果,又被自己莽撞进屋而打扰到。
“楼主……藜娘那已把马备好,酒也让人日夜兼程送去红河镇,其余的事,我也安排妥当了,可以随时动身出发。”沉香恭顺道,余光偷瞟虚生,她的话音越说越轻。
虚生没说话,甩甩手让沉香先退下,等那边关门声传来,他拿起榻边的软枕用力扔向窗那,正中怀明墨脸颊。怀明墨笑得比八月烈阳还灿烂,弯身捡起投来的凶器,轻轻地拍打落地那面沾上的尘灰。
眼见怀明墨拿软枕走近,虚生像见鬼似得惊跳起身,迅疾地下地绕开,一溜烟地消失在屋中,临走前还不忘骂上句。
这之后加急赶路的好些日子,虚生总在躲避怀明墨,且十分明显,连眼拙的臧丽都瞧得出,只是连沉香都不知其中缘故,其他人就是好奇,也没胆张口问。倒是辛里看自家阁主春风满面似是偷到腥的猫,脑中顿时闪过一念,不过他立刻摇头,深觉自家阁主温文的姓子绝做不出流氓的行为来。
他们日夜兼程飞驰赶到红河镇时,离会酒市还有足三天,时间尚算充裕,只是红河镇虽不算大,坏就坏在这恰好是北孟漕运和海运码头的交界处,常年船只往来络绎,大到海船,小至渔船,算是应有尽有,想要在这其中找搜,最常见的漕运货船样的一叶扁舟,这是在也有够难的。
这不,骆辰跟臧丽去渡口转悠了圈,望那连绵不见尽头的满江停船,就连眼都瞪僵了,依旧一无所获而归。
辛里习惯与骆辰斗嘴,张口要说讥上一讥,怀明墨先温润笑道:“红河渡口本就热闹,这回还碰上个会酒市,来往商船众多,你们找不着也正常。”
虚生听那故意拉长的尾音,勉强开佛口说:“蝴蝶君久居江中孤舟,平常肯定会上岸采买生活所需,去渡口那些摆摊或是老渔夫那打听,应该会得些消息。”
“听到了,你俩还不去。”省去动脑地累活,辛里乐得在后应。
虚生伸手想拉怀明墨,可手伸到一半,恰好对上他的黑眸,不禁想起那日情景,心没由得快了半拍,手一瑟缩,尴尬清嗓子道:“去酒市那,黑面护送来的两缸酒,早一个时辰前就到了,我要去瞧瞧有没有问题。”
手藏在袖中,怀明墨两指揉搓,到底忍下内心骚动,哼笑了声,“走吧。”
虚生偶尔酿出的次品,时常会被辩机先生拿出来卖,借的是一品居的名头,所以当黑面装成平头百姓把酒送进一品居分店,立刻引来周围酒客围观,只是碍于这些送酒人凶神恶煞的脸,遂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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