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行欢脸色难看,似乎还想出手,顾陶脑中飞速运转,“少司月,你若真想快点找到曦和,就不要在这里浪费力气。曦和是死于红莲业火中,听闻紫薇大帝出关不久,你不若去寻寻他,或许他会知道曦和的下落。”
月行欢不是没想过去寻紫薇大帝,只是他一直闭关,天界又有两位战神干预,总不得见。若他真的出关了,或许自己问问他,会有曦和的消息。“呵,你最好祈祷我能问出曦和下落,不然下次见面,你抱着的,可就是一具尸体了!”金光退散,月色斜照进窗棂,在地上打下长长的斜方块子。
“阿陶,这里痛,帮我揉揉……”千花明就像是个耍赖的小孩子,抱着她撒娇,顾陶无法,以为他是降了修为,又变成小孩子的心姓,便顺着他指示的方向,替他揉着胸前的伤口处。可摸着摸着,千花明就开始不规矩了,也要来摸她的身子。顾陶反手就是一巴掌,虽只是轻轻呼了一下,千花明却也不敢不规矩了。
见千花明一直喊痛,顾陶慢慢扶着他起来,好一通安抚,他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可千花明刚刚坐下,房中就来了位不速之客,定睛一看,不是刚走的月行欢是谁?
“幽主大人,真是好手段啊!”少司月一见人,便嘲讽开来。
千花明早没了甫时那般虚弱之色,面色如常,气息平稳,“少司月这话,我可听不懂!”
“苍梧渡劫,与她欢好生情;自降修为,惹她心生愧疚;假装受伤,惹她心疼。幽主大人,算计得这般清楚,你可真是教我刮目相看啊!”少司月着一身白袍,金发披散,墨绿色眸子泛着冷意。“只是,你不怕算计得来的东西,又被他人算计夺走吗?”
千花明站起来,面对这三界绝色的少司月,只轻轻笑了一声,“少司月,你一定,不知真心为何物罢?”
月行欢一愣,真心?从前曦和也同他谈过真心,他那时不懂得,现下依旧不太懂得,又好像有点懂得。“真心这东西……神的真心,凡人要得起吗?两个人在一块,彼此讨要真心,纠缠不清,伤心又累身。行乐须及春,只要彼此快乐不就好了么?”他这话说得极为洒脱,可在千花明听来,却是满满的怯懦。
“我虽不知你要找的人是谁,但若是你对她没有真心,就算找到她,又想将她置于何地呢?”月行欢听了这话,只是不言语。“你以为,阿陶不知道我佯装受伤?”
月行欢眼神微敛,顾陶知道千花明是在假装,那为何不揭穿他?
“或许她知道,或许她不知道。这里面,若无一点点真心,她怎会可以容忍我的脾气,我的算计?”
“恃宠而骄!”月行欢啐道,心中泛起微微的酸涩。
“刚刚说到,顾陶的身份,我现在告诉你,她会是十幽的夫人,我千花明的人。所以,若是你执意与她作对,那便是蓄意挑起天界与十幽的战争,那时,我们可再好好切磋一下!”千花明扬起下巴,看着月行欢。
“呵,装腔作势!”月行欢看了几眼千花明,心中微感奇怪,一挥袍袖,从春月离开。
离开春月的月行欢,在天上游走,来到扬州上空,见人间时临六月,瓦肆勾栏,喧嚣起伏,夜色正浓,烟花正盛。想起从前与曦和在一起时,她第一次见到烟花时的欣喜和害怕,真是又好笑又感伤。不由得痴了些,驻足观看。
“赤橙黄绿青蓝紫……”他也学着曦和孩童般的模样,傻傻地在那里数着烟花的颜色。
“你脾气不好,吃得太多,又不干活,我是不知道为何你一天到晚不运动还能不长胖,但这样整日里躺着……嗯,就像你现在这样,不爱动弹,血气不流通,是会生病的。”
“我不是不喜欢你,我是嫌弃你……”
“阿落阿落阿落,你可还有其他想要的?”
“原来,在你心里,我与旁人,始终是一样。一样地不值得信任,一样地可以轻易舍弃,一样地……不值得你付出一点点真心……”
过往在烟花中清晰得如同昨日之事,他一直不愿意、也不敢深入去想自己对曦和抱有的情感,究竟是怎样的,可今日被千花明当头棒喝,似乎将他骂得清醒了些。只是,自己这样的人,从来随心所欲、行乐人间、行事乖张的懒散神仙,漂浮不定,心怀怨戾,不知明日如何的仙,真的能受得起一人的真心吗?
碧眸湖色,俯瞰人间,他化为一束微不可见的光,悄悄降落人间。街上之人熙熙攘攘,小贩叫卖声一阵盖过一阵,戏台前杂耍表演正热闹,酒楼前食客来来往往,彼此问好,烟火气盛的人间,比月宫暖了不少,可这喧嚣人世,却无一人为他驻足。除了那个傻里傻气的女子,次次都会被他骗到,小心翼翼又笨拙可爱地护着他。
“诶,快看快看!马上要到子时了,听说会有流星,届时还会有万千烟花一齐盛放,星花璀璨,这辈子也难得一见!”
“是啊,诶,臭小子,别乱动,等会丢了我去哪找你?”一名父亲呵斥完儿子,又轻轻打了一下他的头,接着牵紧他的手,孩子似乎被吓到了,不敢说话,但看着天空的烟花,觉得新奇好看,一会子又将受到呵斥的事情望之脑后了。
月行欢看着自己身旁,曦和从前也这般孩子气地说道:“阿落阿落,你不要乱跑,等会子我就找不到你了。”可是现在我没有乱跑,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呢?好歹……提前告诉我一声,这万千世界,我到何处去寻你?月行欢解下腰间的白玉酒壶,饮下一口,苦涩无味。正当他失意时,随意看着四周,瞥见前面站着的两人,正是颜安藏和容与。二人站在一起,可中间还是有一小段距离,并未挨着。容与从未看过烟花,也没有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待过如此之久,此时和颜安藏一同,听着身边热闹的声音,身处凡俗的烟火气息中,竟不觉得讨厌,反而有些高兴,只是面上依旧那般冷。
月行欢极少见到容与不嫌弃拥挤的人群,甚感稀奇,本来打算攀谈几句,但颜安藏却发现了他,转过身来,微微摇头,眼神中略带请求和驱赶之意。月行欢平日里定不会如此好说话,但今日并无捉弄他人心情,想起曦和曾说自己脾气不好,这遭他且做一回好人罢!于是,从来是人群中心的少司月竟悄悄退下,消失于等候子时流星的人群。
“安藏,你怎么了?”容与见他微有动作,以为出了甚么事情。
“无事、”颜安藏说话间,瞥到一旁卖冰糖葫芦的,“容容,你饿了吧?子时还有会子,我带你去吃东西。”
容与点点头,“好。”此时街上聚拢来看烟花的人愈来愈多,颜安藏刚刚也听到了那位父亲说的话,人这么多,若是容与丢了,自己去哪里找?但是容与又不太欢喜与人接触,他看着容与的手,再看看自己的手,微微皱眉。月行欢在天上看着,一边饮酒一边摇头,这二愣子,关键时候真是傻得急人!
容与见他神情变幻,一会子喜悦一会子发愁,又见他伸出手来,看着来看烟花的人,多是牵手结对的,想起出发前,顾陶说的“入乡随俗”之语,便牵起颜安藏的手,安藏的手是热的,容与的手是冷的。容与怕自己冻着了他,又想抽回手,颜安藏反应过来,立即握紧了他的手。
“我的手太冷了……”容与辩道。
“没事,我给你捂捂就好了。”
“嗯……好吧。你能……稍微松些吗?”
“哦,好。”颜安藏虽然答应着,也松了些,但随即握得更紧了,“跟紧我,别丢了。”容与一愣,微微低头,“好。”便任由着安藏带着自己走出人群,他看着安藏的背影,温暖而美好,心中又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有甚么东西在悄然生长,但他不明白,这种感觉究竟是甚么。
“给你。”颜安藏递给他一串又圆又大的冰糖葫芦,色泽鲜润,透明的冰晶外壳中可见那红艳的山楂果实。
容与只觉好看,轻轻咬了一口,接着,又咬了一口。
“好吃吗?”颜安藏问道,但话一问出,便觉失言。
容与不忍见他失落,道:“好吃。”
颜安藏见他神色清淡,眼神清亮,安安静静地吃着糖葫芦,心中一酸,他明知他没有味觉,还问他是否觉着好吃,还勉强他说出“好吃”之语,真是太不知事了!
“其实,吃甚么都不要紧的,我能够感觉到,你想让我体会到的滋味。”容与说这话时,并未瞧着安藏,而是看着那漫天的烟花,清澈的眼中映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来,“所以啊安藏,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小心的。这天生的毛病,亦不必怨天尤人,眼下能赏着烟花,品着小食,我已觉着很好了。”
子时已到,人群一片欢呼,红黄紫蓝白诸色火花次第地冒上来,升至空中,耀放开来,梅花、梨花、兰花、桃花、荷花、蔷薇、牡丹、芍药等诸色花朵模样,在空中此次第绽开,映照在尘世的人们脸上,映照在容与略泛温柔的眼眸中,映亮了这一片的秦楼楚馆。容与看着烟花,而安藏则看着容与。
容与洁白如瓷玉的面庞上,少了平日里的苍白,多了些淡粉的颜色,不知是被烟花照射的,还是被安藏的手暖的。
“只是可惜了,没有流星雨……”“万千烟花宴”后,没有看到流星的人们,微微有些失望。
“是啊,本来还想着许愿的……”有些孩子不满地抱怨道。
“容容,你可想看流星雨?”
“没有在人间看过,安藏可曾见过?”
“我已见过银河的色彩,眼中哪里还会有其他的颜色呢?”安藏笑着说。
旁边有人听了这话,见他一身仙风道骨,又见容与相貌非凡,便好奇地凑上来,“这位道长 ,你曾去过银河?不若与我们说说那里是何种模样?”周遭围了一群人,都嚷着要安藏说说。
“容容,说吗?”安藏问道。
容与不知为何问他,但他自己也想听听,便道:“嗯,说罢。”
见容与甚么也不记得,安藏神色间微微有些寂寞,但还是强撑精神,“九万里银河,并非全然明亮,周遭是一片黑暗。黑暗不断向银心靠近,意图吞噬着那只有数百里的银晕。可尽管只有数百里,与那九万里相比,甚是渺小,那银晕中心,五百二十颗大大小小的星辰,汇聚而成的星海,浩瀚壮丽,明亮了整片暗空。星云旋涡颜色缥缈,蓝色、紫色、银色碎落其间,星尘翻涌,是我这一生见过最好的颜色……”
“可惜啊,如此美景……那道长可曾将其画下也好教我等看看啊!”
“不曾。”
“那道长可还会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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