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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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去秋来,秋去冬来,此时已经是冬天了。
雪飞满天,红梅傲立,大地沉睡,而世人清醒;世人糊涂,而天地清醒。
须长风和介子寻难得地坐在一处赏雪,心平气和地讲话。焚雪煮茶,赏梅听风,本是极雅之景,合该安静欣赏,或是吟诗作对,但须长风就是想挑点事。他看着这雪,转头道:“这雪虽然大,但终究比不上你我七岁时的那场,师兄记得……”
“停停停,打住!”介子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谁像你那么闲?大冬天的,往我被子里埋雪,那天练完功,本来想早点睡的,结果被你一番折腾……”
“我不是后来把自己的被子让给你了吗?”须长风一副得意的模样,教介子寻看了就想和他吵架。
“让?你懂这个字的意思吗?若不是师父让我和你先挤挤,你会那么好心让我进屋?”
“你求我我就让你进去咯!”
“呸!须疯子,你能不能要点脸?”介子寻鼓起嘴巴,像是要气炸了,“还有八岁那年,半盛夏山里蚊子本来就多,你还往我屋里倒腾吸蚊子的药水,害得我又得跟你挤了五日。”
“我不是以为那是驱蚊子的药水吗?”须长风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可介子寻才不会信他的鬼话。
“还有,九岁那年,在虎跳崖的瀑布那里,你、你明明知道我不习水姓,却还是让我让我下去捉鱼,最后害我淹在水潭里。最后还想……还想……”介子寻的脸有些红了。
“还想如何啊?”须长风逗他。
“你我都是男人,你居然还想亲老子!”介子寻很是不忿。
“那不是看你溺水了,帮你排水吗?再说了,浅滩你也能溺水,师兄着实是佩服佩服!”须长风边说还边抱拳,表示自己的敬佩之情。
“你……不与你说了,我要去找小明,他才不会像你这般欺负我!”介子寻越说越生气。
“诶诶诶,你可别去,美人在怀,大师兄现在怕是不得空见你呢!”
介子寻站起来,听了这话,又无奈坐下,“你、你不许再提从前的破事,否则我就走了!”
“好好好,不提就不提啦!”须长风应道。
一炷香后,“须疯子,我甚么时候偷看过你洗澡?明明是你见色起意,偷看老子!”
“这可说不准,毕竟我长得好看嘛……”
两人这般吵嘴,停停起起,为这枯廖的寒冬,也算是增添了一丝生气。
雪下得愈发大了,冬天寒冷,本就教人难以起床,虽说顾陶不怕是冰寒体质不怕冷,但南陌言的身子毕竟是凡胎肉体。而且颇为记仇的某人,将自己和介子寻合谋骗他的事情,从夏天记到了冬天,夜夜折腾他,虽说温柔了不少,但有时也会弄伤他,接下来几日他会安分点,可过了几日,待自己身子好些了,他又会扑上来。
南陌言坐在软榻上,盖着银鼠刻丝被子,隔着琉璃窗,看着外头的雪,下得正欢快,便穿好衣服,裹着雪青色袍子,忍着腰痛,打开门,走到寝殿外面的院子里。一片雪白,冰树银花,连空气都是冷的。他打着冷战,接住一片晶莹的雪花。而与此同时,东方渊也站在雪里——东方国的雪里,接住了一片又一片的雪花。
“国君,雪里冷,你可别冻坏了身子!”姿容艳艳的男宠伊打伞走近。
“你说,是在屋里的人冷,还是站在雪里的人冷?”东方渊问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教伊摸不着头脑。东方渊素日待他们不薄,对每位都是客客气气的,他们要甚么也从不吝啬。只是他心思难猜,此番问出这等奇怪的话来,伊不由得细细思量,不以常理思之。“自然……是在屋里的人冷些。”伊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哈哈哈——”东方渊的笑有几分悲凉,“伊啊,你回屋去罢,此处暖和,我要再站会。”
男宠伊收到命令,不得不服从,道:“国君,奴退下了。”
“嗯。”东方渊还是方才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伊恭敬退下。
“这世上,我竟连一句真话都听不到了。南陌言,那个问题,你还一直没有给我答案呢!”东方渊的面上,划过一丝暖泪……
东方国的王储,在各国看来,是最兄友弟恭、姊妹和睦的,可实际上,他们在私底下接受的,是比一级杀手、绝顶战士还要残酷的训练。东方无情——东方渊的父王,如同每一届的东方国君一般,从不拿亲生骨肉当人疼,他只需要一个战无不胜的战争机器,一个没有任何弱点的大一统帝王。
东方渊,是东方无情的第七子,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也从未看清过父亲的真正模样——因为东方无情总是戴着半副黄金面具,他的嘴唇和下颌永远那么僵硬,嘴角从未勾起过欢喜的弧度。那时的东方渊,连一个皇妹也打不过,总是成为被众人欺辱和取乐的对象。东方无情从不会出言相助,只会冷眼旁观,看着他被别人抽打、践踏。东方渊也从来不反抗,因为自己的反抗,只会迎来更大的□□和算计。
待他八岁那年,苍梧以交好为名,带了诸多奇珍异宝过来,说想请一位东方国的皇子过去,教苍梧皇室也学学东方国的礼仪家教。而这皇子,还得是自愿过去的。
苍梧势大,何须要学东方国的礼仪?要皇子自愿过去,说得好听,不过是为质于苍梧,掣肘日益强大的东方国罢了。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在此时很是谦让,都说此次机会难得,愿意让他人得了这便宜。
“东方渊,”这是东方渊第一次听东方无情唤他的名字,他有些恍惚,以为父亲终于还记得有他这个儿子,“你可愿意去苍梧?”但东方无情的下一句话便将他打入深渊,一旁的王储们松了一口气,纷纷开始助势。
“父王真是偏爱渊弟,如此好的机会,王弟啊,你可得好好谢谢父王!”
“是啊,父王向来最疼爱你了呢!”
“此去可要不辱东方国风度,好好教习礼仪啊!”
“……”
呵,一个个口蜜腹剑,将他在时辰面前抬得如此之高,使得苍梧国主认为他是东方无情最为受宠的儿子,怕是非要他为质不可了!
果然,使者行大礼,跪地三拜,请求东方无情让他带东方渊回国。
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问过他的意见,没有人问他想要甚么,不想要甚么。东方渊只是昂头看着御座上的东方无情,除了问他话时瞧了他一眼,此后,便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其实,离开这里,去往苍梧,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使臣得到东方无情的准允后,很是高兴地退下了,其他皇子看完戏,也准备散了。
“东——方——无——情,”诸皇子与侍卫以为自己幻听了,竟有人敢直呼东方国君的姓命,不要命了么?仔细一看,原来是七皇子!从来沉默的他,竟然这般大胆无礼,侍卫当即便要拿下他。但东方无情轻轻摇了摇头,他们只得住手。
“你们,都下去!”东方无情喝退众人,“你,留下!”他指着东方渊的眼睛——一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重瞳深紫眸子。诸位皇子中,只有东方渊与东方无情,有一样的眸子,冰冷且无情。
东方渊随着东方无情进了王寝,意外简单的陈设,连一个贵重的瓷瓶摆件儿都没有,房中只挂了一副字:“时不可得紫薇落,事若无启亦有终。”
“我给你半个时辰,之后,你便去收拾罢!”东方无情冷冷道。
东方渊转过神来,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样的陌生,一样的居高临下,一样的不近人情,自己的娘亲,怎会与他在一起呢?“我,想见见娘亲。”终究还是孩子,在离开东方国前,还是想见一见自己的母亲。
“她死了。”东方无情的反应很是平淡,比看着他被人殴打时还要平淡,还要冷漠。
“你……你诓我!”东方渊不信。
“诓你?东方渊,你以为自己是甚么,值得我费心思去诓骗你?”
东方渊看着东方无情,黄金面具下,他看不清父王的神情,但也找不出破绽。“那我想去拜拜她。我想,苍梧不会要一个残疾或者死去的皇子回国。”
“哼,竟还学会威胁我了?”东方无情的语气中,不知为何,竟有些暗暗压抑的喜悦。“不过,你怕是也无法拜她。她不过一卑贱宫人,死了便扔了,我记得,她是在你出生那日,便没了。尸骨,现下应该已经化成泥土了。”
“东方无情!”东方渊捏着拳头,似要冲上去打人,“你是不是人?她好歹是我的娘亲,我不允许你这样轻视她!”
“你?东方渊,我是君,你是臣,我轻视你,是君臣之纲;别人是强,你是弱,他们欺负你,是生存之理。一个懦弱的臣子,除了接受鄙夷和欺辱,他没有资格去命令任何人!”东方无情王者之压袭来,东方渊被这股气震得快要站不住脚。
“你还有一炷香的时间,若无别的事,便退下罢。”东方无情道。
“娘亲,可有东西留给我?”东方渊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希求。
“没有。”东方无情的嘴唇张合之间,就断了东方渊对亲情所有的念想。“东方无情,我恨你!我很你!”东方渊长久以来的愤怒和委屈都爆发了。
“生气了?呵,”东方无情从架子上取下一把剑,扔到他面前,那地板都碎了几条裂缝。“不过一个弱者,就算生气,也没有力气举剑罢?”
“你……”东方渊伸手去捡那把剑,却似有千斤,无论如何都举不起来。
“东方无情,你等着,他日我归来,定要这整个东方王室,为我所受的屈辱付出惨重的代价!”东方渊用单薄的饿身子,拖着剑,缓缓走出王寝。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孤单而高大。
东方无情拿出一个香囊,拿出一片已经风干的蓝色花瓣,嘴角轻轻勾出一抹细微的弧度,那紫色重瞳中,只有蓝色花瓣的影子,美丽而凄清的一个手势。他终是没忍住,望着窗外,长叹一声……
除了离渊剑,东方渊甚么也没带走。他坐在马车上,一次也没有回头看东方国的方向,只想着要如何在苍梧可能遇到的种种算计。他也终于明白,不反抗,只会迎来更多的□□。
七日后,他随着使臣来到了苍梧王宫。他以为苍梧国主南沧海,定会威严无比,或者像东方无情那般,面色冷酷,可他却亲自站在宫门口,看见马车来了,便上前扶着东方渊下车。可比他更快的,是一双小小的手,很是小心地牵着他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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