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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以北 作者:张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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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甜文 都市情缘 青梅竹马

  “为什么不和外婆说是你自己在外面打的工赚的钱?为什么不让我说?”
  闻言,水北抬头看着我,而他那浑浊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没用的,再怎么解释,奶奶都觉得是我偷的。”水北说着。
  后来事实证明,水北说的没错,再怎么解释,外婆都认定,错事一定都是水北做的。
  水北买到那把贝斯之后,便开始在一个小酒吧里当驻唱歌手,极少去学校。知道他在酒吧驻唱的人只有我一个,我偶尔没事就下课去他工作的酒吧喝酒,也当是给他捧场。
  我记得他当时穿着一件红色的印着黑色字母的T恤,黑色的牛仔裤,破旧的匡威帆布鞋,背着那把黑色的贝斯站在舞台上,麦克风前。他的头发很长,被他全部往一边梳,用发胶定了型,耳朵上有四个耳洞,分别带着不同款式的耳钉。当时酒吧里的人还挺多,大多数都是外国人。
  那天他唱的是黑豹乐队的《无地自容》,我知道那首歌的作词人是窦唯。
  音乐响起,他弹着贝斯,用他那种天生的又轻又软,让人觉得耳根舒服,宛如羽毛薄翼的声音,诠释了另外一种《无地自容》,没那么粗犷,却足够伤感。
  “不再相信,相信什么道理,人们已是如此冷漠。我不再回忆,回忆什么过去,现在不是从前的我。曾感到过寂寞,也曾被别人冷落,却从未有感觉,我无地自容。”
  他唱着,而我只是认真的看着他闭着眼,从那张漂亮的嘴里吐出一句又一句美妙却符合他心境的歌词。
  一曲完毕,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都为他鼓掌,而水北笑着举起了双手,然后向在场的所有人都鞠了躬。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笑的那么真诚,那么开心过。
  当然,在他的人生中,那么多人为他鼓掌,为他喝彩,我想也是第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
 
  ☆、大舅二婚
 
  在我忙着参加司法考试的那段时间里,整个人每天都忙得抽不开身,本来还会和水北在网上聊天,后来我跟水北都很忙,聊天的次数也逐个递减。
  我考完司法考试后,拖着个行李箱,离开了我们那个又脏又乱的寝室,准备回家住一段时间,调整一下自己。本来,我家和外婆家住的很近,差不多就两三条街的距离,但后来父亲又在湖西买了房子,一家搬到园区去了。
  那天早上从学校那边坐地铁回家,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父亲和母亲在外面上班,我把自己旅行箱里的东西收拾好,便坐在餐桌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外卖。
  到了晚上,母亲下班回家做饭,我在厨房里帮她切菜的时候,她一手端着锅一手炒着菜,跟我说,道:“山南啊,过几天老妈带你去吃喜酒!”
  那天母亲看上去特别高兴,而切菜的我放下了手里的菜刀,看着围着围裙的母亲,问道:“吃谁的喜酒?”
  我母亲咯咯的笑了起来,把锅里的菜倒进了盘子里,然后道:“你大舅的。”
  闻言,我愣在了原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母亲,心想,我那个消失了好多年,记忆基本已经快被抹去的大舅突然又出现了,而且还要结婚了。
  之前,大舅离婚的事情,大舅妈的名字,自从我母亲发现我父亲和大舅妈可能有过不正当关系之后,便成了我们老李家的禁语,谁提我母亲就提刀拿刀背砍谁的小腿。
  “前段时间,我和外婆托人,找人给你大舅介绍了个女朋友。”
  母亲解释着,顺手把油倒进了洗干净的锅里,顿了顿,又道:
  “那女的是你妈我和你大舅念初中的时候的同学,本来外婆和她们家的老人认识,再加上那女的的前夫前几年跑了。一个老婆跑了,一老公跑了,凑在一块不是挺好。”
  “恩,那那女的怎么样?”我问道。
  “人虽然丑了点,有点龅牙,但是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我和你外婆一开始就挺满意的。不过你大舅之前不太满意,因为跟那个贱人比起来,你的新大舅妈有点丑。我和你外婆劝了好久,他才肯听。一个男人都到了四五十岁的年纪了,没钱没势,找个好老婆过日子才是大事,整天再去找那些会搞幺蛾子的小妖精干什么。现在家里已经不像以前了,外婆也老了,总之,你大舅妈挺好,山南。”
  母亲说完,我没有说话。后来,
  母亲还说,之前大舅妈王玉娥和大舅结婚是因为看准了外婆家的家产才和大舅结的婚,还说了很多老大舅妈的坏话,只是我基本上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到了大舅二婚那天,我母亲给我准备了一身新衣服,然后带着我和我父亲上了大舅的新家,去吃喜酒。
  车子行驶在繁忙的马路上,我一边看着路况,一边问着坐在后车厢的母亲,道:
  “妈,水北呢?”
  当时,我从反光镜里能看到我母亲的脸色,提到水北,她整个人的表情都僵在了那里,似乎我那会是哪壶不提提哪壶。
  “水北?水北怎么了?”我母亲反问道。
  我当时就想,自己的养父二婚,作为还不知自己是养子的水北,那时候的感受,应该是我们每个人都体会不到。
  水北会去参加大舅的婚礼吗?会以什么样的表情去祝福他们?没心没肺的笑着?抽抽搭搭的哭着?还是和往常一样淡漠的看着众人?
  “妈,水北他会去吗?”
  我问道,我那时候觉得,如果我是水北,我大概不会去的。
  “不知道,我也没问你外婆,也没人跟我说,大概会去吧。”
  母亲说完,便低头玩自己的手机了,轻描淡写的把水北这个人忽略而过。
  没有人问到水北,也没人提起过水北,真是悲哀。
  大舅的喜宴在当时一家还算不错的大酒店里举办的,大舅把那个大酒店的大堂包了,因为是二婚,说出去不好听,都没有叫很多亲戚和朋友,尤其是新舅妈那边,来的人寥寥无几。大舅虽说不学无术,成天浑浑噩噩,是个败家子,但他善于搞人际关系那一套,他能把亲戚和朋友的关系弄得很好。虽然,在他困难的那几年,一些朋友和亲戚都离他而去,不相往来了。
  大舅和新舅妈穿着礼服,站在酒店的门口迎宾,而外婆和几个亲戚在一旁收礼金。大舅看到我,便领着新舅妈跟我问好,还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长高了,变帅了,成熟了。可是,当我看到他那只搭在我肩上的手,却浑身犯恶心。如果,他能对水北负一点责任,没把水北当成一个从路边捡回来的破玩具,水北这些年也不会那么惨。大舅松开了手,继续和我父母聊天,而我嫌弃的拍了拍西装上的灰尘,步入大堂,在欢声笑语中,寻找着水北的身影。
  我以为水北是不会来的,但是,当我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大堂最中间的位置上时,我感到惊讶。
  因为,如果换做是我的话,我会选择自己呆着,不会来参加这种婚礼。
  酒店的灯光很足,四周被挂满了七彩的气球,大人们坐着聊着家常,还有几个小孩手里抱着玩偶在打闹,整个大堂都充斥这喜气。那天的外婆穿着一件红色的唐装,头上别着红花,而坐在轮椅上的外公亦是穿着红唐装,整个人被收拾的很干净。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我和水北以外,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表情。
  水北染着一头栗色的头发,一个人坐着,低着头玩着手机,没和人和人说话,而外婆看到我来,便开心地冲我招手,让我坐在水北旁边。
  “玩什么呢?”我凑近水北,看着他那只屏幕裂了一半的手机,问着他。
  “游戏罢了。”
  水北回答道,然后将手机塞进了裤子口袋里,无聊的用手揪着桌布上的线头。
  “这些天我在忙司法考试,没办法抽出时间来找你。”
  我回答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
  我知道,水北一直很孤单,他只是想要有人陪着他,过着和别的高中生一样的生活。
  “没事,我也忙。”水北说道。
  “忙什么?”我问道。
  “酒吧快要关门了,我要给自己找份新工作。”水北回答道。
  “学校呢?不去学校吗?”
  我问完,看着水北的装束,确实,他当时看上去比那些整天呆在学校里念书的孩子成熟一些。
  “不去了,反正也考不上大学,还不如早点出来。”水北回答道。
  后来,我和他一人一句这样说着话,跟他对话就像和机器人对话一样,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一句,简言简语,不带任何情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水北只是从凳子下面抽出了果汁倒进我的杯子里,自己喝着啤酒。我们当时坐的桌子算是主桌,都是自家人,外公外婆,我们家,小舅一家以及外公的几个兄弟姐妹。
  我记得当时外公的一个兄弟看着新郎大舅,感叹道:
  “子清他懂事的比较晚,现在终于懂事了,能独当一面了。”
  另外一个外公的兄弟连连点头,说道:
  “对啊,我看这新娘子也挺好,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好。”
  大家都在一边点头一边笑,说将来肯定会越来越好。
  那顿饭里,大家都沉浸在欢悦之中,都在憧憬将来,可是他们忘了一个人,一个永远都活在过去的人。他们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的时候,我瞥了一眼一言不发,低头吃菜的水北,心想,水北不就是个代表着过去的人吗?他身上那一道道伤口永远都提醒着人们,那段离婚,不正当关系,被追债,没家教,没饭吃,被人冤枉和唾弃的日子。
  当时,穿着礼服的大舅和新舅妈,跟着婚礼的司仪,一桌一桌的来敬酒。轮到我们这桌的时候,好多人都笑着说着祝词,我也就说那种“舅舅新婚快乐,万事如意”这样的客套话。当时,好多人都祝愿舅舅和新舅妈多子多福,早生贵子,而坐在我一旁的水北身子怔住了,然后抓了两包喜烟和打火机,离开了大堂,往外面走去。
  当时,我想起身去追,可是不巧,我母亲看到了,她使眼色瞪我,笑着对外婆说:
  “山南这次要在家住半个月,到时候我让他多来家里,陪你说说话,讲讲大学里的事情。”
  “好啊好啊。”外婆笑着,然后又盯着我,盘问道:
  “山南啊,有没有在大学里找女朋友了啊?”
  这话锋一转,整张桌子的话题都变成了我什么时候找女朋友,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这样的。我只能是无奈的犯二装傻,以不知道回答。由于母亲拼命给我使眼色,我只能坐在那里回答着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道。
  直到到了婚礼接近尾声,当所有人尽情欢腾,摄像师叫大家站好,去拍全家福的时候,不知道谁提起了水北。一提起水北,所有人都开始寻找那个丢失了的孩子,那个自以为是亲儿子,参加自己养父和别的女人的婚礼而绝对不会高兴的孩子。
  当时外婆的整张脸都板着,看了看门口,道:“不知道又野到那里去。”
  那时候,我母亲高声叫我,让我去找水北,让他来拍全家福,我才使足力,越过喧闹的婚礼现场,拨开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气球,冲了出去。
  不像外婆说的,水北哪儿也没去,只是一个人坐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抽着从喜宴上拿下来的香烟,红双喜。我看着他驼着背,低头抽着摊,用手捡着地上鞭炮的碎炮,然后用香烟引燃那些没有燃尽的碎炮,任其爆炸。
  “水北,跟我回去拍照。”
  我好声好气的跟他说着,他则转过头来看着我,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问道:“拍什么照?”
  “全家福。”
  全家福这三个字在我嘴边徘徊了好久,我觉得当时我说那三个字的时候,一点底气都没有。
  大舅结婚了,有了自己的新家庭,那水北算什么?至始至终,他似乎都不该是全家福里该有的人物。
  水北刘海下的眼睛十分的暗淡,里面全是冷漠和事不关己。
  水北没有站起来,只是垂着头,又点了一根香烟,慢慢抽食。我觉得我每一次在外婆家看到的水北都很颓废,只有在外面,在家人不在地方,在酒吧里,在舞台上,他才是尽情欢笑的真的白水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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