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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章：雨夜

 

下午的雨一直没停，苏斐醒来天都黑透了，穆云舒靠坐在旁边低头看他，“醒了，饿不饿啊？”

 

“不饿，几点了。”苏斐揉揉眼睛，还有点犯晕乎。

 

“刚六点。”穆云舒下床给苏斐找了一件厚点的外套，中午睡觉的时候苏斐没有脱衣服，这会儿脸都热得红扑扑的，“一会儿再穿吧，我不冷。”

 

“等冷了就迟了，你又容易生病。”穆云舒帮他抻袖子穿好衣服，林政元正好走进屋里，“外卖送来了，出来吃饭。”

 

苏斐想到中午那顿满汉全辣就后怕，林政元看出来他的小心思，笑嘻嘻的上前揉他头发，“穆云舒一早就点了几道你爱吃的菜，你就放心吃吧。”

 

苏斐感激地看了一眼穆云舒，又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谢谢……谢谢小叔。”

 

这是穆云舒教他叫的，林政元显然很吃这一套，高兴地弯腰把苏斐抱起来亲了一口，“真乖啊，以后小叔给你买零食，多少都成！”

 

两大两小坐在那儿吃晚饭，李云开着电视看整点新闻，林政元就和孩子们说话，穆云舒挑食的毛病戒的不彻底，苏斐每吃几口饭就给他夹一次青菜萝卜，穆云舒虽然不大乐意，还是全部乖乖吃掉了。

 

看他们互相照顾让林政元觉得特别新鲜，他也是有兄弟一起长大的人，林政东比他要大七岁，所以两个人从小就出现了交流代沟，而且还都是一个倔脾气，闹腾起来谁都不肯让步，经常搞的家里鸡飞狗跳的，林老爷子一生气就是一顿抽。

 

李云注意到林政元干咬着筷子不吃饭，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肉过去，“发什么呆呢，好好吃饭。”

 

林政元受宠若惊，“你给我夹菜了！”

 

“嗯？”李云疑惑不解地看着他，突然有点儿尴尬，“你是不是有洁癖，不吃别人碰过的东西？……抱歉我不知道啊。”

 

“不是不是，我们家规矩多，从来没人这样给我夹菜，嘿嘿。”林政元看他误会了，赶紧把鱼肉给吃下去，刺扎在牙缝里疼得他直跳脚，李云也不嫌弃，掰着他的嘴帮他看。

 

穆云舒正好把鱼肉里的刺挑干净，夹起来喂给苏斐，“他们真脏。”

 

苏斐吃着穆云舒给自己挑的肉，非常赞同地点点头，“就是，脏死了……”

 

当天晚上林政元用下雨的借口顺利留宿，半夜还从客厅沙发上摸进了李云的卧室里，两个人开灯折腾了几分钟，李云到底没有把他赶出来。

 

苏斐下午睡得多，听着外头沙沙的雨声没有困意，他和穆云舒肩并着肩躺在一起，忍不住偷偷抓住穆云舒温暖的手，穆云舒动弹了一下，迷迷糊糊的问，“是不是想去卫生间？”

 

以前住在穆家，苏斐起夜经过客厅窗户的时候总是害怕那一片树荫，所以每次都要叫上穆云舒一块去，他在里头上厕所，穆云舒就蹲在卫生间外头等他，从来没有不耐烦过。

 

苏斐摇头，翻个身抱住穆云舒，“云舒哥哥，如果明天雨停了，我们就回家吧……妈妈和阿姨叔叔都会担心的。”

 

穆云舒彻底醒过来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拍拍苏斐的背，“好，雨停了就回家。”

 

苏斐的声音带上了点鼻音，“我要勇敢一点告诉妈妈，我只当她一个人的儿子，爸爸和爷爷我都不要，我想和你跟妈妈在一起。”

 

穆云舒没有接话，他只是用力的抱紧了苏斐，努力平息着苏斐的颤抖和不安。

 

窗外的雨突然涨势，噼里啪啦地猛烈砸着窗户，树顶黄了一半的树叶被雨滴狠狠砸落，露出光秃漆黑的树枝，那些盛夏初秋繁盛的样子一去不回，只留下了遍地残痕。

 

穆云舒鼻子发酸，不由自主地往最坏了想——如果苏斐真的走了，自己该怎么办？

 

苏斐嗓音软软地撒娇，“云舒哥哥，我想听你唱歌……”

 

“又唱啊……咳咳，那就唱一个吧。”穆云舒腆着脸，权当不知道什么叫走音，在苏斐的偷笑声里慢慢唱了起来。

 

如果苏斐真的走了，那我就一直等着他……等他回来了，再宠他一辈子。

 

第三五章：回家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阳光穿透湿润的空气，微风偶尔卷起一两片掉落的树叶。

 

李云和林政元一直把两个孩子送到了小区门口，目送他们慢慢走进去，林政元有点不放心还想跟着，李云叫住他，“他们和父母一定有很多话想说，你就别去添乱了。”

 

林政元不大乐意地应一声，怅然地看着苏斐的身影消失，这小家伙怪可爱的，只怕一回到那个死气沉沉的林家就会变了吧？可惜了。

 

穆云舒带着苏斐先去了苏家，家里没有人，苏斐郁闷的垂着头，“妈妈大概上班去了，她肯定很生气……”

 

穆云舒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苏斐，“要不先去我家坐一会儿，也许苏阿姨中午就回来了。”

 

苏斐意兴阑珊，他觉得苏妈妈不在乎自己，工作起来没个早晚，以前经常忘记去学校的家长会，现在连自己离家出走了她还去上班。

 

苏斐强忍着没有哭，一双大眼睛雾蒙蒙的，他很失落，可也只能先跟着穆云舒回穆家了，开门的是穆妈妈，一看到他们两个眼睛就红了，气呼呼地说，“你们还知道回来啊？简直太胡闹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穆爸爸听到声音也出来看，他下巴上带着一圈青胡茬，没了平时的严谨整齐，“算了算了，回来就好，快让他们进屋吧。”

 

好好的一个黄金周被连轴转的事情搅得乱七八糟，穆爸爸和穆妈妈的长途旅行也变成了泡影，不过大人们都没有太多埋怨，他们更在乎的是孩子安好，就算知道他们昨晚借住在班主任家里，也依旧是操碎了心。

 

穆云舒挺自责的，“老妈我错了，是我不懂事，不应该带着苏斐到处乱跑……”他用眼神制止住苏斐要替他辩解的话，“妈，苏阿姨是不是很生气啊？”

 

“当然生气，我们都快气死了！你这倒霉孩子——”穆妈妈说着打了一下穆云舒，不过巴掌落下去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到底是心疼多过责怪。

 

穆爸爸摸摸苏斐的头安慰他，“苏斐，你妈妈等了你一夜，今天早上累的睡着了，她在卧室里呢。”

 

苏斐点点头，心里泄洪一样涌出了许多情绪，内疚、感动、放松、庆幸……他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苏妈妈在乎他的事实比什么都让他心安，也使苏斐更坚定了要留在她身边的信念，这么多年都是他们母子两个人相依为命，他们不需要别人的垂怜干涉，只要有彼此互相支撑，就能过得比谁都好！

 

穆云舒看着苏斐走进卧室，偷偷松了口气，穆妈妈小声骂他，“小斐要走你跟着走也没什么，怎么连个电话都不知道打回来？你知道我们多着急吗？你苏阿姨都快急疯了，幸亏你们班主任跟我联系了。”

 

穆云舒知道瞒不过她，只好搔搔脑袋说，“我也想打电话的，可是一直都跟苏斐待在一块，找不到机会嘛。”

 

穆妈妈又好气又好笑，“还撒谎！我还不知道你，小斐说东你绝对不往西，能背着他打电话才怪呢。”

 

穆云舒吐吐舌头，穆爸爸也板起了脸，“云舒，你年纪也不小了，做哥哥的该学着有点儿担当。”

 

苏妈妈觉浅，苏斐刚打开门她就醒了，看到是苏斐给愣住了，苏斐怯怯地走到床边，“妈妈……”

 

“苏斐。”苏妈妈抱住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苏斐的眼睛一阵一阵发胀，他宁愿苏妈妈凶自己，这样无限的包容反而让他更愧疚。

 

“妈妈，我错了。”

 

“你没错，是妈妈不好。”苏妈妈亲了亲儿子，心疼地替苏斐抹掉眼泪，“哭什么啊，妈妈不会骂你的，乖。”

 

“妈妈，你那天晚上和坏叔叔打电话我都听到了……他是我爸爸对不对？”苏斐哭得有点喘不上气，泪眼汪汪地说，“妈妈你不要送我走，我错了，我不要爸爸和爷爷了，不要不要！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妈妈，我要跟你在一起……呜呜呜……”

 

苏妈妈听着儿子的话，忍了许久的眼泪也掉下来，她只能紧紧抱着苏斐，抱得苏斐几乎透不过气来，她也不舍得放开苏斐，苏斐就是她能坚强活着的依托，可是没有办法，她斗不过林家，林政东答应她能和苏斐见面、能让苏斐几年后回来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是妈妈没用。”苏妈妈泣不成声，“苏斐，是妈妈没用……妈妈守不住你。”

 

母子两个人在房间里享受着倒数的温情，彼此都敞开了心扉，穆妈妈在外头听的难受，捂着嘴也哭了起来，穆爸爸搂住她，“唉，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不要打扰她们母子了。”

 

穆云舒仰头看着穆爸爸，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爸，苏斐还是要走？不走不行吗？”

 

穆爸爸深深看了儿子一眼，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苏斐……”穆云舒整个人都冻住了，他后悔极了，早知道就不带着苏斐回来了，他应该和苏斐一直跑到天涯海角，跑得越远越好！

 

穆云舒浑身都没了力气，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发呆，他心里真的很难受，可是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一想到苏斐就脑袋发痛，心脏跟少了发条一样空荡又怪异，让他晕晕乎乎的。

 

穆妈妈敏感地察觉出儿子不对劲，摸上穆云舒的额头，“怎么烫的这么厉害！老公，快拿退烧药过来——”

 

穆云舒靠在沙发边上渐渐睡了过去，身边一直有人在叫他，他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苏斐……不要走……”

 

第三六章：约定

 

穆云舒烧到了三十八度多，社区医生说是情绪起伏引起的症状，只给他吊了一小瓶葡萄糖，到傍晚的时候他才退烧。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趴在床头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苏斐，苏斐眼圈还是红的，看到穆云舒醒过来就马上破涕为笑，糯糯地叫他，“云舒哥哥。”

 

穆妈妈给穆云舒倒了一杯热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担忧，“儿子，感觉好点了吗？”

 

穆云舒点点头，他身上还是发软，又强撑着坐起来喝水，穆妈妈叹了口气，苏斐这次是走定了，只是她们这些大人没想到，两个孩子的感情居然会这么深，那等到分别的时候该有多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