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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政东放下筷子，“大概是怕生吧，我今天倒瞧着他有几分骨气，咱们林家人都傲气，小斐还小，慢慢教就好了。”

 

老爷子点点头，“也是，只要别教成政元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成，户口的事解决的怎么样了？”

 

林政东犹豫了一下，为难道，“爸，我当时答应的简简，苏斐不改姓，户口我也不迁走，孩子咱们带走了，好歹也给她留个念想。”

 

老爷子敲敲拐杖，“不像话！我老林家的孙子凭什么姓苏？必须改姓！”

 

林政东无奈道，“爸，咱们做事也不能太绝了，要不就给小斐口头改了吧，户口上一个名字，平时咱们叫一个名字，反正真正用到户口的时候也不多，上学的事我已经解决好了，过了周末就能去XX小学。”

 

老爷子听到学校的名字脸色稍微缓和了些，“XX小学好，离家近，还能直升重点中学。”

 

“嗯，小斐在学校成绩挺不错的，还跳了两级。”林政东捡着苏斐的好说，老爷子果然高兴起来了，“聪明好，聪明随你，以后才有出息啊，哈哈哈。”

 

苏斐的房间安排在靠走廊的第二间，是个带小阳台的单独卧室，采光很好，里面也装饰的温馨舒服，书桌上还有一台新式的电脑，苏斐上前小心的摸了摸，再打开衣柜看看，里面都是自己的衣服，一半是从苏妈妈那里带来的，一半是新的，他拽出来那个叮当猫抱枕闻了闻，青苹果味的洗衣粉香气，就好像苏妈妈温暖的怀抱。

 

苏斐抱着枕头上床躺着，从口袋里掏出来那个兔子玩偶挂链，他一只穆云舒一只，可惜两只兔子暂时见不到彼此了。

 

他把兔子放在左边，叮当猫放在右边，外头的阳光透过纱帘牛乳一般温柔的笼罩住他，苏斐慢慢闭上了眼睛，他揉掉了滑下来的眼泪，咬着牙齿努力笑出来——

 

“苏斐……加油！”

 

第三九章：骤病

 

第二天林政东带着苏斐去郊区的墓园，苏斐看着灰色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出神，林政东把一束白菊花放到墓碑前头，蹲下摆着供品。

 

“小斐你见过小叔吧？他长得很像你奶奶，所以每次你爷爷想发火都发不出来。”

 

苏斐忍不住想笑，林政元那个性格，恐怕就是老爷子想管也有心无力吧，连淡定派的李云都招架不住。

 

“小斐，过来给奶奶上香。”林政东先上了三柱清香，又点了一茬递给苏斐，“当时你妈怀孕出林家的时候，你奶奶暗中帮了她不少，到死都一直念叨着要把你们母子接回来。”

 

苏斐望着照片上那个笑容温和的老人，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暖意，他接过香，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个头，“奶奶您好，我是小斐，我妈妈她也很好，您放心吧。”

 

林政东看着苏斐清秀可爱的脸，不由想到了苏妈妈，儿子都随妈，苏斐也长得很像苏简。

 

他伸手摸摸苏斐的头，从怀里掏出来一块乳白色的玉佩给他戴上，“这玉佩是你妈怀你的时候老太太去寺里求的，你好好戴着。”

 

苏斐捏着那个玉佩看，玉色很纯正，是个小葫芦的形状，他还挺喜欢的。

 

林政东点了一支烟坐在那里，他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但是也逃不过时间的洗礼，眉梢眼角已经出现了岁月的痕迹，让他显得更加成熟可靠，每次来到墓地的时候林政东就觉得心酸，他当时口口声声的答应老太太一定会把苏斐母子接回来，可是一晃七年了，他才只完成了一半的承诺。

 

没办法，老爷子太倔，对当年的事念念不忘，坚决不让苏简进门，要不是心脏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大约连苏斐这个唯一的孙子也没办法接受。

 

当时跟苏简离婚之后，林政东的心已经死了，他被老爷子威胁着取了续弦，但就连跟对方相处都变成了比冲锋陷阵更加艰难的任务，他在部队里呆着的时间越来越长、越爬越高，就越来越有借口不回家，现在夫妻两个人已经正式分居，就算知道老婆包养了一个大学生搞外遇，林政东也懒得过问。

 

林政东迟迟没有孩子，老爷子就把主意打到了老二林政元身上，逼着林政元去相亲，林政东一听说了这事就知道要坏菜，可惜他还没来得及从部队拿了假赶回来，林政元就已经高调出柜了，惊得老爷子被送进了医院，林政东气的给了林政元一巴掌，“明知道爸有心脏病，你还敢跟他说这事儿！”

 

林政元眼睛也是红的，“那我怎么办？跟你一样和不喜欢的女人结婚？我想想就恶心！”

 

林政东一滞，叹了口气，“哥说过有事先告诉哥，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着急……”

 

林政元抹了把眼泪，满脸都是倔强，“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帮我相亲去？反正也瞒不了一辈子，早说早了事，我就是不结婚。”

 

旁边来了个小护士，看着林政元有点儿不好意思开口，“哎，你怎么下床了呢，快回去躺着，你那、那儿的伤得好好躺着养。”

 

林政东听了疑惑地打量林政元，浑身都是齐整的，除了刚才自己呼的巴掌印，“弟，你伤哪儿了？”

 

林政元哼了一声没理他，走进了隔壁的病房里躺着去了，林政东拉着那个小护士，“我弟伤在哪儿了，要紧不？”

 

小护士红着脸，“他那块儿给刀子伤了，再往下一点就完了，我们护士长给包扎的，这两天不能见水。”

 

林政东又去找护士长，这才知道当时林政元和老爷子犟起来，居然拿刀往自己下面砍，老爷子的心脏病一半是给这小子的莽劲儿给吓得，后来老爷子出院了，再也不敢提给林政元找对象的事儿，偶尔知道了林政元在外头有了男朋友，也只得睁只眼闭只眼，权当自己犯糊涂。

 

林政东还在回忆，手机震了起来，保姆惊慌的告诉他，“您赶紧去第一医院，老爷子刚才心脏病给犯了，刚送去医院。”

 

林政东猛的掐灭了烟站起来，“好，我这就去，你看好家里，有事给我打电话。”

 

苏斐抬头看着林政东，“怎么了？”

 

“爷爷生病了，咱们先不回家，去医院。”

 

~

 

第四十章：少年

 

老爷子这次有惊无险，要是再晚来那么一时半会儿，恐怕就不好说了，前几年老爷子去国外做了搭桥手术好了一段时间，今年慢慢出现了并发症状，以后大病小病是免不了的。

 

苏斐突然对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多了些同情和理解，他大约是很孤单吧？所以才会强行把自己从妈妈身边带过来。林政元喜欢到处旅游不着家，林政东又常年在外地的军队里呆着，家里只有老爷子一个人，老爷子腿脚不好，不大喜欢出门，经常坐在杨树下的躺椅上喝茶听广播，一坐就是一下午。

 

苏斐有时候在楼上看得难受，就搬了个小凳子拿着书坐到他旁边，偶尔抬起头，就看到老爷子疼宠地盯着他，问他饿不饿、渴不渴，脸上的褶子笑得深了很多。

 

在这里住的越久，苏斐就变得越心软，他好像越来越没办法恨这个之前他觉得罪大恶极的老头儿了。

 

新学校有点儿贵族学校的意思，里面的孩子大多是军区大院里出来的，要不就是家里很有钱，几乎每个人都眼高于顶，聚在一起就是虚荣的互相攀比，这群小霸王小公主在学校里犯了错连老师都不敢批评的太狠，完全就是放羊式教育。

 

苏斐印象里的学校应该是像以前那样，有一个像李云那样严格又活泼的班主任，有秃了头又废话多的教导主任，还有一班调皮捣蛋却又很单纯讲义气的同学，哪怕讨人厌的叶子也比这儿一碰就哭的娇小姐可爱多了。

 

苏斐觉得意兴阑珊，所以自觉坐到了班里一个角落，几乎不和那些同学来往，只是安静的上课和回家，维持着自己值得骄傲的学习成绩。

 

期间有同学以为苏斐这个插班生孤僻好欺负，就找了班里人一起劫苏斐的钱，争夺的时候拽破了苏斐视若珍宝的兔子玩偶挂链，苏菲大怒，和他们打成了一团，结果光荣挂彩回家。

 

林政元刚好从巴西回来，晒得跟个非洲人一样，龇着一口雪白的牙齿挽袖子，“欺负我侄子，瞎了他的眼睛了！走，小叔帮你打回去！”

 

老爷子又好气又好笑，“林政元你好大的出息，还打算跟几个小毛孩子打架了？”

 

林政元也有点儿泄气，“那还让他们白打了？瞧给我们小斐的眼睛打的肿的，刘姐，鸡蛋煮好了没？赶紧给他滚一滚。小斐啊，回头小叔教你打架，下次绝对别吃亏，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跟你学还不如跟小王和小张学，哪个不比你的花拳绣腿强？”老爷子很赞同，他是经过战争年代的人，深知男孩子会几手拳脚的重要性，在这个和平年代不能保卫祖国，至少也不能丢男人的面子，他朝刚好过来送文件的小李招招手，“你过来。”他跟小李窸窸窣窣说了点儿什么，然后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

 

结果晚上九点多，林家的大门都快被踏破了，那几个打了苏斐的臭小子被家人拎着，带了满手的礼物上门道歉，老爷子威严的坐在客厅主位，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小斐是我老林家的孙子，谁要是敢欺负，就是打我老林的脸，就是他真错了，那也只有我打得，你们都给我掂量清楚。”

 

那几家大人满脸都是冷汗，赔笑赔礼，就差让自己孩子磕头了，苏斐坐在那儿挺直了脊背，感觉很是狐假虎威了一把，林政元剥着橘子笑，小声说，“你爷爷现在脾气算好的了，我小时候打架打输了，你爷爷就去抄人家的家，要不是大哥拦着，差点儿给闹出人命来。”

 

苏斐吐吐舌头，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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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流水，眨眼就过了六年。

 

墓地里，一个少年默默站着，细雨打湿了他柔软的黑发，他抬头望向天空，半掩在额发下的大眼睛乌溜溜的，带着点儿调皮狡黠的味道，肤白唇红，带着点这个年纪雌雄莫辨的独特美丽。

 

“怎么不打伞？你爷爷看到该心疼了。”林政东过来给他撑上伞，眼角的皱纹明显了不少。

 

“爸，转校的事情办好了吗？”少年才十三岁，他的声音很好听，稚嫩里带着些许的沙哑。

 

“办好了，机票定了明天的，你正好跟我一起回去。”林政东含笑看着儿子，又转向墓碑照片里威严的老人，“爸，小斐陪了你这么多年，我要带他回去简简身边，兑现我对简简的承诺了。”

 

苏斐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显就笑起来，“喂，小叔……嗯，不等你从加拿大回来了，我明天就走……对，是市一中，李云老师带的班……你不知道？他前年就被市一中挖走了，早就不带小学生了……”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和林政东往墓园外头走，手机上摇晃着一个不合年龄的兔子挂链，旧旧的，肚子的地方还有一道缝补过的痕迹，却洗的非常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