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男孩 作者：猫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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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看了心理医生的原因，还真是被那个心理医生说中了，刘查的问题就是自己看得太开了。刘查愤恨地想，早知道不去看心理医生了，这心里没问题的都给他整出问题来了。
又想起那幅画，刘查突然迫切地想知道，那个男孩的背影，究竟会走向哪里。
每个人对自己的内心都是非常好奇，不能用语言来表达出来，寻觅一个群体，寻找一种解释，证明自己不是孤单一个人，还有很多人的心境情绪跟自己相同，以此来安慰自己不必恐慌。
刘查也是这样，这种特性在他这种自我隐蔽的少年中尤为体现。
于是刘查果然如那个心理医生所说，成了回头客。
温玉在前厅接电话预约的时候看到刘查背着白色挎肩包走进来，友善地对他点了点头。
“你好小薄荷，”温玉道，“有预约了吗。”
刘查摇头：“没有。”
温玉开始查石渊的时间表：“那么要预约个时间吗？”
刘查道：“他今天有没有时间？”
“石先生只接受预约到六点钟，现在排到五点半，只剩下半个小时的时间……”
“没关系。”刘查说。
温玉点头，低头填表：“费用只能按一个小时的收。”
“……”刘查掏出钱包，“能不能打折。”
“不行。”
刘查犹犹豫豫地将银行卡递给她，温玉一丝不苟地刷了三千块，眼睛都没眨一下。
刘查抬起表来看了看，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于是依坐在沙发上喝着农夫山泉。
“我疑心病太重了，我总是觉得我丈夫出轨了，上次看到他给我买的裙子我竟然质问他是不是买来送给外面的女人，我丈夫对我很失望，我也对自己很失望！”对面的中年女人泣不成声。石渊默默地倾听着，又递过去一张纸，听着女人大声擤鼻涕的声音，耳膜嗡嗡地震动。
“你需要试着理解和信任。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从恋爱到结婚到生育到孩子比你还高。那么长的时间你舍得离开他吗？不舍得吧，他也是同样的。联系你们的没有血缘，不是结婚证，是亲情，他信任你，依赖你。你依赖他也该去信任他。你们也许缺乏深层的沟通，不要开口就是‘你是不是又出去鬼混了’，他需要的是跟他现在同一高度的女人。你最好深沉，等他来开口。他一定有很多事情跟你说的，不要激动，不要插嘴，他说的时候眼睛要深深地望着他，表情要专注，告诉他，我很重视你的想法，我在听你的解释，我相信你说的一切。”
“人有种心理，你越不想听他就越想说，你越想听他就越不乐意跟你说。平时总是表现得太想知道太想听，逼得他紧了，便会让人产生一种：总是被这样误会，还不如真真切切干一场的心理。他平时工作回来你要表现得亲切温和，不是咄咄逼人的质问。家里是全身心放松的地方，不要让他感到回到了家中还必须全副武装来应对各种拷问，这样的双重压力会让他疲倦，本来没有的事儿说成有的，他会对你失望。”石渊耐心地指导她，脑袋却一阵一阵疼得厉害，最受不了女人哭，今天却听了三个女人的哭声，神经临近崩溃，可是却没有办法，这是他的工作。
女人激动地点了点头：“好的！谢谢石医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再三道谢地走出去。石渊松了一口气，终于完了。
石渊微笑着说有时间再来聊聊一边站起身来也尾随着出去，温玉迎上来：“你还得再工作半个小时。”
石渊脸垮了：“姐，妈，姑奶奶。饶了我吧，我头疼，做梦都能梦到女人在哭。”
温玉表情一本正经：“接下来这个绝对不哭不闹不喊不叫。”
石渊往外面看一眼，笑了，慢悠悠地说：“你觉不觉得他很可爱。”
刘查坐在沙发上看着农夫山泉的瓶子发呆。思索良久又打开盖子小喝一口。
温玉：“……”
石渊走到刘查跟前，自然地拿过他手中的水，对嘴喝了几口。刘查没吭声，只是死盯着他看……那是他对嘴喝过的……
“说了一下午，口渴。”石渊将瓶子塞回他手中，转身就朝室内走。
刘查跟上。
“每个人都无法抵抗对自己的好奇，从生到死也是对自己不断探究的过程。”石渊坐下，习惯性地双腿交叠。
刘查将书包放在旁边，看着他思索了片刻：“翘二郎腿那里会发育不良。”
石渊：“……”
刘查又说：“还会一边屁股大一边屁股小。”
石渊默默地将腿放下来。心中泪流满面，这孩子绝对是冷场帝！明明以那么有哲理性的话开头，怎么突然变成那么低俗的话题啊！
石渊心里吐槽，而刘查难得的主动开口：“三千块半个小时贵得离谱。”
石渊打趣道：“这不是学生消费的。”
“能不能打折。学生证半价。”
“……”石渊扯了一下嘴角，答非所问道，“你觉得我的画怎么样。”
刘查说：“画的很好，你是学画画的。”
石渊点点头：“它价值两千五。”
“……”刘查想了想，“你能不能不为我画画，退给我两千五。”
石渊觉得好笑，“可以。但是你不能占用我工作时间。3-6点。”
“你是说除了三至六点的其他时间来找你？”刘查反问。
“对，但我不保证我在哪里。”石渊点点头。
石渊每天只工作三个小时，刘查所不知道的，石渊的私人时间绝对不谈工作，这样的特例不是对每一个人。
“好。”刘查也点头。
“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了解你。”石渊十指相扣撑着下巴，笑眯眯地望他。
刘查：“？”
对于只见过一次面的人说这样的话位面太突兀可笑。
可是刘查不觉得。
“你父母都经商，并且不在身边，你一个人住在大的房子。你应该养了宠物……该是狗。你成绩中下，并且不打算在国内上大学，你没有朋友，没有交通工具，喜欢农夫山泉，有不少女生喜欢你，很少失眠，没有什么爱好，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喜欢去接近大自然的地方而不是繁华的街道。这些对吗？”
“！”刘查惊讶得睁大眼睛。
刘查的父母确实是商人，并且很早就移居美国，本来想带刘查一起，刘查拒绝，以不习惯为由。所以刘查现在一个人住在宽敞的别墅，因为寂寞养了一条金毛犬。
刘查成绩不好，以正常线路的高考上大学也只能上个三本线，父母在美国给自己铺了道路，就算他再不喜欢那里，以现实来说，还是要出国。
剩下的个人喜好和日常生活状况也全被说中。
“其实你不是心理医生，是算命的吧？”刘查十分怀疑。
石渊笑露虎牙：“说明我说中了。”
“这些怎么看得出来。”
“你告诉我的。”石渊一对深邃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刘查，两只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指向刘查的双眼。
“越是想掩饰寂寞，就越寂寞。”石渊说，“你比同龄人成熟不少，你不屑跟他们说话，因此封闭自己。你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散发出自然放松的气场，说明你已经习惯并且享受这样的时光。”
“向我介绍一下你是怎样的人。”石渊向后仰，窝在柔软的沙发里。
“……”刘查犹豫，他并不擅长向人展示自己。
石渊自然懂得：“知道我是谁吗。”
刘查答：“石医生。”
“不对，我是你。”石渊说，“每个人心中都有小天使和小恶魔，你在我对面坐下时，你就是小恶魔我就是小天使。咱们是同一个人。”
“……”刘查抽了抽嘴角，感觉这话说得挺对，心理医生确实扮演着这样的角色，但是还是忍不住，“你不小了。”
“……”石渊感觉自己又被吐了……
“我叫刘查。是一个同性恋者。没有朋友，并且不需要。我的生活很平淡很正常，我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情绪很稳定，没有什么人事能影响我。但我觉得我并不了解自己。”刘查的语言中没有添加感情，平缓得像是在述说别人的故事。
“你现在的生活叫做平衡，”石渊说，双手做了一个平衡的姿势，“这样的状态很危险，你长期欺骗自己隐瞒内心，以为是平淡，其实是爆发前的平静。一旦被什么事情刺激，你的神经就会崩溃。”
刘查不可置否，虽然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你要不要对患者那么诚实，他也许会接受不了。”刘查说。
石渊觉得说出这句话的刘查可爱到爆，好想抱着他的脑袋揉来揉去，“你不会，你是个知性的男孩。”
“那是形容女人的词。”
“但是我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你。”
刘查鄙夷：“是你词贫。”
石渊早习惯了他的吐槽，于是转移话题：“想听大实话吗。”
刘查：“？”
“潜在抑郁症，中度孤独症。”
“……这样的猜测科学吗。”刘查怀疑道。
“一个人的潜意识永远是最真实的，比起做那些可以防备的选择题，我更相信眼睛动作和感觉。”石渊说。
刘查表情有些松动，嘴唇启了又闭上，最终还是没说出来。石渊看了看他的表现，“你所能做的就是不要压抑自己的情绪，不要忽略情绪，表现出来，让别人看到。哭或者笑。”
刘查又低头把玩手指，一声不吭。
“还有，不要忽略你身边的人。这些人客观存在你的世界里，不是蒙住眼睛就消失的。”石渊伸手去勾他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这时候刘查才发现石渊的眼睛是多么漂亮，乍一看是深沉的黑色，仔细观察便可以看到眼眸中夹杂着蓝色的丝来，眼睛是欧洲人的深邃，眉骨鼻梁英挺，几分混血的味道。
“你是混血吧。”刘查说。
“……”石渊嘴角抽搐，挫败地收回手。他究竟有没有在听啊！为什么总是转移话题啊！这样显得自己很傻逼啊！石渊内心咆哮。
石渊突然醒悟了，自己绝对不能用面对正常患者的思维面对他，因为他根本就不care。
“对。我妈是欧洲人。”石渊立刻改变攻略路线，开始扯家常。
“哦，你的眼睛很漂亮。”刘查真诚道。
“谢谢，”石渊观察他，“你父母是亚洲人吧，像爸爸还是像妈妈？”
“妈妈。”刘查答。
“男孩子都比较像妈妈，我也是。”石渊笑了笑，露出一对虎牙。“你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你父母应该很忙。”
“不是，”刘查说，“我爷爷奶奶比我爸妈更忙。我是保姆带大的。”
石渊点头：“有兄弟姐妹吗。”
刘查抬头看了看他：“有个妹妹。”
石渊：“多大？”
“我不记得了，她一直跟爸妈在美国。”
“哦。”石渊渐渐摸清了刘查的家庭状况。也隐约能猜到是什么造就刘查这样的性格了。
刘查不是自幼的孤独症，是长期封闭自己的世界的对孤独的追求享受，他并不会将人隔绝在世界之外，他只是与人隔了一道门在交流。
有人询问时便会说，问不到的地方也不会主动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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