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的保密义务 作者:二目
Tags: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做母亲的扬一扬眉,偏着身子便问道:「对了,你本来不是说要把谁介绍给我和你爸认识的吗......」
「他......他有些事情,不来了。」
当初就是为行程方便,才把父母都约过来,要他们瞧瞧樊和明的。不过现在已变成了时隔十多年以後,一家三口重新再聚聚的时机。其实这样也没甚麽不好的,夏子弘朝着母亲笑着,起码他们还是愿意关心他的事。
「唉。」母亲的意见是由一声嗟叹开始的。「弘弘,虽然妈没有甚麽立场说些......不过如果真的不行的话,那放弃也没甚麽啊......」
放弃?
「不......妈,我们不是......」夏子弘顿了一顿,思考了一会,才发现她说的不错。「啊......对啊,放弃......」
「弘弘?」母亲的手马上便抚上他的脸,像他还是当初的那个孩子一样。
夏子弘记得??己是笑了:「妈......如果可以的话,你会和爸复合吗?」
「傻孩子,你说甚麽话的。」母亲的眼尾都打摺了,可还是很美。
他看着她,好像又回到了当时:「不可以吗?不喜欢他了吗?」
「嗯......也不是不喜欢啦。当初就是因为喜欢才结婚的哦。」母亲情不自禁地笑了。「不过现在说已经太迟了,咱们都成家了......而且,那时候会离婚也不是没理由的。」
「是吗?已经不行了吗?」夏子弘垂下眼睛,喃喃地重覆的都是这几句话。
开始是有理由的,结束也是有理由。
所以,只可以放弃了......
「弘弘?」
脸颊被拍着的时候,那一滴滴水也就掉下来了。反正一开始他也不是喜欢男人的,反正没有他也可以再遇到别人。理智上是这麽说的,可他却忍不住浑身震颤。
他根本就不想要放弃。
56
当日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显得很小,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三个人高高兴兴的在街上走路。偶然他跑得快了,被父母一扯,整个人又凭空晃动起来,像在打秋千那样,笑得嘻嘻哈哈的也不觉得痛。
那是个很快乐很快乐的梦。
完全满足了他自私的奢望和渴求。
虽然现实并不是这样的,可在梦中他却感到一切异常真实。和和气气的妈妈,笑容满脸的爸爸,大街上的人亦显得高高兴兴。夏子弘好奇地探看着四周的橱窗,有糖果屋的、有驯鹿的、有圣诞老人......突然他看见玻璃上的一个倒影,夏子弘匆忙回过头去,那个人却已牵住他的手在笑了。
『阿弘。』
那是樊和明的笑容。
於是他从美梦中醒过来了。
夏子弘按亮了床头柜上钟,凌晨四点正,他疲乏地躺回床上,却怎样都无法入眠。乾瞪着眼对上天花板,一时三刻过後,他跃动双腿从床上跳了下来。灯亮了,眼睛却没法马上适应,他用手按住了脸孔好一会,终於在晃动的光线中重新找回焦点。
眼前的景物是陌生的,他扶住了那张狭窄的床,未几才回过神来,终於意识到自己正身处於母亲家中的客房。房间里有一张小小的书桌,床尾放了电暖炉,墙壁上陈设了好几张母亲喜欢的花卉布贴画。夏子弘摸着墙纸上的花卉浮雕,想起今天是旅行的最後一天。
鸟儿已经在窗外啼叫了,庞大的房子里却静悄悄的,母亲和她的新丈夫仍睡在楼下,夏子弘却开始在房子里活动起来。他穿上母亲给的毛线外套,瞄了桌上的纸片一眼,咬着笔便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纸片的正面是已经印刷了过百万遍的著名风景,背後贴了邮票,写上的只有一串长长的地址。夏子夕发着愣,视线所关注的却是放在桌边充电的手提电话。他极其专注地凝视着它,彷佛在它响动前的几秒,便能把它抄起按在掌心。
不过他亦知道这是多馀的。
夏子弘舞动着笔杆,一顿,终於只是写下了一个名字。接着他沾起了纸片,塞在口袋里,又下楼倒了一杯牛奶。这时玄关外传来一阵躁动,他上前把门打开,原来是送报纸的人来了,惊起的雀鸟往四周飞散,最後又停在母亲种的树木上,不安地打量着地上那叠小长方形。
夏子弘弯腰拾起了报纸,随意掉进家门里,人却已走在外头。他和他的毛毛拖鞋走在油柏路上,一踢一踢的有点难走。拖鞋是母亲的丈夫的,外国人尺寸,难免有点不便。可现下他亦只好忍受,毕竟他的行李都留在那天的那条路上,如今若非他人的接济,只怕会衣不蔽体。
他走了一段路,终於来到方长的邮筒面前。他翻出了口袋的纸片,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突然又皱起了眉。他迅速地从身上摸出了笔,压在邮筒上又写了三个字。
你好吗?
然後他放手了。纸片滑落铝箱子中,和其他的纸制品堆积屯放在一处。这时天色越发明亮了,夏子弘站在灰蒙蒙的天下,又拿出了那个随身携带硬盒子。他试图把盒子往同一道缝塞去,下一秒却又反悔了,手指握紧却又把它按在怀里。
他连这麽一点点东西都不舍得。
执着只是自私的体现。
别人说的他都知道。
夏子弘一边看着手上的小盒子,一边摸着平躺在毛线口袋里的两个小环。可他连假装都做不到,无论怎样都做不到。
57
「所以?」
他再次踏足这片地面时,与那一天已经相隔超过十五日了。对面的男人一边整理着单据,一边抽出时间来应付他。就在夏子弘闪神之际,男人推一推他的老花镜,便从镜片後窥视着他:「你是说,你想不干了就不干了?」
男人的眉头皱得极深,额上的轨道一摺一摺的,积满的都是深沉的埋怨和不悦。他敲着笔杆,一边斜视着地面,一边数算起来:「啊,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办事?说高兴了要去旅行,一跑就没影了,也不管人手接不接得上,多少人抵着累替了你的工。然後一回来,一句不高兴了,说声不干就走了?」
夏子弘陪着笑脸,搓搓手又道:「不,林老板。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说说看是甚麽意思好了.....」姓林的使劲地唠叨着,此时正在他身後收拾货架的人却微微一笑,拍了拍姓林的肩膀,分散起他的注意来。
接下来麦老板便露出一副宽大为怀的表情,柔声便道:「我说你就不要这样为难人家了。夏子弘不是给了七天通知了吗?又不是马上便走的,你怎麽就这样......」
「我这样?我怎样了?」姓林的瞪着眼,起坐便马上要走。
麦老板一急,顾不得场合连忙伸手便把人给扯回来。岂料对方却是个不领情的,手臂一挥便摔开了贴在手肘下的手,连带还送来一声冷嘲:「哼!你这个手指拗出唔拗入的!」
说罢他便自麦老板手上脱出,一迳儿往货仓跑去。麦老板为难地向夏子弘一笑,搔搔头又吹了一下口哨。
或许是因为知道他们的事,与其说他们是在吵架,夏子弘更觉得那是在打情骂俏。或许是因为羡慕,或许是因为妒忌,他仍然不识相地伫立在店子里,没半分移动的打算。
就在夏子弘觉得自己多馀得可笑的同时,麦先生看了他一眼,出其不意地问了起来:「为甚麽突然要走?」
「嗯......」
书面上写的,是『私人理由。』
「和那个人处不好?」麦老板两手交叠在收银机上,眼睛盯着那一排香口胶,却没有再看向夏子弘。
所以他并没有看到他的笑容。
「并不是这样的......」
相处不好吗?不......他只是单方面被排除在外。夏子弘摸着口袋里的锁匙扣,匙上的锯齿仍旧鲜明,可已经再打不开那度熟悉的门了。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再回到那个场所,可只需几天的时间,锁匙便转不到了,他被困在密封的走廊里,几乎呼吸不到一点空气。
所以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应该回去的。
回去要做甚麽呢?去收拾他的行装?吵吵闹闹一场,再看着所有沾有他气味的事物被摔在门外?其实不必这麽多馀,樊和明连他的脸都不想看到,想必那些东西亦早已变成了无用的废物,正在运送往堆填区途中了吧?
「没有好好说清楚便分开了吗?」麦先生仍旧维持着他好奇。「这样可不好呢。」
即使是不好亦没办法了,他已经无法再进去。夏子弘笑了一下,那笑容就像烟雾般缠在他的脸上,越发把他的脸容模糊起来。
有点尊严的人也能意识到,樊和明所传达的不过是个再清楚不过的讯息:『不要再闯入了。拜托。』
门是锁着的,电话也是不通的,不管再怎麽等也没有联络。夏子弘默默地冥想着这所有的一切,突然旁边一个声音又嗟叹而来,他抬头,却看到麦老板一副身同感受的表情:「就这样便结束了,不会不甘心吗?」
58
不甘心啊。
可是有甚麽办法?
他踏在後巷的破酒瓶上,砰力啪肋的声响从脚下传来,粉碎成碧绿的玻璃碎屑。天有点黑,他低着头,几乎只能看到碎玻璃上反射的绿光。旁边簇簇的站了几个黑影,他低着头,躲过了好些鄙视的眼神。
「喂!我说你啊,不要再过来了!」声音的主人接着推了他一下,力度也不重,可夏子弘摇摇晃晃的,一下不为意背还是撞到墙上。
「不过来?」夏子弘嘻嘻一笑,似乎还没意识到当前的状况。「打开门做生意的,我又不是没付钱。」
「你这样装傻也是没用的。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你碍事了。」後来一个长得又厚又壮的人站了出来,看起来就是个主事的,说起话来亦份外雄亮。「你天天都来,难道也不知道?店里的气氛都给你弄垮了!」
「弄垮了?我?」夏子弘指指自己的鼻子,又笑了开来。「我是来喝酒的,又不是来当小丑。你店里的气氛好不好,与我何干?」
紧接而来的却是一下冲击。
夏子弘摸着自己的脸,有点麻木了,不过还是能感到痛。
「大哥,你还跟这小子说甚麽的?这家伙分明是敬酒不喝喝骂酒,看是要打一顿脑子才好!」起事的年轻人二目圆瞪,边挥舞着拳头边说话,似乎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是真理。「就让我多送他几拳他才心息呢!」
「阿华!别闹了。」说毕,主事的汉子便把手往横边一伸,轻易地便他们分隔开来。然而他也不是要保护夏子弘,那张脸狠狠贴来,说的却都是警告的话语:「我跟你说,你骚扰到我店里的客人了。你马上消失,事情也就这样算了。不然的话,下回可就没这麽简单了。」
「......是樊和明叫你这麽做的吗?」
「咦?」
夏子弘掩着脸,面对对方的疑问,终於吐出他不常唤的名词来:「是他......是『仙人』叫你这样做的吗?」
「哈!你这小子!你以为你真是谁啊?」刚才那个年青人按耐不住,扯大嗓门便向他喝来。「见到店里有垃圾,难道还要人吩咐拿去掉了?」
啊啊,果然普天之下就只有他一个是垃圾。
夏子弘都无言以对了,可年青人嘴里就是不饶人:「不要以为跟『仙人』好过一场,就鼻子朝天了说话了。像你这样的货色多的是,可别把自己当是个人物!」
是这样吗?
「......我只是来喝酒的。」夏子弘喃喃地说着。
果然是这样吗?就连我出现在附近都不能容忍了,就有这麽讨厌我吗......不,或许本来就很不喜欢许多关於他的行为,不过是那时因为不知道,才又容忍下来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了吗?根本不是努力就有办法的。
可他为甚麽还来?
「今天就这样算了吧。你可给我记住。」大概是意识到他的样子不对劲,那伙人再恐吓了他一下,怕着麻烦便速速散了。
就只有夏子弘一个站在那里,嗅着垃圾酸臭的味儿。忽然胃里一翻,即使掩住了嘴,方才喝过的酒还是哗啦哗啦的吐了出来。原来他是醉了,才会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厚着脸皮赖在这里。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