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横惑 作者:红糖/袖刀
Tags: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郑远臣除了划账过去,一点没参与。
负责郑远臣那片小区的419号家政小组一共十五个人,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那个在电话里既会讲价,又会和他们商量除虫剂用量的年轻女人就是郑太太。
唉,要不怎么说,新时代,秘书就是老板的贴心小棉袄呢!
这一次,又是老板不回家住的日子。
“那个……419问今天需不需要服务。”王小姐终于组织好语言。
郑远臣捏捏额头,咳!这话说的……419……我怎么轮上这么个号。
“不用,我今天不回去。”
“哦,好。”王小姐将门带上,走在楼道里还忍不住为老板掬了把同情泪,唉,刚才说到不回去住的时候,老板那眼神,多忧郁啊……
傍晚,郑远臣将车子驶到一家甜品屋旁,熄火,点了根烟慢慢的抽。
甜品屋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对情侣,还穿着高中生的制服,显然是才放学还没回家就偷偷摸摸来这约会了。
两人脸上都是羞涩且小心翼翼的幸福。
男孩在慕斯蛋糕上挖了一勺,递到女生嘴边,女生笑着吃了,男孩温柔的看着,用手指将沾在女孩嘴角的巧克力抹去。
看着看着,郑远臣就有些恍惚,好像那根手指是自己的,而那沾了巧克力的嘴角……是加洛的。
那是甜品屋刚开张的某一天,也是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刚放学的高中男孩带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
“哥,这里好贵,我们走吧。”
男孩小幅度的扯着哥哥的衣摆。
“哥不是答应过你么,只要这里重建了,一定带你来。而且也不贵啊。”高个的男孩从钱包里抽出零钱递给服务生。
那时候,专门的甜品店还很少,本市唯一的一家竟然开在这里,大火之后的废墟。
关于这片废墟,说法有很多,有人说是买凶杀人,也有人说瓦斯爆炸,总之,一家子都死了。
因为死亡名单里没有死者的孩子,所以政府也没有资格收购,这片废墟就这么空置下来,黑乎乎的,怪怕人的,正因为此,才衍生出血多个不同版本的传言,听说每天晚上都有哭声传出来,也有人说,死者的灵魂不得往生,夜夜在此游荡,传来传去,愣把这条路说成了冤魂路,天一黑,谁也不从这走,连原本热闹的店铺都冷清下来,慢慢的,这条路真的萧索了。
而那个据说幸免于难的孩子,却一直没有出现,半年后,不知从哪跳出来一个律师,在报上发表声明,呼吁这个孩子赶紧现身,否则将无权接管房屋的继承权。
只要那孩子活着,房子就该是他的,即使算作失踪,也有三十年的有效期呢,大家心里都有数,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
买凶杀人的说法又确凿了一些,方家夫妇得罪了地头上的人,被灭得又干脆又利落,现在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但那孩子还是没有露面,不是死了就是跟哪藏着呢。
郑远臣就是在闹鬼传言闹得最凶的时候碰见加洛的。
之前他略有耳闻,但也都一笑而过,他当时十八岁,读高三,正是前不怕狼后不怕虎的年岁,家里又有钱,父母都在法国混着,本着孩子十五岁之后就该由他自己去闯的原则正义凛然的撒手不管,郑远臣对于父母最大的认知就在于每月卡上又添了好几个零的生活费。
学校组织的理科培训设在另外一所高中,离他住的地方倒是近,只需要穿过一条小道,是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冤鬼路。
下课的时候已经九点了,刚入秋,天很快就黑了。
看了眼那条漆黑的小路,硬着头皮往里闯,心里默念着:唯物主义高于一切,一切事物都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高举马克思主义的大旗,正义的人民不怕一切牛鬼蛇神……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念的是什么了,那黑洞洞的废墟近在身边,从旁边走过时,郑远臣只觉浑身都在冒凉气。
一面把教育制度骂了个够,一面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忽然,一个声音从脚边传来。
“呜呜呜……哥哥……我好饿……”
妈呀!!
原来这世上真有鬼!!
郑远臣撒丫子就跑,体育测验都没这么快过。
一口气跑出去,看见明亮的街灯和鳞次栉比的小店竟然有种重新活了一回的错觉,但那一耳朵哭声却是实实在在扎在心里了。
听声音似乎是个小孩,还管自己叫哥哥……被烧死的人里没有小孩啊,那个孩子又是……不知不觉的,转了个身,又往回走了。
是的,这个孩子就是加洛,当时叫方加洛,被郑家收养后,叫郑加洛。
甜品屋里的情侣已经离去很久了,郑远臣却还盯着那个靠窗的位置,烟点了却忘了吸,直到手指被烫了一下。
加洛……你在哪?
甜品屋里的服务生也不容易,暗暗戒备了很久,心里琢磨,听说抢钱的都开车,可没见过开奥迪A4的,是因为高级车制动性能好,起步快么?可租这么一辆车得多少钱啊,好歹也该用来抢银行吧,抢蛋糕店?没听说过。
“叮铃铃——”风铃一阵摇动,服务生紧张得全身抽搐,奥迪男人进来了!
“给我一个蛋糕,要巧克力慕斯的。”男人指指柜台。
“啊,哦,好的。”
郑远臣皱了下眉,怎么今天所有人都结巴?
看着服务生装好蛋糕,郑远臣从内袋里摸钱夹,本已放下一颗心的人又因为这个动作惊悚了一番。
郑远臣皱眉:“恩?不能刷卡吗?”
“啊,可以,可以……”果然是自己想多了,黑帮片看太多就是这样,等待打小票的功夫,服务生歉疚似的和郑远臣闲谈起来:“巧克力慕斯是我们这里卖得最好的,很多人喜欢……”
“我知道……我弟弟也喜欢。”
“哦。原来是买给弟弟的啊,我还以为是送给女朋友的……您真是好哥哥啊,我哥估计连我爱吃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是好哥哥。”接过蛋糕后,男人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风铃随着关门的动作摇摆起来,叮叮咚咚的。
怎么会不是好哥哥呢,这么晚了还不忘给弟弟买蛋糕……可是,话说回来,他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呀,买蛋糕而已,表情那么严酷干什么?
算了,这世界上总有各种各样的人嘛,看着远去的奥迪A4,服务生摇摇头,风铃又是一阵轻响,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欢迎光临!”服务生眼前一亮。
进来的男子染着时髦的亚麻色头发,皮肤白皙,裹在深色的衣服里,整个人美好得近乎透明,像从时尚杂志彩页里走下来的一样。
“巧克力慕斯。”男子轻声说。
“啊。不巧,最后一个刚卖完了!”真是的,好吃的甜点就应该给这种好看的人才对嘛,服务生愧疚不已。
“啊……是吗。”男子有些无措,眉宇间透着淡淡的无奈,他看了看靠窗的位置,问:“那我能在这坐一会吗?”
“可以,可以,请便。”
……
良药
30
没有尝到想吃的巧克力慕斯,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失落,于是随便点了一杯饮料,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从这里正好看到夕阳回落,圆圆满满的一团就挂在小巷尽头的房檐上,忘记是哪个名人的故居了,政府一直拨款保护着,房檐古色古香的,朝着街面的一角翘得高高的,雕成某种鸟兽的形象。这个时间,红日恰好映在鸟身上,满天的云朵飞絮残叶就都成了陪衬,只为托出那一轮红日和那一尊鸟兽,像老人手下的剪纸,红彤彤,喜盈盈的,郑加洛最喜欢这画面,家还没散时,这里是他的卧室,这个位置也是卧室的窗户,唯一不同的是,那是二楼,视野比现在还要好。他曾无数次坐在这里支着画板描摹那副画面,其实,等待夕阳暮沉的感觉,比什么都好。
“您点的饮品,小心烫。”服务生端来饮料。
浓郁的巧克力馨香,郑加洛一愣,原来自己随意一指,点的却是一杯热可可。
不由有些好笑,天意么?为了补偿没吃到巧克力慕斯的遗憾么?
郑加洛一边用小勺挖着杯面上那层厚厚的奶沫一边微笑,服务生会觉得自己是个偏执狂吧,无论如何也要来杯巧克力抵债。
“你是人?”
“废话!”
“看起来还真像鬼……”
“滚。”
这是和那人的第一次对话。
不得不承认,他的态度真的很顽劣,但你又能要求一个十三岁就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浑浑噩噩饿了N多天的孩子面对陌生人时能有什么好态度呢?
他就是想惹毛他,大不了被揍一顿,只要别再来烦他就好,他已经很饿了,不想在翻垃圾桶的时候还被人观摩。
但这个人反而很有耐心的蹲下来和他说话。
“你多大?”
“你是这家的孩子吗?”
“你没处可去?”
“我带你去吃饭吧,我家没人,我爸妈都不在国内。”
从头发的缝隙里打量这人,他表情温和得一塌糊涂,说出的话却跟拐卖小孩的人贩子一样用词。
尽管如此,他还是被说服了。
他知道自己的模样好看不到哪去,拐卖也好,割器官也罢,至少能现骗顿饭,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洗上一个澡,想到洗澡就受不了,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沾过水了,头发也硬邦邦的,浑身无一处不痒。
低着头跟在他身后才看清楚,这人比自己大,明显还是个学生,背着书包穿着校服呢。
那就不是人贩子了?那干嘛对自己这么好心?
“到了。”前面的少年站定,回头对他说:“我家,”说完又无奈的笑笑,“其实也不算家,就是一住的地方。”
郑加洛没搭话,事实上从说完那个滚字后他就一直没说话,他倒要看看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那人用钥匙打开房门,郑加洛注意到这人家里挺富裕,房子和他家原先一样,是个二层小楼,连大门的形状都差不多,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痛。
门打开,一股饭菜香味飘来,郑加洛双脚一软,就要不受控制的朝那香味源头扑去。
“不错不错,还热着呢,幸亏留了条子说我今天补课回来得晚。”那人将书包放下,又脱了校服外套挂在玄关的镜架上,才不疾不徐换鞋。
郑加洛从镜架里看到自己,胃口一下子没了。
这个时候他才确定,这比自己大几岁的少年的确是个好人,而且还是个缺心眼的好人,如果不是同情心泛滥到一定程度是决不回把他这样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领到家来的,谁会对这样的自己起歹念呢……郑加洛觉得自己先前的臆测特可笑。
这么想着,不由自主的又向阴影里缩了缩。
“哎,你愣着干嘛,赶紧吃饭吧,不是饿了吗?”
……
“我叫郑远臣,远大的远,大臣的臣,你呢?”
“……加洛。”
“那个房子是……”
“是我家。”
“不是都在登报找你吗,为什么不出来?”
“出来我就死定了。”
“哦……”为什么死定了,郑远臣当时不懂,只是觉得这孩子可怜,“你要洗澡吗?”他转转眼珠,终于说出此刻加洛最想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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