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万里长空+番外 作者:冯威斯特哈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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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施杜卡刚一在伊勒曼右方的位置压平机头,无线电内就传来一声熟悉的问候:
“又见面了,卡拉亚一号。”
“我在您左侧。”伊勒曼简短地回道。
“哦?”哈普特曼的声音带了些许惊讶,然而他并不再作声,仿佛在短暂的交流之后已对现场的情况了如指掌。
“报告指挥,”伊勒曼朝无线电中说道,“汇合结束,按计划向目标接近。”
“收到。”
来自地面的最后一声指令结束,无线电中只剩下一片静默,与电磁波的沙沙声。伊勒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远方的云层,不动声色地等待着敌人的出现。
良久,哈普特曼冷静的声音在无线电中响起:“全组注意,接近地面轰炸目标。”
然而几乎是在他放开通话键的同时,地面指挥的声音传来:“卡拉亚一号,已拦截到苏联无线电信号,你前方有大量苏联飞机。”
“大量?”伊勒曼回道。他话音刚落,对方的回答就已变得多余。他前方视野的尽头正有一只庞大的军绿色机群,在高速逼近。军绿色的机身上都有着红色的五角星图案。
“中间的几架是伊留申轰炸机。”哈普特曼忽地在无线电中说道,“应当是来出空对地轰炸任务的。”
“真是冤家路窄,”另一个飞行员的声音传来,“狭路相逢。”
“报告地面,对方是拉沃契金战斗机和雅科夫列夫战斗机的组合阵型,”伊勒曼按下无线电通话按钮,“全组注意,情况有变,准备作战!”
话音未落,伊勒曼的梅赛施密特已经势不可挡地冲了出去。八架梅赛施密特战斗机两两一组分散开来,向苏联机群攻了过去。
“优先攻击伊留申,”伊勒曼下令,“保护地面部队!”
带着黑色郁金香涂饰的梅赛施密特飞在伊勒曼斜前方。一架架雅科夫列夫在两架梅赛施密特靠近时,纷纷依仗轻盈的机身,忙不迭地从打头的梅赛施密特机前避开。转眼间两架梅赛施密特已同摆出阵型飞行的数架伊留申近在咫尺。
伊勒曼偏转机头,猛地加大马力,瞬间从另一架梅赛施密特左侧超了过去。他向着一架伊留申的方向蓦地开火,随即紧逼上前,不等对方飞行员有所反应,伊留申的机身已然充斥了伊勒曼的整个驾驶舱前窗视野,高速飞行的两机距离仅有不到二十米。伊勒曼再次开火的瞬间猛然抬高机头,机身从被近距离击穿引擎的敌机上方一掠而过。
伊勒曼继续抬高机头,在苏联机群上方翻了一个殷麦曼弯,再次俯冲到机群当中,毫不犹豫地急速靠近又一架伊留申。他首次射击之后瞄准,微调机头方向,接着冲到伊留申机侧零距离开火,随即失速偏航,从被击中的敌机旁抽身。
被击中的伊留申失去动力,机头一低向地面栽了下去。伊勒曼在正混战的双方战斗机群下方扶平机身,冷不丁地机身猛烈一震。伊勒曼用力拉了拉操纵杆,机头却没有抬起。他望着仪表盘上猛烈颤动的指针,略微皱起了眉头。
“汉娜罗芮,”伊勒曼在无线电中叫道,“我好像被敌机残骸打中了,需要紧急迫降。任务移交你全权指挥!”
“卡拉亚一号!”无线电内传来年轻的金发飞行员的声音,他正驾驶着带黑色郁金香涂饰的梅赛施密特。
“收到。”哈普特曼沉着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卡拉亚一号,别去管你要迫降的僚机,专心带队!全体注意,全力进攻敌方机阵,一个都不放过!”
二十九
伊勒曼勉强在触地前按下了红色的起落架收放紧急按钮,飞机仍是狠狠地砸在地面,借着未能减下来的高速向前跑了一小段,在土地中刻下了两道深深的轮印。伊勒曼在尘土飞扬中打开驾驶舱玻璃盖,右手在座椅侧后方的地图匣内摸出一支细小的改锥,开始卸仪表盘最上方的精密钟。正当他拧着螺丝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两声俄罗斯语的喊话声。
伊勒曼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改锥放了回去。两个用俄罗斯语对话的年轻男性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就有两个身穿制服的年轻人站到了伊勒曼机侧。
其中一人端着来复枪指向伊勒曼,用生硬的英语说:“出来。”
伊勒曼只是摇了摇头,举起双手,以英语答道:“我动不了。”
年轻人诧异地走上前,一手斜握着枪管,一手试着去拉伊勒曼胸前的安全带。他刚一碰到伊勒曼前胸,后者就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立刻将手抽了回去,双手端起枪,警惕地看着伊勒曼。
年轻的苏联士兵蓝绿色的眼中带着几分困惑。他双手持枪,岔开双腿站在机侧,目不转睛地盯着伊勒曼,偏过头用俄罗斯语对身后的同伴说了句什么。另一名士兵应和着抬手扶正自己带有红色五星的军帽,随即转身离开。
很快,两名苏联士兵抬着担架出现在飞机旁。持枪的士兵退后了几步,另两人便将担架放在地上,接着上前剪断伊勒曼身上的安全带,将他从驾驶舱内抬了出来,躺放在担架上。其中一名医务兵模样的人没有带军帽,任由棕金色的短发散落砸额前。他小心翼翼地单膝跪在伊勒曼身旁,将他腰间的手枪带解了下来,接着在他的衣袋中挨个摸索着,将其中的物件一一掏出来放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医务兵抬头向持枪的士兵说了句什么,后者随即用英语向伊勒曼问道:“你没有带工资本?”
“没有。”伊勒曼答,“我身上没有身份证明。我是德帝国空军五十二联队的赫伯特·普茨迈斯特。”
苏联士兵转头向医务兵说了几句俄罗斯语,后者点了点头。接着,两人又抬起担架,朝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卡车走去。
车厢内残留着几个空木箱,显然是之前运来的物资已被卸了下去。抬担架的两人将担架放在车厢内靠里的位置,和端着枪的苏联士兵说了几句话,便都跳下车厢尾部离开了。
剩下的苏联士兵单手托着枪托,将枪身倚在自己肩上,背靠着车厢壁,看着眼前担架上的伊勒曼。刺目的阳光从车尾半敞开的双拉门间隙射进来。苏联人正站在一片阳光中,不一会儿干脆靠着车厢壁坐了下来,在阳光下半眯起了眼睛,望着面前空气中的浮尘。
“先生。”伊勒曼用英语说。
苏联人明显一惊,转过头来:“什么?”
“能将车厢门关一关吗?”伊勒曼说,“很刺眼。”
苏联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车厢尾部,将车门掩了掩,再反身折回。躺在担架上的伊勒曼不再处于日光直射当中,而苏联人这次坐到了他脚旁,背靠着车厢壁伸长了一条腿,另一条腿曲起,全身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他手扶着来复枪架在曲起的腿上,摘下了军帽放在一旁,露出柔软微卷的棕色短发。
“别叫我先生,”苏联人小声说,“听着怪别扭的。”他迟疑了一下,说:“我叫做波利斯·舒里克维奇。”
“好的,波利斯·舒里克维奇。”伊勒曼答。
一段兀长的静默。舒里克维奇微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枪托出神。清秀的脸庞和纤长浓密的暗色睫毛令他看上去十分年轻,甚至可能比伊勒曼还要年轻。他的目光开始游离,接着不经意地落在了身旁的军帽上。他望着上面擦得不染一丝尘埃的红色五角星,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伊勒曼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仅有胸膛随着呼吸缓缓上下起伏,像是睡着了。舒里克维奇百无聊赖似的看着一旁的空木箱,嘴里轻轻哼起了《喀秋莎》的曲调。
猛然间,地面一震,车厢随即跟着摇晃起来,空木箱剧烈地互相撞击着。伊勒曼没有反应,似乎已经昏了过去。而舒里克维奇一跃而起,飞身奔到车厢尾部,横端着来复枪向外张望。车外混在一起的俄语呼喊声响成一片,依稀只听得见重复的“施杜卡”几个字。
舒里克维奇站在半掩的车厢门前,看着成群的苏联士兵慌乱地从他面前跑过。突然,伊勒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身后,猛地伸出双臂环住舒里克维奇,双手死死抓住枪管,用力向后一扳。伊勒曼以枪管卡在舒里克维奇颈部,退后一步,舒里克维奇毫无防备地被他带得一个踉跄,脚下失了重心,浑身重量都压在了颌下的枪管上。
两人隐藏在半掩上的车厢门后,伊勒曼的前胸紧贴着舒里克维奇的后背,手上丝毫不放松地将后者的脖颈扼在自己与手中的枪管之间。舒里克维奇挣扎着去掰颈上的枪管,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很快,伊勒曼怀里的苏联人身子软了下去,双手垂下,停止了反抗。伊勒曼轻手轻脚地扶着舒里克维奇失去知觉的身躯,将他慢慢地平放下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昏迷过去的舒里克维奇面色平静,胸膛上下起伏着。
“抱歉。”伊勒曼轻声道。他将来复枪放到舒里克维奇身旁,随即转身从车厢后部一跃而出,不管不顾地狂奔起来。
伊勒曼一面奔跑着,一面后方已经传来了俄语的叫喊,隐约参杂着几声狗吠。狗吠声和人声越来越近,伊勒曼转身一头扎进了路边一片向日葵田。他在向日葵之间继续跑着,齐人高的一支支向日葵将他的身形遮挡在其中。狗吠声变得远了一些,伊勒曼站住身,回头望去,目力所及是无边无垠的向日葵。他转过身,前后左右都是一模一样的金黄色花盘。
俄语的呼喊声合着犬声又近了。
地面忽地猛然震动,伊勒曼下意识地卧倒在地,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大地仿佛末日来到一般晃动着,爆破声此起彼伏,早已将俄罗斯语的喊话和狗叫声都淹没了。伊勒曼双手护在后脑,从地面抬起头,只见天空不知何时已化为浑浊的灰色,空气中满是爆炸掀起的沙土粉尘。一轮血色赤日悬在当空,一切声响都消失在连绵不绝的爆破声中。
伊勒曼翻过身来,枕着双臂躺在向日葵花田底,望着天空。过了几分钟,爆炸声似乎在渐渐沉寂下去,天色也露出了些许原本的颜色。一只排列整齐的机群从伊勒曼被向日葵遮挡住大部分的视野中划过,被七架梅赛施密特环绕在中间的是数架黑灰色的施杜卡。
万籁俱寂的黑暗。白日驻扎在附近的苏联地面部队仿佛凭空消失了,没有一丝声响传来。伊勒曼从花田中站起身,望向明亮的星空,转往一个方向,随即低头奔跑起来。很快他就从花田中跑了出来,继续向前,将大片大片的向日葵甩在了身后。
伊勒曼借着晴朗的月光,看到前方一条长长的战壕,和一处微微自战壕边沿隆起的堡垒形状,期间长方形的缺口间,隐隐可见黑洞洞的枪口。
他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地俯下身,侧耳细听。前方隐隐约约传来的交谈声辨不清内容,但硬实的喉音和抑扬顿挫的节奏不容置疑。
“别开枪!”伊勒曼站直身子喊道,“我是德国人!”
战壕中的交谈声戛然而止,随即是一声高喊,“举起手!”
伊勒曼站在战壕前不远,举起双手。他前方猛然亮起了一盏提灯,一名哨兵从战壕中露出了半个身子,将提灯放在战壕边缘旁边的地面上。另一人依旧在原先的哨兵位置没有动身,从缺口处伸出的枪管却在晃动着。提灯赤黄色的灯光在黑夜之中,仿佛万丈光明,远远照在伊勒曼身上,为他朝向战壕的一面镀上了一层烈焰的色彩。然而他背后依旧是无边的黑暗。
“你没有证件?”哨兵喊道。
“当然没有!”伊勒曼回喊道,“我是被苏联人俘虏后逃回来的!”
“怎么证明你是德国人?”哨兵又喊。
“我要不是德国人,”伊勒曼怒吼道,“你现在从战壕里亮着灯探出上半身,早就没命了!”
缺口处露出的枪管忽地一抖,一声枪响划破了夜空。
三十
伊勒曼低头看去,只见小腿旁鼓起的裤脚有一丸还在冒烟的弹孔,周围的布料焦黑,却不见有血迹。显然是子弹紧挨着皮肤从裤腿穿了过去。
不远处战壕里的两名哨兵面面相觑,三人间的紧张气氛似乎是被这一枪打碎飞散了。忽然一名哨兵低声咕哝了句什么,就转身小跑离岗,大约是去报告上级。趁着另一名端着枪的哨兵正手足无措,伊勒曼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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