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勒曼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满眼的不可思议,道:“空对空轰炸?怎么可能?”
“去年三月在赫格兰,用二百五十千克的炸弹打下了几架美国的飞行堡垒。”克诺轻描淡写地说,“是它们从空隙威尔海姆哈文返航的半途被我们拦截的。我们十一联队和五十飞行组差不多,主要出特高纬度的飞行任务。”
伊勒曼惊讶地看着克诺,像是已完全说不出话来。
“为了元首,有什么不可能的!”劳尔插嘴道。
克诺笑了笑,说了句“就是”,接着又说道:“但是后来没怎么用这种打法了。带那么重的弹,影响古斯塔夫的高纬度飞行能力。也不好对付对方护航轰炸机的战斗机。”
“我还记得伊米尔刚出来的时候呢。”劳尔说,“现在连古斯塔夫都有了。”
“你当时不是还说,”伊勒曼说,“驾驶起新出的伊米尔来,还没来得及开火,就飞过去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劳尔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又回过神来,奇怪道:“哎,你怎么知道?两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还不知道跟哪瞎混呢。”
不等伊勒曼作答,身后一声招呼传来:“巴霍芬,伊勒曼。”
巴霍芬转过头,立刻就拉起伊勒曼:“海因茨,冈瑟,你们先聊。”紧接着就将伊勒曼拽到了身穿空军制服、唇上留着胡须的男人面前。
“不是说开会,将军先生?”伊勒曼笑着问,“这哪里是开会,根本是开酒会。”
博斯维勒意味深长地弯起嘴角:“这大星期一的,没有酒,你们肯来开会?”
“还是将军了解我们。”巴霍芬大笑,举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我也是个飞行员,”博斯维勒说,“你们想什么,我还不知道?这里也没别人,不用将军将军地叫。”
“博斯维勒先生,”伊勒曼问,“您找我们什么事?”
博斯维勒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四周没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才说:“我和戈林最近在组建一个新的飞行组,采用新型的重型战斗机,现在由奥斯卡-海因里希·俾亚上尉在后方在训练项目。”他顿了顿,见巴霍芬和伊勒曼两人都收起了笑容,接着说道:“想请你们两人加入。”
“您是说,”伊勒曼紧皱眉头道,“想让我们调离五十二联队?”
“这也不是我说调离,就调离的。”博斯维勒说,“还是要你们自己做决断。但是现在的战况,”他说着,压低了声音,“可别出去到处乱说:你们是德意志空军最响亮的两张王牌,现在德国必须保存实力。”
“您是说,”巴霍芬也没了平日嘻嘻哈哈的语调,沉声说,“我们现在已经要开始为战后重建做打算了。”
博斯维勒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去。”巴霍芬道。
“我不去。”伊勒曼说。
“戈林已经下了你的禁飞令,”博斯维勒有些惊讶地说,“伊勒曼,你现在是德国空军第一的战斗机王牌。”
“我知道,”伊勒曼毫不犹豫地回道,“说起来,还得麻烦您去帮我说说情。就因为我是头号王牌,我才绝对不能下战场。”
“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博斯维勒劝道,“可是会让全空军的士气大为受挫。”
“博斯维勒先生,”伊勒曼说,“我决不愿离开五十二联队。如今战场上缺乏经验和训练的新飞行员越来越多,我每多一次击落,就减少他们一份危险。”他琥珀色的眼睛直视博斯维勒,坚定地说:“我一己之力不能保护每一个德国人,但我要拼尽所有为我能顾及到的每个德国人增添一份生的希望。他们都和我一样有家人,有朋友,有梦想,和我一样年轻。并不因为我是空军第一王牌,我的生命就比他们高贵。我加入空军不是为了做一张放着好看的招牌;我是为了向我的父国和同胞,献出我能给的一切。”
“好。”博斯维勒像是沉思了片刻,随即郑重地点点头,“你留在五十二联队。戈林那里,我去帮你说说看。”他说完,抬手看了看表,“抱歉,我晚些还有事情,现在得去见其他几名被我叫到会上来的人。”他摆摆手,“回头见。”
“再见。”伊勒曼望着博斯维勒离去的背影,转身对巴霍芬道:“他刚才说带新飞行组训练任务的上尉,叫什么来着?”
“是什么俾亚,”巴霍芬皱起眉,似乎在冥思苦想,“海因里希……奥斯卡·海因里希·俾亚。怎么了?”
“挺耳熟的……”伊勒曼低下头,片刻之后突然叫道,“是我空军第二学院的教官以前在兀鹰军团的僚机!”
“这么玄,”巴霍芬愣道,“怎么是个人,都是兀鹰军团出来的?”
“说起来,”伊勒曼语气中带着隐隐的伤感,“我还是在空军第二学院的时候认识的哈约·弗科。”
“哈约·弗科?”两人前方忽然传来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他根本就不会开飞机!”
三十四
巴霍芬死死地拦腰抱住伊勒曼,后者还在朝来人挥舞着拳头怒吼:“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说,”暗金色卷发的空军军官背着双手,慢条斯理地说:“哈约·弗科根本就不会开飞机。”
“你!”
“冷静点!迪特!”巴霍芬咬牙道。
“您是空军第一王牌,五十二联队的格恩哈特·巴霍芬?”军官看着不断挣扎的伊勒曼,和毫不动摇地用双臂将他从背后紧紧箍住的巴霍芬,忽然道。
“是我。”巴霍芬答道,“不过第一王牌不是我了,这个家伙十七日已经破了我的击落记录,现在都到三百架了。”说着,他用下颌指了指怀里的伊勒曼。
“原来这就是盛名如雷贯耳的乌克兰黑魔鬼,迪特·伊勒曼?”金发青年像是觉得好笑似的,边发笑边眼中带着几分惊讶看着伊勒曼,“那是我冒犯了。伊勒曼先生,您和弗科先生认识?没记错的话,您和他不是同期的。”
“他长我三岁,”伊勒曼像是被青年忽然转变的态度消了气,站稳了身子,掸着衣袖道,“正好差一届。但是我们认识。”
巴霍芬如获大赦地收回拦着伊勒曼的手,站在伊勒曼旁边长出了一口气。
“那您亲眼见过他飞行吗?”青年略微歪着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问道。
伊勒曼疑惑地微皱起眉,目光游离了片刻,道:“没有。”
“那就是了。”看着伊勒曼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青年的语气也变得友善,上前一步伸出了手:“莱因哈特·哈马彻,十一联队二组。”
“迪特·伊勒曼,五十二联队九组。”伊勒曼说着,同哈马彻握了握手。
“我在四二年的时候,”哈马彻抱着双臂,勾起嘴角道,“还见过弗科先生的花样飞行。非常烂。”说着,他还缓缓摇了摇头,碧绿色的眼睛轻佻地望着伊勒曼。他一笑,左侧脸上就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一时间竟莫名显得高雅凌人。
“您为什么这么说?”伊勒曼沉着脸,皱着眉问。
“他驾驶飞机的方式根本就不对。”哈马彻挑眉道。他动作夸张地耸了耸肩,摊开手,仿佛面对的不仅是伊勒曼和巴霍芬,而是整整一个剧场的听众。他就如同登台表演的音乐剧明星一般,举手投足间都自然地带着几分刻意。
“别看我当时在第三夜战联队,”哈马彻说,挑衅似的笑了笑,“从海因克到梅赛施密特,从多尼厄到施杜卡,德国空军没有我没飞过的型号。我虽然和弗科先生同年,十九岁起我就已在带新的飞行员了。
“四二年七月时弗科先生休假,作为前线英雄给我们表演飞行,我一眼就看出弗科先生的飞法,非但不发挥梅赛施密特的优势,还甚至为了补梅赛施密特转弯迟钝的短板,强行悬停急转。他的飞行技术毫无章法,完全是任性胡来!”
伊勒曼瞪着哈马彻,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
“您哪怕是弗科先生的朋友,”哈马彻悠然自得地说,“恐怕也不知道他实际上技术如何,使用怎样的战法吧。”
伊勒曼沉默地垂下目光,片刻之后却又抬眼看向哈马彻:“不错,我是不知道哈约在战场上是个什么样子,但您不能否认,他是有一百五十三次击落的北非之星。”
“我只说他不是个好飞行员,伊勒曼先生。”哈马彻望着伊勒曼,玩味地说,“并没有说他不是个出色的前线斗士。弗科先生卓越的地方在于他对角度惊人的理解。他从任何角度都可以出手,可以击中任何方向的敌人,更不要说偏转射击本身的难度,要在敌人飞至瞄准点之前开火。”说着,他志得意满地轻声叹了口气,“但是射击再怎么优秀,不能和飞行混为一谈。我承认弗科先生是数一数二的神枪手,您也得承认他的飞行技术差强人意。”
“您倒让我想起同是第三夜战联队的一个人。”伊勒曼忽地说。
“哦?”
“海因里希·萨克-施列维斯王子。”伊勒曼冷冷地看着哈马彻,“您和他一样的自持甚高,酷爱指点江山。”
“您见过我们王子?”哈马彻浅笑着,应对自如道,“您不必用施列维斯王子来呛我。我们全联队的人,都相当地尊敬他,哪怕他动不动在无线电上叫我们滚开。”
“叫你们滚开。”巴霍芬不由得重复道,眼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他每次加入空战的时候,总是会在无线电上这样喊:”哈马彻挺起胸膛,收起笑容,一脸冷峻地演道:“‘施列维斯王子驾到,闲杂人等统统退下!’”
言毕,他又恢复了方才的神情,淡淡地笑着说:“说起来,倒是个作战习惯像弗科先生的人,总是身先士卒,将手下人护得严严实实。“说着,他又垂下视线,头也略微歪向一边,做出一个极为戏剧化的动作,似乎是要无微不至地配合自己的语调,“但我们王子先生可不是随心所欲地胡作非为。他组里军规严苛,公私分明,他也是个性格温和内敛,但是极其自律而守规矩的人。光是这点,就比弗科先生要强上许多。”
“您对柏林可熟悉?”巴霍芬忽然问道。
“并不,”哈马彻朝他转过脸去,毫不迟疑地答道,“我来自莱茵河畔,说起来还是戈贝尔博士先生的邻居,家姐同他私交颇深。这次要不是博斯维勒先生邀请,我还从未在柏林多做过停留。”
巴霍芬又问:“那您是打算多待几日了?”
“自然。”哈马彻说,“帝国首都,总该抽空见识一下才是。您二位呢?”
“我们或许还要……”伊勒曼说到一半,猛地被巴霍芬抢白道:“我们还得去见元首,再回家探亲,短短几天假期根本不够用,不大会在柏林逗留了。”
“可惜。”哈马彻说着,脸上却丝毫不见惋惜的神情,“能遇见您二位两张空军头号王牌,却没机会多认识一番。”
“本来,”伊勒曼突然说,“我是打算去马格德堡给一位故人扫墓的,但是这么一算,好像的确是没有时间了。”
“不如您告诉我地点,”哈马彻蓦地接道,“我代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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