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卓，你说，你想换成谁？"关隽鹏就象是在说梦话。 

"你没事儿吧？"易卓推开被子，坐起身。身体里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但易卓没空儿理会。 

 

"你觉得什么样好，我就什么样。"关隽鹏弯下腰，捧着易卓的脸，眼里满是眷恋和无奈。"我可连脸都不要了，"他声音有点颤，"所以，你不管走到哪儿，走多久，你都不能忘了我。"他停了一停，又说："不管遇到什么挫折，受了多大的委屈，你都得记着，我还在。"说完，他俯下头，用自己的唇，压着易卓的。并不是亲吻。他只想离易卓近些，再近些。 

让彼此的呼吸相通，思绪相连。 

NBA不是常人眼中的乐土，对易卓来讲，简直就是荆棘密布，步履为艰。帮不了他，对关隽鹏来讲已经是天下最大的煎熬。至少，要让他知道，这分为世人所不齿的爱，可以忽略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无论成败，不离不弃。 

"我知道。"易卓拉关隽鹏坐在床上。"忘不了，你还欠我一次。"他笑道，心里已经把自己骂到狗血淋头！该说的话，想说的话他永远也说不出来！知道鹏鹏担心自己承受不了失败，知道他比自己要难过上十倍百倍。 

体育和演艺界其实并没分别，面对的不是天堂就是地狱。而易卓，无疑是走向地狱。 

 

"你总知道，再不济我还可以偷渡回来......追讨欠账。" 

关隽鹏不理会他的胡说八道，靠在床头半躺半坐。"你睡吧，我再看你一会儿。" 

易卓依言躺下，闭上眼没一会儿，笑问道："怎么样？感觉像不像向遗体告别？"他不等关隽鹏开口，就一把拉过他来搂在怀中，"你要不怕热，咱就这么睡。" 

"那就这么着一辈子吧。"关隽鹏低声道。 

 

三天后送易卓飞机的可以算是浩浩荡荡，只是都哭丧着脸。 

"干什么？都！不过是借调个一年半载的！"易卓拍了拍手，就像在赛前的讲话。"你们别那么沉重，给个笑脸，兄弟们！" 

"保重，哥们。"罗斯杰说。 

"兔子，等我安顿了，就麻烦你吧我爸发过来。"他还有话想嘱咐罗斯杰的只是当着许多人无法开口。 

"放心。没准儿那时候我想你了，一齐发过去了。你得接收啊！"罗斯杰笑道。 

 

"行啊！"易卓拍了拍罗斯杰的肩头。跟前人这么多，想和鹏鹏拉拉手都不行！易卓不看也感觉得到，关隽鹏的目光火一般地在自己身上燃烧。不知道避讳些！真担心他会...... 

"得，兄弟们，易卓也该进闸门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太气闷，到我哪里喝两杯去......鹏鹏，你不会喝酒，你别去了。"罗斯杰，推着众人就走。 

"老大，你自己当心，一切顺利！"阿辉早就闷的难过。真他妈的又一句话叫"世事难预料"！一起从中学打出来的，那会想到今天！忽然转念想起"鹏鹏他怎么......" 

不会喝酒这句话还没说完，已经迎头被谢烽拉走。"走，走！哪儿那么多废话！" 

 

尽管人都走了，两个人相对着反倒没话可说。 

"鹏鹏，呃......我这次要是真的沉了......有件事我求你。"在入闸门前，易卓又回转过头来说。"你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你能记住么？" 

你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关隽鹏的手抖了一下。"好好照顾自己。很多时候不一定要拼命。"他说。他不相信这话出自自己的口中。很该易卓转头来叮嘱自己的，但他觉得无论如何有必要说一下，哪怕易卓只是听听就罢！ 

这就是人生吗？什么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在命运的漩涡里挣扎，你只能咬着牙，向前走。有些磨难是男人一定要扛的，有些磨难是自己选的。别后悔！ 

 

天使的礼物 第十四章 

 

易卓骤然惊醒的时候依稀还能感觉到许多年前那种初秋的闷热，关隽鹏似乎依旧伏在他的胸膛上--比从前要重了许多。 

事实上关隽鹏不在。现在是东部决赛时期，而这一场在底特律进行。下午关隽鹏出发之前还特地做了几个菜放进冰箱，以防易卓全部靠垃圾食品外卖解决生活基本问题。 

 

 

"没问题？"在门口道别的时候关隽鹏问。 

"我猜没有，"易卓靠在门框上，微笑，"不过我会很忙。我订购的笔记本明天就送来，我得抓紧时间学习发图片。" 

关隽鹏一副要晕倒的样子，但是微笑偷偷的爬上了他的嘴角。他指了指客厅的墙壁："结婚许可还没弄到手，"他提醒道，"没地方放风干的尸体。" 

易卓的目光温暖的落在关隽鹏的身上。"你这个变态杀人狂。"他说，眨了一下眼睛。"好运。" 

 

关隽鹏又一次体会到了那个事实，那就是每当易卓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他的身体里立刻就会涌出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他觉得奇怪，因为他听说化学反应只是在热恋时期才有，而他们在一起已经有六年的时间了。 

或许只有一种解释。"我爱你。"他倾过身，亲吻易卓的唇。 

易卓离开门框，站直了身体，手抚在关隽鹏的后背上，温柔的摩挲着。他回吻了他。一个温存的，家人式的吻。不那么激情，但却温暖得让人无法不留恋。 

 

"我会给你打电话。"关隽鹏在易卓的唇上轻声说。 

"赛后。"易卓回答，在说话的时候，舌尖扫过关隽鹏的，然后他们开始了另一个吻。 

那是他们想要的，全部。 

 

易卓坐起身。胸闷的感觉没有像往常那样散去。易卓的腿略微受风就会疼得厉害，所以他独自在家的时候，卧室是不会开空调冷风的。六月起温度确实开始升高，但还远没到窒息的程度。 

 

 

呼吸并没有因他坐起来而顺畅，每一次呼吸似乎都比上一次吸进更少的氧气。这不是正常的现象。易卓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另一只手忙于安抚着剧烈疼痛的膝盖。 

 

他不能打给关隽鹏。关隽鹏明天--今天--有比赛，而且他身在另一个州，根本不可能立刻赶回来，让他知道也只能白着急。 

 

他不能叫救护车。他的症状还不够那么紧急，而且他不想救护人员大张旗鼓地破开关隽鹏家的大门，从关隽鹏的卧室床上抬出一个本应该死了，又再一次将死的男人。 l 

最终，他拨通的是麦克斯的私人电话。如果他需要人救命，那麦克斯是最佳人选。 

 

 

"麦克斯，对不起，我是易卓，我想我需要......" 

这是麦克斯能得到的全部症状数据。 

 

关隽鹏凝望着飞机舷窗外的黑夜，眉头紧锁。赛后他先后三次打电话给易卓，两次易卓的手机--关机--一次家里电话--录音机。他找不到易卓。这不合理，易卓不会出门，尤其是在关隽鹏有重要赛事的晚上。如果有可能，易卓会希望自己能在现场。他不会错过任何一瞬间。而且他知道赛后关隽鹏会给他电话，他不应该关掉手机。 

出了什么事？ 

 

"还在沮丧？"身边的座位一沉，关隽鹏知道这可是个很有‘分量'的人。 

"对，是。"他敷衍道。他们刚刚输了比赛，这就是说他们驻足在离总冠军水平一步之遥的地方。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个赛季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他们少赚了点钱，但是终于有了些个人时间。关隽鹏可不认为这是件坏事。 

他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只想赢球的男孩，拜托，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生活。他会享受生活，虽然绝大多数人不会认为他是在‘享受'。他们以为他生活的艰难痛苦，但他们错了。关隽鹏知道什么叫做快乐。 

 

"这是过去三十五年里尼克斯最好的成绩。"梅耶耸了耸肩，"足够让老板眼前一亮，然后在你下一个赛季的合同上更慷慨。"他拍了拍关隽鹏的肩膀，眼神有所暗示："你应该庆祝。" 

对，他说的没错。关隽鹏的身价会有一个飞跃，一个让尼克斯老板懊悔没有一次签他三年的飞跃。 

关隽鹏侧过身，摆脱梅耶的手。"我想我不会再参加那些庆祝派对了。"他说，认真决绝。 

"为什么？"梅耶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关隽鹏，表情在那瞬间有点僵硬。 

"我结婚了。"关隽鹏简洁地道。 

"......"最初的瞬间梅耶似乎感觉很好笑。他不认为关隽鹏是个居家男人，就像多数人对关隽鹏的印象一样。但很快他发现那是真的。关隽鹏看起来一点也不象开玩笑。短暂的尴尬愣神之后，他伸出手："恭喜。" 

"多谢。"关隽鹏伸出手与梅耶相握。 

"......非常突然。"梅耶笑道，微微摇头，"一见钟情？"他收回手靠进座椅靠背，用一种放松的姿态道。他们常会有那种情况，在某场比赛之后与一个热辣尤物春晓一度，然后头脑发热地杀到拉斯韦加斯注册结婚，并在三天之后开始后悔。 

关隽鹏显然还没到后悔的那一阶段。 

"我想不能那么说......我认识他七年了。"关隽鹏回答，眼中不经意的流露出了异样神采，嘴角微微弯上去。 

梅耶注意到他用了一个代词‘他'。一个男人。"上帝，"感叹不经大脑地冲口而出，"上帝。"他才发现自己之前对关隽鹏的认识错的多离谱。他开始后怕，之前混乱的性关系曾经可能致命。关隽鹏是一个能、够、在事业巅峰跟一个男性结婚的人。他不是一个普通的敢拼而且会玩的人，他根本就是一个疯子。梅耶觉得自己应该庆幸没跟这么个疯子有什么更深切的关系，庆幸他没有成为关隽鹏的目标。 

但，如果是又会是怎么样一种感觉？如果--只是如果--梅耶是个彻底的gay，在内心深处他会不会希望喜欢的人执着到可以进行一段稳定的关系？他会不会渴望一个家庭？还是他会像他表现的这样仅仅热衷于性交派对？ 

如果梅耶真的敢问自己，那这将是一个好问题：他是得不到才喜欢滥交，还是真的不想要？ 

"恭喜。"所以在半晌的呆滞之后，梅耶忽然再次说道，"那可能是真爱。"他更深地仰靠在靠背上，看着舱顶说。 

那是。 

 

关隽鹏没有南辕北辙地赶回家去。到了机场刚刚打开手机他就接到了易卓的电话--肖潇打来的。 

关隽鹏没时间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因为肖潇比他更着急。易卓在医院，然后他们需要他去签字。她请他暂时保持冷静，就一段时间也好。易卓的肺部积水已经排出，然后X光片显示有肺部阴影，医生已经基本可以确诊那是一个肿瘤。他们只是需要家属的签字好进行活体组织检查。检查那是良性的还是......恶性。事实上他们已经找了他一整天。易卓处于昏迷状态，没人能猜出来他手机的开机密码，直到麦克斯通过莎拉找到肖潇为止；而另一方面，要感谢关隽鹏的经纪人，为了保护关隽鹏--作为一个体坛明星--不受fans或者其它球星fans的骚扰而一次又一次的帮他更换掉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