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 作者：离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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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栖岩没说话，半晌伸出手抚上他的肩，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认识，有十三年了吧，周靛青知晓他的一切，他什么都会说给周靛青听，可是自己对于周靛青，到底知道多少呢，他总是温和地笑着，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淡定到强大的地步，自己就真的以为了他什么都可以处理，却忘了，他其实比自己还小一点呢。
许栖岩越想越心疼，周靛青拿开他的手，站起身来，站在窗子前，低着头沉默地站着，许栖岩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里空落落的。
春节之前许栖岩和郝晴见了几次面，一起看电影，一起逛街，许栖岩心里却总是想着周靛青一个人孤零零地去了乡下外婆家，在那里他有认识的朋友吗，有人和他一起玩吗，认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久不能见到，于是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恨不能马上冲到他的外婆家里去。
除夕父母都在看春晚时，许栖岩抓起手机到自己房间去给周靛青打电话，周靛青接得很快，先是一声一声的爆竹，然后又有哗啦哗啦洗麻将的声音，周靛青先是说了一句：“等一下。”又听那边小声说了句“外婆我先回我房间了”，然后是脚步声，关门的声音，这才终于安静了一点：“许栖岩？”
“啊，是，我在呢。”
“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你还好吗，靛青？”
“嗯，挺好的。”
“那就好。”一时无话。
还是周靛青打破沉寂：“不和郝晴打电话跟我有什么好说的。”
“好久没有见到你了。”许栖岩说，也不知道自己这样一句话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开学就见到了。”周靛青不甚在意地回答。
“……你早点回来好不好，如果你不愿意在家呆着来我家也可以我爸妈都不会反对的，早点回来好不好。”许栖岩急切地说，生怕被周靛青拒绝。
周靛青沉默了好久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许栖岩支支吾吾，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迫切地想见到周靛青，只是觉得一定得和他在一起才可以，更深入的原因，则完全没有自觉去想。
“许栖岩，你啊。”周靛青叹了一句，这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了，刚刚零零星星的爆竹声渐渐开始连成一片，即使周靛青在房间里爆竹声也时不时传入许栖岩耳朵里，他使劲贴着话筒才勉强可以听清周靛青在说什么。
十二点，新年钟声敲响，许栖岩听见周靛青说了一个“我”字，后面的话就再也没有听清，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什么？”细细听去只剩了“嘟嘟”声，周靛青不知何时已经挂断了，许栖岩正疑惑时，郝晴的电话打了进来，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许栖岩便把刚刚那一茬丢到了脑后。
周靛青还是没有提前回来，开学后又是那副许栖岩再熟悉不过的样子，对于与周靛青的相处，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有些不知所措，两人竟是有些越来越疏远的样子，周围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当事人却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
诡异，许栖岩只能想，所有的一切都实在是太诡异了，诡异到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12
高二下学期过得很快，天气开始热起来的时候，人心惶惶，即将进入高三的慌张与对于未来的期待似乎越发明显起来。
高三开学很早，高三生每天顶着烈日提前开始了补习生活，八月的阳光分外猛烈，周靛青在这样的天气里每天每天都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日渐消瘦苍白下去。
正式开学后不久，许栖岩和郝晴分手了，事情处理得无声无息，周靛青只隐隐从几个女生那里听到一些零碎的对话，最后还是没忍住在放学后拦住了许栖岩，许栖岩从一堆书里抬起头来：“靛青？”
周靛青看他一副坦然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话到嘴边转了几转还是咬牙问：“你和郝晴……”
许栖岩的脸色平静下来，他一边收拾书一边说：“啊，你也听说了啊，本来以为不会有几个人知道的。”
“你就没打算过告诉我？”
“可是告诉靛青的话，除了让你担心也没什么其他的作用啊。”许栖岩理所应当地说，“我觉得这些事，就不要你为我操心了。”
周靛青呆呆地说了一声“哦”，半天才笑了笑：“也是，毕竟我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系，是不用我知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了。”周靛青打断他，笑得恰到好处，“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说完转身就想离开教室。
“等等。”许栖岩下意识地拽住他的胳膊，看周靛青不解地看着他不说话，眉头紧锁着半晌才说，“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走。”
路上也是沉默，许栖岩恍然想起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一起回家，虽然家很近，教室也是同一个，却从来没有察觉他们的关系这样脆弱，距离居然也可以这样遥远，周靛青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头发长了一些，软软地覆在后颈，摸起来，会很舒服？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干咳了两声，说：“靛青，你的头发该剪了。”
“是吗？”周靛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实长了一点，自言自语，“一直没有注意啊，周末去剪头发好了。”
“那个，我和郝晴……”
“嗯？”
“……我和郝晴没有真的分手。”许栖岩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周靛青。
“只是她的成绩真的退了很多，她的父母都是很古板很严厉的人，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后就坚决要求她和我分手，她不愿意，所以她父母就找来了学校，还说要找我的父母，郝晴不愿意再牵扯我的父母，所以，我们商量好先不见面，她也答应我会好好学习。”
“所以？”
“所以，只是暂时分开。”
周靛青点头：“那很好。”
“靛青，你，为什么都不理我。”既然开了头，许栖岩索性把历史遗留问题全都提出来，想要一次性解决清楚。
“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每天都躲着我，早上去学校也很早，晚上也不来我家吃饭，我跟你说话你也总是心不在焉爱答不理的。”许栖岩一桩一桩地数着，像个失宠的小孩子在说自己有多委屈一样。
周靛青想，废话，你和郝晴好得如胶似漆的，我怎么好意思在其中掺一脚，再说我也挤不进去吧，把自己黏死在中间才是得不偿失。嘴上却是什么也不说，默默无言。
许栖岩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天的各种事情，恨不能把自己每天早中晚吃了什么都报告给他听，周靛青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心中苦笑，他还能指望着许栖岩什么呢，他本来就迟钝，比别人少一个心眼，神经还比别人粗一圈，自己居然就妄想着他能察觉什么，这样看来天真的果然是自己才对，罢了罢了，自己也犯不上这么跟自己过不去，还是像从前一样比较好，能够守在他身边，至少自己就不用每天乱七八糟的想法转上几百遍。
想到这里，似乎一切该看清的他都看清了，他笑了笑，微微仰头看着许栖岩：“明天早上，一起上学吧。”
许栖岩话茬被打断，愣了愣，看着那熟悉的许久不见的笑颜，用力点了头：“好。”
☆、13
高三是最短暂的一年，也是最漫长的一年，时间在堆叠起来的试卷中，在日益严肃木然的氛围中悄然而逝。
距高考一百天，照旧是百日誓师大会，到了这里，便再也没有了退路，老师如是说道。
许栖岩问周靛青想要考去哪所学校，周靛青想了想没有回答反问他：“你呢？”
许栖岩抓了抓头发：“和郝晴说好的一起考本市A大，她努力一点可以考到。”
周靛青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默默走路。
中午下课回家竟然看到郝晴站在校门口，仍是低垂着头，周靛青叫了声喂，许栖岩朝他的视线看过去，脸上顿时现出笑容，跑过去大声叫：“郝晴。”
郝晴抬头看他，神情却不像往常一样欢喜，带了些慌张和落寞，许栖岩仍旧兴冲冲的：“你怎么今天过来了，没有问题吗？”
郝晴摇了摇头，看着许栖岩欲言又止，嚅嚅道：“许栖岩，对不起，我们的约定，我不能完成了。”
许栖岩愣了：“什么意思？”
“我爸妈说，毕业后要送我出国去读大学，我，不能和你一起读A大了。”
“郝晴……”
“对不起。”郝晴小声说了一句，转身便走了，许栖岩远远看到她进了路旁一辆车，随即车子便开走了，郝晴是特意来跟他告别的，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无比酸楚。
许栖岩怔怔地站在原地，回不过神来，直到周靛青拍拍他的肩膀：“喂。”
“她说，不能和我一起读A大了。”
“嗯。”
“我们说还了一起考A大的。”
“嗯。”
“我舍不得她。”
“我知道。”
许栖岩茫然地看向周靛青：“我怎么办。”
周靛青无言，只像往常每次他告白失败那样，轻轻劝一句：“回家吧。”
高三下学期在层层叠叠的试卷中悄然而逝，高考成绩公布填志愿，周靛青虽然选择很多，还是义无反顾地填报了A大的外国语学院，许栖岩的成绩也顺利被A大商学院市场营销专业录取，两人继续成为了校友。
许栖岩住14栋宿舍楼，周靛青住在后面的15栋，因而往来也很方便，许栖岩经常在无聊时跑去15栋找周靛青，久而久之，周靛青宿舍的人对于许栖岩都无比熟悉，大家都知道商学院那个显眼的脾气很好的大个子和周靛青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周靛青进入大学也仍旧是安安静静的样子，他不喜欢参加社团，也懒得去竞选学生会一个小小职位，闲暇时间只抱着一本一本厚厚的书读，有一些是当下畅销的小说，有些严肃的文学作品，更大一部分则是英文原版名著，他孜孜不倦地啃着一本又一本，在外人眼睛里简直一副不可理喻的模样。
许栖岩很不理解，高中时周靛青尽管也是不太多话的样子，但总是给人很温柔的印象，而不像现在，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的感觉。
开学军训完后不久，周靛青一个舍友便以不习惯集体生活的理由搬出去住了，许栖岩不放心周靛青，迅速提交了换宿申请，在国庆节假期结束以后搬进了宿舍，周靛青的舍友对他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前任舍友也表达了诚挚的不舍之意。许栖岩既开心又忧伤地想，自己的好人缘果然一辈子只能停留在同性之中了。
中午下课许栖岩给周靛青发短信叫他一起去吃饭，周靛青还没有下课，说了自己的上课教室，许栖岩便直接去教室等人。
下课时学生三三两两从教室出来，有说有笑的，却唯独不见周靛青的身影，许栖岩从后门向里张望，教室里只剩两人，周靛青还坐在座位上，手放在书桌上的书上，在桌子前方站了一个长发及腰穿长裙的女孩子，低垂着头看不清脸，手放在身前，捏着自己手指，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许栖岩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凭这样曾出现过无数次的情景，熟练地判断应该是周靛青又被表白了，他见怪不怪地叹了口气，孩子你还是太天真了，不了解周靛青的过去啊。正摇头叹息时，女孩子率先走了出来，低着头看也没看他一眼，许栖岩正看着她美好的背影发呆，想着这样的女生还入不了周靛青法眼麽，周靛青便在他身边站定了：“走了，发什么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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