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 作者:酆子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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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守兰摸着孙儿的手叹了一口气说:“早知道昨天就该把树上的桂花摇下来,我听了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有雨,怕是都要被雨给淋落了。”
宗远说:“您明天就能好了,我陪您去下桂花。”
吴守兰虚弱地笑了笑,像是想起什么回忆:“你以前不爱吃甜的,奶奶做桂花糕给你吃,你都撇嘴不要。后来啊,都是意意哄你说吃了能长高高,你一个人呀就吃了小半盘呢。”
宗远不说话,只望着她。
“我的小软软啊,怎么都长这么大了。”老人感慨着,她的小孙孙总是一副小大人样子,越长大就越话少。她总担心,总担心着。不跟任何人亲近,她要是离开了,留着他一个人该怎么办。
生活不是没有任何预兆的。
她越来越怕冷,记性变得差,做事力不从心,就连烧的饭菜都失了水准,不是盐放多了就是忘记佐料。
垂垂老矣的腐朽气息已经在老人身上弥漫开来。
她只说了一会儿话就又睡了过去。
宗远在旁边守着,站起来又走到走廊上,站在窗边透气。
他只是和平常一样上了一天的课,中间的小插曲是因为考试失利被老师训话。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波折,他下一次联考必定能拿第一。
他才和钟意打电话使着坏跟他说奶奶今晚要做给他吃的饭菜馋他,他喜欢回家时就能看见有人为他留一盏灯做一桌菜的温暖,他觉得他已经拥有全世界。
他最讨厌离别。
不管是小时候和钟意的生离,还是未知的死别。
第44章
这个时候,钟意还在画室画画。
长假几天的玩乐大家感情更加深厚。姚锡聪又充当了扩音器版的喇叭,跟画室里的同学们说他们几个人的英雄事迹。
几个男生里,最受欢迎的变成了宗远。
那几天在宏村的相处,宗远一直都是带着笑。对女生也算绅士有礼,他和钟意总站在一块,偶尔露出左脸颊的酒窝。又听说他是一中万年第一名学霸,篮球各种体育项目也拔尖。
这种男生不管在哪个学校都要被捧上神坛,俗称男神。
很多女生过来要宗远祝俊他们几个的**号和手机号码,有钟意在这镇压,姚锡聪不敢给宗远的,倒是把程静和祝俊出卖地一干二净。
钟意有些心神不宁地画画。
从宏村回来后,他就遭遇了瓶颈期。
总觉得画的每一幅画都不满意,欠缺一些东西,可就算硬着头皮继续画下去,却越画越差。
他搁下画笔,又拿起笔仔细端详了会,这一套狼毫笔是宗远在他今年生日送他的,很贵的一个特别限定版,他很珍惜。
钟意起身拎着已经脏掉的水桶下楼,在一楼最后一层阶梯坐下来,掏出手机给宗远打电话。
一中的晚自习是十点半下课,和画室理论上的下课时间一样。宗远前一阵子为了准时打电话给他,晚上去上自习放弃骑车都是走路过去,这样放学后,他能一路和钟意打着电话回家。
后来钟意晚上画画的时间越来越晚,宗远只发一条信息过来,等他回复信息后再打电话过去。
他总是把他放在第一位,这样在各方面迁就他。
电话响了很长时间才被接通。
钟意跟往常一样才开口几句话时,软着声音和他腻歪。打电话多数时候都是他说宗远在听。因瓶颈期而生的烦闷他尽数倾吐给宗远,担忧着以后考不上北京的那个学校,觉得每天这样画画好难受,怕自己到后面坚持不了。
他觉得每次打完电话就像充满电全身能量,可以在画室再战五百年。
这时候多天真。
他故意摒弃忽略一切让他不安害怕的因素,他在构图甜蜜美好的未来。
整个十月都是紧张而焦躁。
吴守兰住了两天院又好了一身精神头,不顾儿子孙子反对非要出院。
天气预报里的雨攒了几天也没落下来,光露着阴沉沉的天瞎吓唬人。吴守兰和小孙子把桂花摇下来,做了时令的桂花糕点,剩下的花风干收起来,酿宗爷爷和钟意都贪杯的桂花酿,等今年过年煮桂花味的酒酿元宵。
十月二十三号二十四两天,皖南八校第一次联考。
钟意比宗远还紧张,这次成绩是高三第一次摸底考试,全省排名次。晚上到点就打电话给宗远,让他不要紧张,还录唱了不着调的好汉歌给他加油打气。
两个星期后成绩放榜,宗远年级第一,全省第九名。
十一月十九号,是宗远农历生日。钟意想要请假回家,和姚锡聪几个人想了大半夜理由,干脆和周林说临近省考压力太大,想回家吃他大奶奶做的饭。
就这种狗屁理由周林特别理解地给他准了一天半的假。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所有人期待的方向发展。
钟意瞒着李知月偷偷定火车票下午五点钟回了安市,和他大爷爷大奶奶陪着宗远过了生日,第二天一上午都在学校的画室画画,难得中午想和宗远二人世界偷偷摸摸做点坏事,被祝俊拉着陪他吃饭,还跟神经病一样非要陪他打了一中午篮球。
高三管的更严,祝俊成了李则楷重点观察对象,浑身都带着炸药一样,打了好几次架。在联考后还在一班门口一人单挑四。
他买的是晚上六点半的火车,宗远给他改签的票,想要放学后能送他去火车站。
一下午钟意都窝在画室。
被祝俊操练一中午,他趴在椅子上睡了一个多小时,就着画室学弟学妹们的画具,拿四开的纸临摹一张大师作品。
下午三节课后,最后一节自习,一班历史老师过来占了大半节课讲了一张卷子。
等老师出门,宗远就收拾书包直接从后门出教室。
全班好几个女生往后看,程静正在埋头写作业,被同桌小力推了胳膊,低声和他说:“宗远他走了。”
程静抬起头往后看,已经不见他踪影。
他环视四周窃窃私语的同学,说:“现在还没下课,安静点。”
一句话掷地有声,他低头继续写作业,完全当做没看见宗远提前离开班级。
自从高三后,程班长的脾气似乎也跟着见长,因为维持秩序已经发过不少脾气。
他也不是大吼大叫,只是站在讲台上用书大力拍了讲台,再看着他们下面,不怒而威。
宗远走到画室门口,反而不急着进去。
隔着一堵墙,一面窗户玻璃,他看见钟意离画板一段距离,总是这样的习惯,眯着眼睛用铅笔测量画面比例。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打底,外面一件米色开衫,下身浅色牛仔裤搭色短靴。
每一次穿衣服都搭配地赏心悦目,让人移不开眼睛。
宗远往画室里走进去。
“还没下课,你怎么来啦。”钟意站着去修改画面,感觉到宗远站他旁边,一只手伸过去拽他衣服,又说:“不要仗着成绩好就逃课。”
宗远牵着他那只手和他五指相扣,说:“什么时候画好?”
钟意转过身把铅笔插到宗远耳朵上,右手小拇指那一侧和手背都有铅笔灰,他要往宗远脸上蹭,被他捉住手。
“你来了我就画好了。”钟意眼角都是笑意,两只手都在他手里,比宗远矮了一小截的身高,正好需要微微仰头看他。
画室的窗帘突然被风吹动,发出哗哗响声。
钟意一愣,下意识把手抽出来,和宗远保持一段距离。
他望向窗户,这个时候还未到下课时间,画室空荡荡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外面一片寂静,偶尔吹来一阵风。
宗远不做声,走过去关窗户。
钟意跟着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用手指轻轻戳他后腰。
“宗远……”他轻声喊他名字,知道自己刚刚举动让他不高兴了。
他们俩之间的感情很是奇妙,几乎从未为对方吃过醋。给他们递情书表白的女生并不算少,甚至双方都亲眼见过对方被表白的场面。事后只会拿来作为调侃的谈资,从不会因为这些事而生气或闹不愉快。
彼此之间都信赖只有对方,属于恋人间所有的第一次也是由对方完成。
钟意凑过去靠在窗沿上,手扯着宗远衣领,又捏着他一根手指来回拽着玩。
他觉得宗远很多时候也像小孩子,两个人私密的时间,他也会撒娇。
发现宗远心情不好,就摸着他头发亲亲他;要求宗远答应他什么事,捏捏他耳朵,蹭蹭他脸,再给个亲亲,他一般都会答应。跟大型犬科动物一样,只要顺着他毛,就能哄好。
钟意握着他手一根一根手指扳着玩,宗远今天穿的一整套衣服都是他送的生日礼物,跟他身上同款不同色。
怎么看怎么俊朗帅气。
宗远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去火车站。”
钟意拽着他手,说:“别动,让我再看看你。”
他手摸上他的脸,在下巴轻蹭,沿着下颚线往上爬,点他鼻子,又往耳垂方向去。
钟意说:“我要仔细记住,不看照片就能画出你的样子。”
宗远捉住他的手,嗓音比平时低了一些:“还要摸到什么时候?”
钟意点他鼻子说:“这个人都是我的,我想摸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也不知其他恋人是否这样,说着一些没营养的情话,只是这样相互注视对方,时间就不知不觉从指缝溜走。
宗远低下头凑近他,两个人呼吸暖暖交融。
从教学楼那边传来放学铃声。
宗远和他鼻尖相蹭,轻柔地吻他脸颊,柔软的唇往下寻觅。
钟意小声说:“不能亲了,他们要来画室了。”
“再亲一下好不好。”宗远呼吸在他脸上,用的是商量语气,却已经亲上他的唇。
钟意抵着他胸膛把他推开,别开眼睛说:“不能亲,有瘾,会一直想亲下去。”
宗远站直身体,深吸一口气,看着钟意白腻挺直的鼻头和润色的唇,低哑声音说:“先打个欠条,下次全部补回来。”
钟意从意乱情迷的状态里回过神,体味到宗远话里的意思,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
他们刚走出画室,高二的美术生们三五成群笑闹着朝这边走来。
一起坐公交车,又徒步穿过几个路口,宗远一直把他送到火车站。
过安检进站,钟意拿着宗远给他买的零食背着背包进候车室。
这个时候空位很多,他找到车次所对的过口坐下来。
仅仅是一天半的时间,他觉得开心又满足。
钟意放空目光望着前面发呆,他心里此刻全是宗远。
他想,只是和他那样一起去超市挑选了零食,一起挤公交车,只是和他这样简单地并肩走着来到车站。他就在他身侧有着暖暖的笑容,只要逗他说话,就能看见他左脸颊那颗总想用手去戳的酒窝。
手机短信震动,把钟意思绪拉回。
他从口袋拿出手机,解锁划开屏幕。
上面一条宗远的信息:
欠条:
于2011年11月25日,钟意同学欠下宗远同学一个长吻。此欠款可随日期累加时间和长度,在偿还之日,需附加额外成倍利息。
注:额外利息由债权人自主定夺,债务人反对无效。
此欠条即日生效,一辈子不得作废。
债权方:宗远 债务方:钟意
钟意看了半天,只觉得一点热意从脸上烧到胸腔,捂住手机抿着唇笑。
第45章
阴雨绵绵。
这场雨应该是昨天晚上就开始下的,天灰蒙蒙,整个校园里格外寂静,只余每个班级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
十一月下旬的天气,逐渐转寒且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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