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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旅的等候 作者:麥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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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我家离这儿还有一段路呢。你赶紧回去吧,大过年的。”
 
    “回去也是一个人,没差的。”
 
    顾靖扬只是陈述事实,这句话听在陈非的耳朵里,却莫名地触动了他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
 
    他当然明白顾靖扬的意思,他自己也不是那种对节日特别在意的人,尤其是旅居国外的那几年,别人过圣诞他放假回家,家里过春节的时候他在上课,几乎总是与重要的节日反着过,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只是突然想起曾经有一年圣诞,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他留在美国没有回家。那个夜晚,他一个人走在充满节日气氛的城市,路边的房子里透出温暖的灯光,间或飘出圣诞歌曲和欢声笑语,而他却觉得那些所有的欢乐好象和自己隔着一层膜,只有耳边积雪踩上去沙沙的响声,才是唯一属于自己的声音。那个时候,他第一次真正理解,为什么古人说,每逢佳节倍思亲。
 
    孤独是一个吊诡的名词,人往往是被迫着习惯它,习惯了之后却开始享受它,享受它带来的自由、清醒和灵魂的平静。然而,就像坚强的人通常更希望自己是脆弱的,再享受孤独的人,也不会完全不在意无人陪伴——尤其是在某些特别的时候。
 
    “不如晚上到我家吃饭吧?”一句话不经大脑就冒了出来。
 
    顾靖扬很意外,陈非在他面前总是礼貌之中带着一点距离,他从没想过会从他那里接收到这种私人性质的邀请。
 
    陈非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意外,对他托了托手上的纸袋:“美食美酒,保证让你满意,怎么样,来吗?”
 
    顾靖扬的唇角上扬,比起那个拘束的规矩的陈非,他更喜欢现在这个没有距离感的陈非。他把陈非怀里的那个纸袋拎过去:
 
    “走吧,我的车就停在那边。”
 
    顾靖扬的车跟陈非设想的不太一样,黑色BMW520i,很优雅,却也很中规中矩。
 
    坐进车里,顾靖扬偏头问:“怎么走?”
 
    “你知道新城国际吗?在财富中心对面。”
 
    这个地点完全超出顾靖扬的意料之外,但他没有把惊讶表现在脸上,只点头道:“我知道。”
 
    车子一发动,陈非习惯性地把安全带系上,顾靖扬注意到他的动作,笑道:“听说在中国,如果有人一上你的车就系安全带,说明他对你的技术不是很信任。”
 
    “没这种事,他们欺负你是外国人。”陈非回答得很淡定很从容。
 
    顾靖扬低笑出声,他不得不承认,撇开了礼貌客套之后的陈非,令他心情很好。
 
    陈非侧头看着驾座上的男人明亮的笑容,有点走神。    他从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说每一句话前都要深思熟虑,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务求面面俱到、顾全大局,然而,他刚才却一时头脑发热,邀请这个算不上朋友的男人到家里去。
 
    每个人都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陈非也不例外。理智上来说,如果他想要用目前这个平凡的身份在公司平平静静度过这五年的话,他应该跟顾靖扬保持距离,就像对公司里所有人那样。
 
    汽车以时速50公里的匀速平稳地往南驶去,陈非心里没有太多后悔,他知道,撇开公司层面的顾虑不谈,在任何一个情况下,他都会很愿意交顾靖扬这样的朋友,阅人无数的他看得出来,这个男人高高在上的身份之下,拥有一颗温暖开朗的心。
 
    那么就学着顺其自然吧,不再未雨稠末、不再深谋远虑,他已经不是那个肩上负担着数千员工未来的陈家少东,再也没人需要他为了大局压抑自己的喜好和主张,就算犯错,他也没什么损失不起的。
 
    陈非的家其实离三里屯很近,春节期间道路非常畅通,不到10分钟就到了小区门口。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陈非的家依然超出顾靖扬的意料之外。顾靖扬在北京这么多年,即使没有亲身体验,大致也了解京城白领的生活水平。在这个薪资水平只有纽约1/5,房价却与之并驾齐驱的城市,年轻人的生活并不轻松。他们公司的员工,在陈非这个岁数的,领着上万月薪都要租房而居,即使运气好点,可以当“啃老族”,父母帮忙付完首付后,每个月还是得勒紧腰带付月供。
 
    以陈非的职业和月薪来看,别说五环以内,即便在郊区与人合租一室都是不小的负担。面前这个两室一厅的公寓却比一般两房的公寓有着更宽敞的公共空间,一看就知道是主人大手笔改过的,而整个房子不强烈却绝对的个人风格也明显透露出,这并不是一个租房,而是一个真正的家。这是顾靖扬讶异的原因之一。
 
    再者,做为一个男人独居的地方,陈非家实在太干净整洁了一些,也太……舒适了一些。窗明几净就不说了,难得的是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得井然有序,处处透着生活的气息。侧对着门口,客厅里一组深咖色皮质沙发,上面随意堆放着几个米白色羊毛软枕,对比着棕色的沙发,形成明朗清爽的视觉效果。茶几上几本杂志和书随意散落,却不见凌乱。沙发对面靠墙的另一边是一组暖木色调的高低柜子,里面摆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马克杯,以及两组素白骨瓷红茶瓷器。顾靖扬当然也没有忽略角落里的那台略显陈旧的黑色Yamaha钢琴,那大概是整个客厅最凌乱的地方了,琴台上堆满了东西,琴谱、文件夹什么的,一叠一叠,还有擦琴布、几支铅笔和橡皮,甚至还有一台苹果的笔电。钢琴旁一盏落地灯,一张齐腰的小木几上面放着一个马克杯、几张打印纸。如果忽略钢琴本身,那看起来更像一个工作台。
 
    “你随便坐,刚放假还没时间收,有点乱。”陈非有点不好意思,他昨晚在客厅看书看太晚,看完就直接去睡了,那些书和杂志丢得到处都是。
 
    “这是我见过的最整洁的单——,”顾靖扬到一半,不确定地看向陈非。
 
    陈非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疑问,他忍着笑补充道:“单身汉,没错的,我一个人住。”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地上的书放到茶几上,接过顾靖扬手上的袋子放到厨房里,探出头来:
 
    “你想喝什么?”
 
    “都可以。”
 
    “热的凉的?” 虽然是寒冬,但是美国人一天不喝冰的会死,所以陈非还是问了一句。
 
    “热的。”
 
    “咖啡?”
 
    “茶,如果方便的话。” 他喝了一下午的咖啡了。
 
    陈非的脑袋又缩回厨房。顾靖扬环视客厅,陈非匆匆收起来的书随手放在桌角,几本杂志压在书下。顾靖扬的视线落在最上面的杂志上,那本杂志被上面的书盖住了大部分封面,只露出下方边缘的几行字:
 
    SPECIAL EDITION
 
    INDIE LIFE
 
    //////////////////////////////
 
    BRUBECK
 
    HOT BOXED
 
    NOVEMBER 2009  U.K.£3.50
 
    这是一本英文杂志。
 
    陈非端着两杯红茶出来时,顾靖扬正站在玻璃柜前面研究他的那些杯子,大衣已经脱下来,宽松的黑色细线毛衣很好地修饰出明朗的上身线条,黑色的直筒牛仔裤令他的长腿更显笔直,只是一个背影,就能令同为男人的陈非生出自惭形愧的感觉。
 
    听到声音,顾靖扬回头:“你这些杯子,不太像是量产杯。”
 
    那些杯子都是陈非在世界各地收集来的,如果要认真追究,每一个都能写一个小短篇来。巴黎左岸某无名小工坊做的手工杯;世界名牌如Paul Smith生产的限量杯;意大利生活名品Alessi的设计师系列咖啡杯;还有诸如非盈利联盟Coffee Kids送的纪念意义大过美学意义的朴素大杯……
 
    但他什么都没说,把其中一杯茶递给顾靖扬,脸上挂着淡笑:“你手上的这个杯子,就是无印良品50块钱一个量产杯。”
 
    顾靖扬没有对陈非闪避的态度感到不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何况他们也没那么熟。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对这个人开始产生好奇,从进入这个屋子开始,他就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直觉:面前的这个男人,跟他的杯子们一样,有故事。他常常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并不引人注目,但只要你稍加注意,就能发现他很美、很特别。
 
    陈非指了指客厅:“我去准备晚餐,你随意,不要客气。”
 
    “你忙你的。抱歉,我帮不上忙,我对厨房零天份。”
 
    陈非哈哈笑,如果不是两人还不够熟悉,他一定会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同情。走到厨房门口,他又回过头来:“虽然现在问可能有点晚,但是……除了意面,你还有什么其它想吃的东西吗?”
 
    顾靖扬挑眉:“可以点菜?”
 
    陈非眨眨眼:“你说说看?”
 
    顾靖扬笑了:“我开玩笑的,客随主便,不用特别麻烦为我准备什么。”
 
    “好。”陈非也不跟他客气,他点点头,径直走进厨房。
 
    喝完茶,顾靖扬随手把杯子放到手边的小木几上面,木几上面的那几张纸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几张手写的琴谱,Jane Doe的piano cover,顾靖扬也很喜欢Alicia Keys的这首歌,他拿起来认真看了一会儿,大部分都已经完成,但是和声的部分有几个地方有明显的改来改去的痕迹,还有几小段空白,配乐的人似乎有点犹豫不决。
 
    他走到厨房门口,里面已经香气四溢,陈非正把烫过的西红柿剥下皮来,放入平底锅中,和西红柿罐头一起炖煮,旁边的一个高腰锅里煮着面条。
 
    酱汁在平底锅里噗噗响,西红柿放下去之后,一些酱汁溅到灶台上,陈非不慌不忙地把西红柿压烂,顾靖扬看了一会儿,待陈非把平底锅的盖子盖上,他敲了敲门框,陈非转过头来,他对他扬了扬手上的琴谱:
 
    “不介意的话,我想试着补补看。”
 
    陈非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顾靖扬也学过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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