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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触摸卢睿的脸颊，手掌伸在半空停顿了片刻，又改为去拍他的肩膀。可是掌心最终停在卢睿身前几公分的地方，迟迟没有按下去。

　　“太迟了。”他露出一个涩然的笑容，慢慢放下了手，擦着卢睿的身边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断网了，要死的节奏啊！！！

 

　　☆、22

 

　　3号卫星的林海名不虚传。

　　夏原在颠簸的后座上昏昏欲睡。长途飞行的疲惫没有得到很好的缓解，接踵而来的漫长车程更是让浑身的倦意和不适都爆发出来。

　　可能是压倒了大坑，车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夏原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侧面挡风玻璃，面具的边缘压到腮边，有些微微的痛意。

　　不过睡意倒是因此而打消了不少。透过前座间的缝隙，只见仪表板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过去了1个小时，但是里程换算成地球单位的话，才区区5公里。

　　实在是太慢了。如果不是因为恼人的装备跟在身后，可能步行进去还要快一些。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车灯的强光将脚下的路打的一片明亮，速度却依然上不去。

　　这里的基础设施非常简陋，方圆几百公里之内只有一块空地被辟为停机坪，另加脚下这条歪歪扭扭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通往临时驻地。3号卫星的陆地地表几乎全部是起伏的丘陵，凭借图尤人出色的科技手段，把这里削掉一层皮凭空造出一个城市来都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图尤大星的执政者从第一次有能力踏上这个小小的卫星开始，就颁布了一条法令，将现代化和高科技尽可能地从这里剔了出去。

　　历史几经沉浮，但是这条法令却变成了一种默契，被历代统治者忠诚地保存了下来。

　　其实说起原因也是有的。3号卫星上的地质环境和几万年前的图尤大星极为相似，很多古老的物种在大星上早已绝迹，在这里却保存得非常完整并且血统纯正。一个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总会对自己的起源抱有一种好奇兼敬畏的态度，这里也不例外。图尤人基本上把这整个3号卫星作为了一个庞大的史前博物馆，能够有幸踏足参观就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了。

　　这里的环境并不陌生，和地球上的热带雨林差不多。踏出飞艇那一刻潮湿的林风袭来时，夏原俨然如同置身婆罗洲上某个有待开发的原始森林。到处都是藤曼和沼泽，参天古木上爬满鱼鳞般的苔藓和菌类，遮天蔽日的树冠下滴滴答答的露水终年不停。闷热高温和爆表的湿度瞬间就让人汗湿重衫，但是无处不在的蚊虫和毒蛇又逼你不得不把浑身的皮肤都包裹在沉重的布料里。相对于别人，夏原甚至于连唯一暴露在外的脸庞都被面具笼罩。汗水在面具下汇聚到下巴上一滴滴地落下，这罪还真不是一般人忍受得了的。

　　夏原刚把下巴上的汗水抹掉，就听见一旁的霍岑迟疑着说道：“其实，你可以把面具拿下来的。”

　　他朝前座努努嘴，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哥们几个都是托图的死党，大家暗地里早就看过你的模样了，哈哈！”

　　前座的两名卫兵闻言也笑了起来，起哄着让夏原把面具摘下来。

　　夏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拗不过众人的劝说，加上车厢里闷热憋气实在难受，最终还是依言摘下了面具。

　　前座的士兵可能是第一次看见夏原本人，顿时就收不回目光了。驾驶员频频回头，车子几次差点开进了路边的深沟。

　　霍岑目不转睛地看了夏原半晌，感慨着说：“鬼才会相信托图没有看上你，你多漂亮啊……”

　　夏原脸色立刻就僵了。

　　自从来到这个星球后，从来没有人对他的容貌做出什么评判，即使有，恐怕也是把自己看做外来物种一般的对待。在事实不清的前提下，他甚至也听到过“怪物”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

　　设想在地球上看到一个绿色皮肤的人，大部分人会怎么评判？设想一下把托图扔到地球上去好了，难道会有人说他英俊吗？

　　如此，夏原不得不怀揣恶意地去猜想霍岑何出此言了。

　　“大家看见我不被吓到就不错了。”夏原笑了笑，审慎答道。

　　“怎么会被吓到！？……不对，确实是有点被吓到，但是也不是害怕的缘故啊……说起来，北门那次你被撞破了对吧，我听霍普说当时有人说了一些难听的话，霍普那个健忘的家伙肯定没有跟你解释清楚！当时在北门的很多人都是从2号大陆北方过来的，那里的人保守惯了，审美比普通人要滞后1000年呢，他们的话你也能听？我说怎么总感觉你不敢开口战战兢兢的，不会就是因为那次的事吧？那天要是我在场，早帮你揍那些王八蛋了。我们几个私下里看照片的时候，都一致地认为你真是够漂亮，比那些明星好看多了……”

　　霍岑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夏原脸色越来越红，几次想要阻止都毫无作用。狭窄的车厢里聒噪不已，却奇异地有一股淡淡的暖流在无声地流淌。

　　车载的无线联络对讲机这时候一闪一闪地亮起了红灯，对方要求通话，副座上的士兵接通了连线。

　　“车队，车队，这里是基地，请报告你的方位。”

　　“基地，目前坐标135,261,。”

　　“还有多久可以抵达？”

　　“15分钟内抵达，请做好准备。”

　　“明白，明白。”

　　通讯员正要切断，只见霍岑探身到了前座，“等一下挂断，我有话要说。”

　　“基地，我是班达，请殿下说话。”

　　“明白，请稍等。”

　　对讲机那边安静了下来，车厢里四人也在安静地等待。等待的时间里只听见嘈杂的电磁干扰声吱吱地响着。

　　“电磁干扰声音好像蛮大的啊！”霍岑皱着眉头小声问道。

　　“是的，这段时间卫星的信号一直很差，也是正常情况。”

　　霍岑还欲再言，通讯器那端却有了动静，一个低沉的男声透过扩音器传来：“霍岑，什么事？”

　　夏原的呼吸稍微滞了滞，这是托图的声音。

　　班达霍岑扬起了嘴角，那笑容在夏原看来十分地诡异。

　　“托图，我这次给你带了一份大礼过来，你猜猜是什么？”

　　“没事我挂了。”

　　霍岑不以为忤，朗声笑道：“我给你带了整整一箱‘诺瑟’！”

　　托图毫不犹豫地在下一秒切断了联络，车厢里的三人顿时哄然大笑。

　　“队长，你居心不良。”副座上的士兵回过头来，看了夏原一眼，笑着说。

　　霍岑满面得色，在夏原莫名其妙的目光里，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刻钟后，车队抵达基地。

　　被选中的地方是一块向阳的高坡，面积不过几百平，相对比较干燥，蛇虫鼠蚁也少。几十米外就有溪流穿过，取水也方便。基地四角立着四根铁杆，顶端强烈的照明灯发出耀眼的白光，每一个的照射范围都超过120度，通透的白光将整个基地照得犹如白昼。托图的人马撑起了3座帐篷，墨绿的颜色和周围的林木俨然一体，森然肃穆。

　　几个衣着类似野战服装扮的男子动作迅速地从后面车子卸下装备往外搬。夏原下车前想要戴上面具，被霍岑摇着头拦下了。

　　钻出车厢，两个士兵笔挺地站在跟前向霍岑行礼。他们冲着夏原微微一笑，夏原发现竟然就是那日北门风波在场的护卫。

　　霍岑也顾不上查看装备转移，拉着夏原大步向着帐篷走去。走出没几步，近处帐篷的门帘一掀，一名高个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他穿的衣服和其他人一样，却比旁人显得更加地挺拔和利落。劲装包裹之下的身形颀长而又线条流畅，让人一看就知道充满了爆发力。

　　夏原也没有时间打量他太久，霍岑直接一个熊抱困住了托图，口中又快又溜地吐出一连串的字词，夏原根本就听不清楚。托图的反应很稳，他耐心地听完了霍岑的唠叨，转而看向一旁的夏原。

　　霍岑立刻识相地松开双臂，托图慢慢地朝夏原走过来。

　　那一刻夏原费了很大的劲才克制住往后退去的冲动，他突然有点后悔来到这里，直接地站在托图面前。和这个人正面交锋需要承受的压力多大，他从第一时间就知道。这种感觉，甚至在面对大星王时都不曾困扰过他。

　　托图走到他的面前，赤色的眼睛微微一眯，动作极小地抬了抬下巴。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夏原觉得托图有些轻微的疲惫。

　　“夏原。”他的右臂伸到了夏原面前。

　　握手礼在这里是最常见的礼节，夏原忙不迭地抽出右手与他交握。但也许是车厢里太热，也许是心中忐忑，手掌相触的那一刻夏原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早已湿透，黏腻的汗水甚至把托图的掌心也染上了一层湿意。

　　夏原顿时尴尬无比，抬眼发现托图戏谑地看着自己，显然是发觉了这一点。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托图却在这时微微地低下了头，用耳语一般的分贝轻声说道：“我很期待你要来和我说什么。”

　　晚餐聚会在夏原一行人抵达后如期进行。野外的伙食只是最起码地保证了热量和维生素的摄入，至于味道和口感就有些差强人意了。夏原对此地的饮食本来就有些勉强，睡到半夜越来越感到腹部发胀。辗转反侧了好一阵，终于难以忍受地爬了起来。

　　帐篷里一片寂静，只在角落里亮着一盏昏黄的长明灯。夏原被安排在单独一个隔间，隔壁是霍岑的床位，此时隔着帆布传来阵阵低沉的鼾声。

　　他喝了几口水，胃部还是不太舒服。门帘的缝隙里断断续续地漏进几缕银白色的灯光，夏原披了一件外套，掀帘走了出去。

　　偌大的空地上此时一片静谧。银白色的光线显得愈发耀眼，从地面反射进眼睛竟有几分刺眼。站在一旁的值夜人员看见了夏原，微微向他点了点头，竟也没有多说什么。

　　除去霍岑，托图的这些下属都显得非常成熟，面对夏原这样一个奇特的存在，他们几乎都没有表现出个人的情感，没有多说一句，也没有多看一眼。

　　这种状况让夏原非常受用，乍见陌生人的紧张也完全消弭不见了。

　　深夜的丛林温度降了下去，湿度却依然维持在非常高的水平，充斥耳畔的几乎都是水珠滴落叶片的滴答声响。基地的位置偏高，偶尔还有林风拂过，带来些许微凉和清爽。

　　夏原略略地扫了一圈，目光突然一顿，不远处的高坡上，正赫然立着一个人影，双手抱胸，望着远处的茫茫林海不执一言。

　　他怎么晚上都不睡觉？

　　夏原脚下一迟疑，托图就发现了他。看见夏原时他微微一愣，旋即面色如常地点头致意。

　　既然已经照面，夏原也不再犹豫，快步朝他走了过去。

　　“你怎么还不睡觉？”托图看了一眼他的衣着，问道。

　　“晚上吃撑了，起来走走。”

　　“晚饭的时候，我看你吃的也不多，不习惯这里的饮食？”

　　“……还好。”本来想说是野外的饮食粗糙的关系，夏原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静谧的环境让人心也变得不那么焦躁，两人相处时那种局促和不安也消减了大半，夏原惊异地发现，和托图的对话竟然也就这样流畅地进行下来了。

　　托图看着林海似乎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气氛一时有些冷场。夏原想起他早些时候的倦意，问道：“殿下，您又为何不去就寝？您刚才看起来……有些疲惫。”

　　这次托图整个身体都转过来了，看向夏原的眼中更带上了一丝笑意。

　　夏原有些忐忑，连忙打圆场：“可能是我看错了，您别介意。”

　　“我有偏头痛症，这两天犯病了，晚上睡不着，所以出来吹风。”托图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笑了起来。

　　“也不要用敬语来称呼我，老实说听起来怪别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