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 作者:由拳刁民
Tags:虐恋情深 幻想空间 科幻
这里没有女人。
整个图尤人的物种里面,没有女人。
他记得那一天从研究院被一路押解到宫殿,路上的行人三两成群,但他完全没有看见女人的影子。而在那高耸的楼顶,一旁的屏幕放大了底下山呼海啸的人群,同样都是清一色轮廓刚毅的男性面孔。
宫殿长廊上的使者,身边的研究员,带着人物镜头的电子照片,他竟然找不出哪怕一个特例。
若要证明“她”存在,只需让他发现一人;但若要证明“她”不存在,夏原知道无法仅凭空想,他需要主人的亲口核实。
这个问题衍生而来的疑问会变得很有意思。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如何繁衍后代?
夏原回想起故乡那群科学家正在研究的一个热门领域,在细胞核层面的生物学试验,试图绕过受精卵细胞而再造生命。
也许图尤人已经深谙此道,早已脱离有性shēng.殖的范畴也说不定。
在自我封闭的世界中,夏原为自己发现的这个问题以自以为最合理的解释画上了句号。对这个问题的好奇就此告一段落。随着新知识源源不断地涌入,他很快就没有时间再去想着些杂七杂八了。
当很久以后,他对这个问题终于一清二楚,也许会后悔这一个小小的疏忽。如果说夏原的人生因为这个忽视而改变,那也不算过分。
无比忙碌的一段时间,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陌生而奇特的文明充斥脑海,亦是主导了他的全部生活。
偶尔也会有空闲的时候,那时,他便会不由自主想起那个人。
伊瑞-桑耶?托图。
缘起于一场莫名其妙的劫持,在几百尺高的穹楼之上俯瞰万千子民,那双赤色的瞳仁装着太多无法言喻的情绪;冷淡的言谈,鄙夷的神色,无法捉摸的举动,最终,只给夏原留下那样一个拗口复杂的名字。
在每一个无法顺利入眠的夜里,夏原总会一遍遍地反复回想着和那人少得可怜的接触。那一日自己拙劣的劫持行为就像一部断断续续的老电影,零散的片段总会不由自主地闪进脑海。
当每个场景和细节都过滤了无数遍后,他更加深深地体会到自己有多么地愚不可及。透过回忆,自己如今能清楚地看出那深邃的赤瞳每一次不可捉摸的投射背后满满的轻蔑和嘲弄。
那是梦魇一般的一双眼睛。
然而人类天生就对未知没有抵抗力。越是模糊不清的存在,就越是能勾动潜意识里的好奇。
夏原尚未达到能和主人们交流的程度。但是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和霍努的图案交流暂告一段落时,夏原口中第二次吐出了那几个复杂的音节。
班达?霍努愣住了,似乎没有明白对面的人牙牙学语般的吐字是什么。
于是夏原缓慢地,将那个名字,又念了一遍。
他确信这次霍努听懂了,但是随之而来,他脸上的表情却更加惊诧。
紫头发的研究员瞪圆了眼睛,用眼神询问着客人为什么会提到这个名字。然而仅仅片刻,他便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
再次见面时,霍努手上拿了一大摞的类纸质和电子资料。他娴熟地打开了夏原面前的屏幕,将资料输入之后,屏幕上开始出现逼真的画面。
画面上这似乎是某个广场,攒动的人头红艳艳的一大片。画面中央则是一个一人多高的演讲台。夏原眼睛一亮,几乎立刻就捕捉到了舞台中央那一个高大的人影——不苟言笑的神色和低调沉稳的气场——除了那个人以外不作第二人选。
夏原凑近了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托图的举动。他身边的人陆续地向着人群讲话,托图本人背手而立站在扩声器的侧后方,微微眯着眼睛缓慢扫视着人群。
那眼神没有几个人能招架得住。夏原心里暗暗想着。在和自己接触时,托图刻意地掩去了锋芒,但高台上的一瞥就足以令人冷汗直冒。透过屏幕,夏原想象着一个未来的帝王,用这样一种不着痕迹却又深刻的目光审视着自己的臣民,心中无端地竟有些忐忑。
在又一个人发言结束时,演讲者长臂一挥侧过身子朝托图潇洒地鞠了一躬,全场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气氛达到了又一个□□。
托图于是在众人瞩目中,缓缓地走上前来。
阳光照射下的演讲台,没有任何遮蔽,托图五官分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夏原却似有一种错觉,一如那日在高台之上,虽然托图站在阳光中,却如同从昏暗的角落中走来,立于朗朗晴天之下。
他甫一开口,台下的欢呼声更响了,连屏幕外的夏原都能感觉到那汹涌澎湃的情绪。
缓慢低沉的声音就此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夏原悻悻地想。
他的神色是不卑不亢的,夏原当然也听出刻意掩去了的威慑和危险——前提是,当日掐着自己脖子的托图是卸去了面具的。
一个不太喜欢说话的未来统治者,面对群众气定神闲地侃侃而谈,夏原突然很好奇,那冷淡的人会说出些什么鼓动情绪的话来。
他听不太懂,但事实是人群确实由之前的狂热渐渐地转为理智了。
这段视频结束于托图一个欠身告别的特写,而后画面一切,视频变成了一部带着旁白的介绍片。
那内容,可以说让夏原瞬间兴致盎然起来——那显然是有关储君伊瑞-桑耶?托图生平的介绍片。
幻灯片播放的影像涵盖了从幼儿直至青年的时光,大部分是静态的照片。摄影师的照度很好,看起来不像是偷拍,而是光明正大的随行所为。画面中的主角偶尔对着镜头照顾一下摄像师,大部分时候则是若无其事地做着自己的事——从早年的蹒跚学步,到少年的狩猎、格斗、出游,或者是阅读。
婴孩时期的托图软软胖胖的,对着镜头往往瞪着大眼睛不哭也不笑。夏原对于东道主们的奇诡肤色依旧不太能接受,但是那个墨绿色的肉团倒真的是让他哑然失笑。渐渐长大后,托图的形体越来越瘦,挺拔的体型渐渐凸现出来。在少年时期,也许是因为长身体太快,营养来不及跟上,那一段时间的托图看起来极瘦。脑门和眼睛显得尤其大,盯着镜头非常有精神;从那时开始,他的容貌基本和现在没什么变化了。随着时光流逝,只有在眉宇间日渐冷冽的表情和愈发内敛的气质,见证成长岁月在少年身上留下的印记。
最后的一张照片,也就是托图站在高台上低头俯瞰民众的一瞬间。托图低着头,微微垂下眼睑,日光勾勒出他侧面的轮廓。挺直的鼻梁下方,那抿紧的嘴角微微上扬。
摄像师迎光而拍,将主角的肤色隐入身后的阳光中。那一刻,伫立风中的托图,竟像极了古希腊石匠手下的雕塑。
片子的主体集中在托图从10岁到20岁的时间段中——这一点夏原很高兴能听出来。那些时段的影像背景是一成不变的——广袤的戈壁沙漠,即使主角是在华丽的房间内阅读,透过窗户依旧是一片无垠的黄色。这让夏原不得不去大胆地猜想,难道托图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除了托图本人,那些画面中没有任何一个熟悉面孔,例如霍努又或者托图的父王。这是否可以说明,托图是在一个和亲人隔离的环境中长大的?那又是为什么呢?
“暂停一下。”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人声,沉浸在屏幕中的夏原顿时抬头,转过身看见霍努背着双手,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
“托图要走了,想去看看他吗?”
霍努简单地说道,从背后伸出手,将一个银色的面具递到夏原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三点:
1.我还活着
2.上次写下暂停两字,到现在我也记不得多久了,说工作环境巨变也没错,现在是在一片荒原上,每天吹着跨海大桥上刮过来的海风,泪流满面,感觉整个人都和外面世界脱节了……本来下了决心,说再次上文就一次上完,不过现在可耻地食言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脱离更文太久就又恢复坑文的习惯,所以还是上来逼自己一下。
3.文章写到这个地步,完全也是跟自己在较劲。筒子们喜欢的丢几个印子,嫌我懒惰烂尾的,也留几个番茄,当然不齿我如今又冒出来的,也可以对我视而不见。估计还守着这个坑的人也没剩多少了。这文章接下来怎么办,我得先看看盗8的结果如何,也就在这几天了,如果让我心碎了一地,那可能就会再鸵鸟一段时间……实则是自己思路不太清楚,现在真的是没什么时间,因为一下班就想睡觉了。早上6点半起床,晚上6点半回宿舍是早的,真的有点累的感觉,希望大家体谅。
3.这次更新《碎片》两章,内容上没有多少亮点,凑些字数来表示我还在喘气,此文未坑而已。
☆、11
11
一张银色的面具。
被雕磨成眼眶细长,鼻尖如钩,唇角卷起的形象,刻意地将五官的模样都夸张到极致,粗犷的刀工仿佛要将人世极尽的模样都包含在内了,哭或者笑,怒或者喜,都无法形容这张面具所展现的一张脸。
一张令人无法言语的脸,夏原看到它,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的只有两个字。
疯魔。
究竟雕刻者是灌注了一种怎样的情绪在里面。
“怎样,被吓到了?”霍努笑眯眯地说,举着面具细细端详一阵,感叹着说道,“都十多年了,想不到这东西还是能吓到人。”
他在原地转了一圈,重新将面具放到夏原手中,交代说:“下午三点,托图从北门的侧门离开。人不会很多,你要不要去看看?”
夏原抓着面具微微有些茫然。
脑中闪过那人一张张的影像,孑然一身的背影又或者是万人之上的荣光,恍惚中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而鬼使神差地,他却接过了面具,点了点头。
忍不住总想要再了解他一些,这个异世界中,第一个没有对自己产生排斥和异样的人。
这里是图尤人的都城,名为罗诃。据说,罗诃意思是永世不败,千百年来一直是这个大一统国家的中心,朝代更迭亦不曾改变。伊瑞-桑耶家族在这里执政了两百多年,将这个城市带入到了空前的繁华。
皇宫的正门面朝东方,而北门则是各色公职人员出入的地方,省去很多繁文缛节,非常方便。也因此多见身着便服,行色匆匆的路人。这些人里,也许擦身而过的一个谢顶老人就是首席大臣,也许貌不惊人的沉默男子就是军队的第一把手。
托图选择在这样一个地方离开,显然是准备低调处理的,这倒和他内敛的性格非常般配。
听霍努说,托图这次离开需要一年之后回来,那是他将会正式成为真正的王者。图尤族人的皇族必须经历艰苦的历练和学习,得到父辈和国民首肯后方能继承大统。托图是否得到了众人的支持,只要看看那些欢呼的民众就可以了。他这次回去是要为自己多年的居住之地做一个善尾,然后就要正式地接手这一个庞大的国家。
一路上,霍努絮絮叨叨的描述夏原听懂了五六成。诸如皇家历史和奇异礼节方面基本一头雾水,但类比自己星球上的那些君主国家大概也能理解王位更迭的重要。一个不喜欢声张的储君,真不知道会不会将这个盛世(霍努所言)带入另一种境界呢。
“你想好看见托图说什么了吗?”谈话间隙,霍努顺口问道。
夏原脚步一滞。
见到托图,说什么?
说感谢?有什么要感谢的?
更退一步说,有什么事是需要传递给他的?
他们之间除了一次巧合种下的尴尬和单方面的蔑视,还有什么呢?
如今他夏原站在此处,即将面对那位王者,甚至连一个拿的出手的理由,都还没有找好吧。
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支配者,甚至于存活至今,恐怕也只是源于小部分人的善意。他该以何种身份去见托图,又或者,在对方眼中,真的是将自己看做一个平起平坐的“人”了吗?
这个时节据说是风最大的时候,在风口的北门处夏原深切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扑面而来的风像是一双大手将人们推离此处,旅人们身上的长袍都在凛冽的风中化为单薄的裹身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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