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书友，您现在访问的是转码页面，可能导致更新不及时，访问最新更新请点击

　　「我没事。让李靖弥缓一缓，麻烦你们带他回去吧。」

　　水珠从他的发丝滴落，他用伞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走往远处石阶前的最后一眼，他见到李靖弥靠在李燎怀中，身子仍打颤着，急促的呼吸却逐渐趋缓。

　　那双闭上的眼，其中一直以来的怨，是否因为此时的怀抱而减少些呢？他想着，无知觉地走向墓园的阶梯，往左侧的高处去、直到自己来到最上方，更接近阴沉的天穹一点点。

　　上头风很大、很凉。摸出前一天放在口袋中的烟盒和打火机，把伞夹在脑袋跟肩膀之间，沈陵玉将烟点火，把烟雾吐向伞外的雨幕、眺望着远处道路上疾驶过的车辆。

　　很远的地方，隐约传来了那对兄弟的说话声。他深深地吸气，选择不去听。

　　?

 

☆、第四十一章　回去的地方

 

?　　断章．记忆（四十一）

　　大哥睡着之后，我却彻夜未眠。

　　在床上躺了半天，对着龟裂的天花板无法阖眼。蹑手蹑脚地从上铺爬下来，先准备晚些做饭的材料，却因为时间太早，一下子便无所事事。

　　在房间里试着画画，打开书桌的灯、对着门外的方向，描出黑暗里的轮廓。我数不清了，从小到现在有多少日子，我在豫宁病着的时候独自一人，凝视这座破旧的房屋。

　　我画不来，因为只有延伸的空寂，被紧锁在屋子内。偶尔那头有车辆疾驰过，但我不必探头也能晓得，那不会是李燎的车。

　　如果他同样那么苦，我又该怎么启齿我的难过呢？走出房便会看见他的身影，疲倦地伏在沙发上……我怎么能再成为他的负担？

　　当我看着我的家，我又毫无道理地想起沈陵玉。山坡上的独栋，在那之后剩下他一个人。

　　他孤单吗？这本来不该是我会想的问题。

　　第四十一章．回去的地方

　　１．

　　明明早过了渴望拥抱的年纪，李靖弥却但愿自己能不睁开眼睛。

　　其实是能预见的，爸妈的忌日，李燎和豫宁当然也会出现。只是他不确定他是否想见到哥哥们，虽说早晚要面对、但也并非没想过要逃避到底。

　　那些梦魇总在他露出破绽时侵袭。也许是打从心底地感到累了，李燎来到时他甚至一点惊喜都没有，他想他等了太久，在所有需要的时候，等到都忘记了要期盼。

　　当他被踹下楼梯、踩住脑袋，桌面被写满污言秽语、倒上饮料。后脑磕上磁砖、双脚被弯曲到几乎折裂，当他崩血、神智不清地被留在隔间中……

　　「哥，你在哪里？」

　　哗。雨幕笼罩了墓园，李豫宁在弟弟出声时，才慌张地想起要为另外两人打伞。他蹲在墓碑旁、把大伞撑到上头，李燎依然半跪着，对于那个不知所谓的问题，他紧皱眉头而保持着缄默。

　　李豫宁则是不敢出声，他紧捏着伞，抿着唇望向自己分别数日的弟弟。

　　「咳、咳。」

　　得不到回复，李靖弥静了片刻。咳了几声把气顺了过来，他先是挪动了右手，由上衣一路摸索到李燎的脖颈。慢慢地、将对方抱住以后才张眼。

　　入目李燎的面容，大哥沉着一张脸，却没有移开抱上来的手。他松开臂怀让李靖弥好活动些，但由他的动作中，李靖弥并未感受到他催促自己起身的意思。

　　「怎么回事？」

　　这样的温柔出现在李燎身上，肯定还要全部归功于他另外那个多病的弟弟吧。李靖弥忽然打了个颤，他的裤管贴着地，已经全泡了水。

　　放开短暂的拥抱，他按着李燎的膝盖借力、把上半身撑起。

　　「过度换气症。没什么，偶尔会发作而已。」

　　「靖弥，你真的……没事吗？」

　　转过头，李靖弥才看见挤上前来的二哥。他想扯开讽刺的笑脸，但那一点意义也没有……于是他作罢，扭开头正对天空，凝视划过空气的无数丝线。

　　「没事啊。」

　　李豫宁瞠大了眼，「哎」了一声，又缩了缩身体不敢再作声。李靖弥嘴唇微张，但始终没有吐出话，而眼角瞥见李燎的面庞，他的大哥正看着他。

　　从离家前被打，到了此刻，在爸妈的墓前见到彼此。彷佛过了一个隔世、又彷佛只有一眨眼。

　　「你去了二姑那里？」

　　「我没有给她造成麻烦。」

　　李靖弥站了起来，李燎伸手要让他扶住，但他选择靠自己直起身子。两个哥哥一左一右地跟着起身，豫宁手里的伞撑在他头上。

　　他确实听见大哥叹了气，不是「唉」这种刻意的声音，而是像深吸了一口气、又把它用力地呼出来那样。

　　「我知道你不会。」

　　「你是靖弥呢。在姑姑家，也能帮忙照顾弟妹吧？」

　　李靖弥听见了豫宁小声补上的话，顿时有些愣了。李燎在这时候一个字也没讲，也许那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慰藉。

　　「我没那个能力……姑姑自己可以的。」

　　李燎忽然伸出手、在他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李靖弥抬起头，映入眼帘的面孔意外地找不到怒意。

　　他这才注意到李燎并没有生气。他的兄长，用那样彷佛「拿你没办法」一般的眼光注视着他。

　　「不管怎么样，回来就好。」

　　李靖弥完全愣住，他没听见雨，也没听见附近不知何处传来的虫鸣嘎响。他仰着脸，眼里只映着兄长的面容，李燎的表情很平淡。

　　他的哥哥从来不在他身边，但他真正需要的或许未必是陪伴。

　　「回来就好」，这样一句话都能是救赎。他要的不过是不经意的谅解，原谅他成为麻烦的可能，原谅他犯错受伤、并在那之后还想回家。

　　全都只是因为这些微小的事，止痛剂一样减缓了反复的痛。让他可以熬到伤口愈合、忘记自己遍体鳞伤。

　　「怎么哭了？」

　　「哎，咦咦……靖弥你怎么了？」

　　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关心、只需要一点点，他就能下定决心回来。就像今晨，当他发觉自己可以让沈陵玉待在身畔，他脱口而出便想着要回到原来的生活。

　　如果能被体谅，能理所当然地把保护着自己的人留在身边……他不需要逃。

　　「不，没什么。」

　　他自己擦干了眼角的泪，定定地看着他的哥哥们。

　　「就算靖弥讨厌我，有时会不想管我。我也没关系。啊，我能自己照顾自己的。」

　　豫宁看了看李燎、又看了看三弟，说着便傻笑起来。李燎把他手里的伞接过，嘴角微弯，露出了一点无奈的笑容。

　　噗哧。李靖弥摇了摇头，抬起手掌放到眼前。他忽地找不回怨怼，身体包在湿透的衣衫中，皮肤上却留着兄长怀里的温暖。

　　「我不会丢下你。」

　　细小的裂伤和掌纹一起，在他的手上，就像伤痕和与生俱来的所有事物，组成他的全部。包括了他的家人和他的期盼，不论好坏。

　　「等会跟我们一起回家吧。」

　　「我……可以吗？」

　　「嗯？为什么不可以？虽然因为你不在家里有点乱……唔。」

　　李豫宁抓了抓头发，又露出一副歉然的表情，然而李靖弥却不觉得讨厌。他展开了小小的笑脸，低声应了一句「没关系」。

　　回家吧。如果得到的幸福足够让他抵挡悲伤。

　　「等一下吧。」

　　两个哥哥大概还有话要和爸妈说。李靖弥对着李燎点下了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望向矮墙外，他四下寻找，在墓园上方找到了那把深蓝色的伞。

　　沈陵玉站在伞下，虽然距离太远看不到脸孔，但那人连留在这里都是温柔。不变的守护，像给了他一个随时可以去的地方。

　　若能被那个人需要，那就不必担心自己拿得太多了吧？被允许接受对方的付出，那是多么无微不至的体贴。

　　视线朝向远处，李靖弥转过头，对着他的兄长抛下话。

　　「我晚点再回去。」

　　「哎？」

　　留着不明所以的李燎和豫宁，他跑出伞外。灵巧地跨过矮墙，从泥土铺成的路上奔向几十公尺外的石阶，慢了半拍，李豫宁反应过来，「啊」地叫了一声。

　　「靖弥要去找他朋友吧。」

　　李靖弥跑上了阶梯，扑面而来的雨让他不得不瞇起眼。但他直直地看着他奔跑的方向，沈陵玉手里拿着烟、正望着坡的另一头。

　　雨珠在伞上四散，持伞人听见声响而回身。当那道身影闯入伞下，最后一缕烟随着烟头落地，飘散在湿润的凉风中。

　　那人表情愣然，睁大的眼中倒映出彷佛梦里一般的浅笑。

　　「陵玉，我们回去吧。」

　　?

 

☆、第四十二章　心愿

 

?　　断章．记忆（四十二）

　　日子依然一天一天地过。

　　到底是几时被他摸透了呢？画画的事、喜欢甜食的习惯，全被沈陵玉知道了。偏偏他什么都不说，自顾自地捡起我丢掉的画拼凑，偶尔拿着过分精致的小盒子塞到我手中，也不管我每次口是心非地要他别再带点心来。

　　我想他可能很清楚，是我在去到他家时、把他搁在沙发上的便条纸拿走，将他走在街上、不小心掉落的文具偷偷收进口袋。明知我是贼还这样纵容，这也是补偿吗？未免太荒谬。

　　有次我确信他瞥见了，却别开头佯装没看到。我甚至会想他是故意把东西留下来，好让我拿走。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而我，竟然也开始习惯了他的存在。

　　第四十二章．心愿

　　１．

　　公交车一路颠簸，两个少年紧扣着手，回到了山坡上的独栋。

　　远处成双的脚步踏碎了这场十月的雨，踏碎了冰冷、也踏碎了天穹的泪。雨珠由破裂的广角窗落进屋中，但这座屋子却因为谁的归来而完整、不再死气沉沉。

　　「怎么了？」

　　一楼门前，沈陵玉将收起的伞挂在手臂上，转动钥匙踏进屋内，却因后头的人没进屋而转身询问。

　　以滴答的细雨为背景，李靖弥站在外头，偏着脑袋，双手摆在背后。抿住的唇线忽然拉开一个笑的弧度，他摇头，但沈陵玉却彷佛能会意过来，跟着也笑了。

　　天渐凉，但这便是人间最温暖的笑靥。淋过雨的身体都忘记冰冷，沈陵玉把伞挂上门把，向前一步、靠近了李靖弥。

　　「能吻你吗？」

　　「嗯。」

　　虽然两人都浑身湿透，模样多少有些狼狈。但谁在意呢？此时此刻自己和眼前之人都是最好的样子，互相凝视而笑，好似这世间除了当下以外再无其它。

　　低头捧起对方的脸、吻住了那人儿，沈陵玉长长地舒了口气。眼前的人真好看，湿润的发丝贴在额头上，当闭起眼睛时，皱起的小脸比何时都来得孩子气。

　　即使轻拧着眉头，被啜吻时不知所措的表情他都仍喜欢。沈陵玉把手下移，抱住湿透的衣衫下那具娇小的身体。后方屋檐下的滴水混入雨中，他们全神贯注地听着对方的心跳……

　　「身体没关系了吗？」

　　「啊，嗯。没在发烧了。」

　　退开了些，唇分开时李靖弥才睁眼。当他用手背抹掉唇上残留的唾液，有一瞬间，沈陵玉动了本不该有的念头。

　　他伸出手触碰李靖弥的颈子，指头沿着纤细的线条滑下。李靖弥微微瞠眼，看着他把指尖探入衣领，擦过自己的锁骨，绷开了领子下方的第一颗钮扣。

　　冰冷的手指滑过肩头，他狠狠一颤。那只手蓦然僵硬。

　　「对、对不起。」

　　沈陵玉几乎可以说是慌乱地抽回手。他似是猛地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李靖弥愣然地望着他，他却惊慌地转过头，抓住门把便把门砰一声地撞到墙上。

　　「快进来吧。去洗个澡把身体弄干，不然会感冒的。」

　　「你……」

　　「我先吹干头发就好。」

　　沈陵玉说得又急又快，刻意对着屋内、好不让李靖弥看见他发烫的脸。他仓促地进屋，耳根却出卖他地红了。李靖弥呆呆地看着，忽然也难为情地低下头、捂住嘴巴。